“操……”
老方是被疼醒的。
不是伤口疼——那些擦伤在药膏作用下已经麻木——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每个关节都在呻吟的酸疼。昨天那场持续一整夜的战斗、紧绷的神经、透支的体力,此刻如潮水般反噬回来。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粗糙的木制天花板,缝隙里透进几缕午后刺眼的阳光。
房间里弥漫着草药膏、汗味和干草混合的气味。旁边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老潇仰面躺着,眉头紧锁,像是在梦里还在指挥防线;老高蜷缩成一团,嘴角挂着可疑的涎水;老赵四仰八叉,一条腿耷拉在草垫外;老于侧躺着,呼吸均匀。
阳光的方位显示已经是下午。他们睡了至少七八个小时。
老方挣扎着坐起来,骨头嘎吱作响。他低头看了看手腕,那枚“秩序之种”的印记在阳光下呈现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浅金色轮廓,只有仔细感知才能察觉到那丝稳定的温热。它不像之前那样“活跃”,更像是一颗已经埋入土壤、正在安静汲取养分的种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压低的人语。然后是轻轻的敲门声。
“几位先生醒了吗?”是塞缪尔的声音。
“醒了。”老方应了一声,推了推旁边的老潇,“起来了。”
五个人挣扎着爬起来,互相看了看彼此的狼狈样:脸上还带着硝烟熏黑的痕迹,头发乱糟糟,新换的粗布衣服也皱巴巴沾着草屑,但眼神里的疲惫退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
塞缪尔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盘黑麦面包和一小罐果酱,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咖啡。“感觉怎么样?霍克先生想见你们,在主楼会客厅。不急,你们先吃点东西垫垫。”
咖啡的香气瞬间激活了所有人的味蕾。他们也不客气,抓起面包蘸着果酱,就着滚烫的咖啡狼吞虎咽。西部粗粝的食物,在此刻却胜过任何珍馐。
“外头怎么样了?”老方边吃边问。
“正在清理。”塞缪尔靠着门框,语气沉重,“死了七个我们的人,伤了十五个,包括艾萨克,他还在发烧,但医生说有机会挺过来。匪徒那边……尸体拖走了二十多具,俘虏了五个轻伤的,已经捆起来关在马棚里等着审判。比利跑了,有人看见他中枪落马,但同伙把他拖走了,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
“牧场损失呢?”
“栅栏毁了三段,东侧一个草料棚被烧了一半,几匹马受惊跑丢了,不过核心的马群和牛群没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塞缪尔叹了口气,“霍克先生很生气,但也没办法。西部就是这样,你不狠,别人就吃你。”
吃完简单的餐点,五个人用凉水抹了把脸,尽量整理了一下仪容,跟着塞缪尔走出侧翼,穿过主楼前的空地。
白天的翡翠牧场,显露出它真实的样貌。这是一片占地广阔的产业,主楼是一栋结实的双层木石结构房屋,带有宽敞的门廊。周围散布着马厩、谷仓、工具棚、工人宿舍等建筑。远处是绵延的草场和围栏,可以看到成群的马匹和牛只在悠闲吃草。如果不是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味和远处正在修复栅栏的工人们,这里看上去就像一处宁静的西部庄园。
但仔细看,弹孔、焦痕、血迹依然随处可见。一些女人和老人正在清洗地面,孩子们被勒令待在屋里。气氛肃穆而忙碌。
塞缪尔带着他们走进主楼,穿过一条铺着旧地毯的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他敲了敲门。
“进来。”
推开门,是一间布置简朴但透着实用的会客厅。壁炉里烧着木柴,驱散了春寒。墙上挂着猎枪和鹿头标本,一张宽大的橡木书桌后,坐着牧场主贾里德·霍克。他换下了沾满尘土的外套,穿着一件干净的亚麻衬衫和马甲,胡须修剪整齐,但眼里的血丝和疲惫掩盖不住。
书桌前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托马斯,手臂吊着绷带,脸色苍白但神情坚毅;另一个是位面容严肃、腰间配着两把左轮、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应该是牧场的守卫队长之类。
“先生,他们来了。”塞缪尔恭敬地说。
霍克抬起头,目光在五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老方身上。“坐。”
房间里只有两把空椅子。老方没坐,其他人也站着。
“不必拘谨。”霍克示意塞缪尔又搬来几把椅子。等五人都坐下后,他才开口,“塞缪尔和托马斯已经把昨晚的情况详细告诉我了。没有你们,南侧防线很可能崩溃,主楼一旦被攻陷,整个牧场就完了。你们救了我的产业,也救了很多人的命。”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太多情绪渲染,但分量很重。
“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先生。”老方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该做的事?”霍克扯了扯嘴角,不知是笑还是别的什么,“很多人面临那种情况,会选择逃跑。你们没有。这说明你们要么是傻瓜,要么是值得信任的人。我希望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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