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小萌主 第99章 父辈的布局

凌霄殿的喧嚣如同退潮般远去，那万千仙神或审视、或讥讽、或担忧的目光，也暂时被隔绝在厚重的殿门之外。刘渊跟随着引路仙官，行走在一条迥异于外的廊道中。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雕饰，廊壁仿佛是整片的深空凝铸而成，其中有点点星尘明灭，如同微缩的宇宙在呼吸。

廊道的尽头，是一扇古朴的木门，推开时，并无吱呀声响。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奢华宫室，而是一间极为开阔的书房。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其上并非竹简玉册，而是一个个悬浮的光团，内里封印着流转不息的大道符文与星图轨迹。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后，天帝张昊天负手而立，正望着窗外无垠的云海与更远处缓缓运行的周天星辰。

他褪去了九龙帝袍，仅着一身玄色常服，少了那份凌驾三界的极致威严，却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沉凝。

“父皇。”刘渊上前，躬身行礼，将那份由他与白啸岳精血神魂共同签押的生死契，双手呈上。

张昊天转过身，目光落在刘渊身上，那目光平和，却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本源。他接过那枚承载着一位太乙金仙和整个白虎族命运的血色符文，只是略一感知，便已明了其中蕴含的绝对约束与刘渊成功的事实。

他脸上并未露出太多喜悦，只是微微颔首，将玉符置于案上，道：“做得不错。”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褒奖之意，更像是一种陈述。

刘渊心中微紧，垂首道：“儿臣侥幸，亦是白啸岳心系族群，方有此结果。”

张昊天没有接话，而是绕过书案，走到刘渊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那目光不再是父亲的审视，而是属于天帝的、对一件重要“器物”的评估。

“你能兵不血刃，收服白啸岳，化解一段仇怨，更得一强助，此乃智与仁。”天帝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书房内回荡，“然，渊儿，你可知道，你此番作为，在这天庭之中，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刘渊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你展现了你的价值，也暴露了你的……弱点。”天帝的话语直白而冷静，“你的‘仁’，在某些存在眼中，是可趁之机；你的成功，在另一些存在眼中，是必须拔除的威胁。大皇子羽尘，根基在文官，最重规矩法度，你以‘情’破‘法’，他岂能心安？二皇子玄武，执掌兵戈，信奉弱肉强食，你以‘柔’克‘刚’，他岂能服气？”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刘渊的心底。他想起凌霄殿上两位兄长那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冰冷的眼神。

“而你自身，”天帝的目光仿佛化作了实质，在刘渊周身经脉气海间扫过，“天仙境中期。修为太低，太低了些。纵使你已感悟时间法则，乃是万载难遇的机缘，但修为是承载法则的舟筏，舟筏不固，如何能横渡大道之海？强风一起，便有倾覆之危。”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刻留你在天庭中枢，非是爱你，实是害你。你将成为众矢之的，无数明枪暗箭，会让你寸步难行，甚至……等不到成长起来的那一天。”

刘渊默然。他深知父亲所言，字字珠玑，皆是现实。他刚刚踏入这片至高之地，便已感受到了那无处不在的暗流与压力。

“父皇……儿臣该如何做？”他抬起头，眼中虽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寻求前路的坚定。

看着儿子眼中并未因挫折而熄灭的光芒，张昊天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欣慰。他重新走回窗边，望着那浩瀚星海，道：“你的路，不在凌霄殿的勾心斗角之中，而在你自己的道途之上。你需要时间，需要成长，需要一个……足够强大，也足够合适的庇护之所与引路之人。”

话音未落，书房内空间泛起一阵微不可查的涟漪，如同水纹荡漾。下一刻，一道身着万星朝拜道袍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中，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来者面容古朴，双眸开阖间，似有无数星辰生灭，周身流淌着一种与时光长河共鸣的玄奥气息。正是四御之一，执掌时空权柄的紫薇大帝。

“陛下。”紫薇大帝对着张昊天微微颔首，算是见礼，目光随即落在刘渊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

“紫薇，你来了。”张昊天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朕这皇儿，此次差事办得尚可，总算没丢了他师尊无尘佛的脸面。只是，修为终究是浅薄了些。”

紫薇大帝微微一笑，自然明白天帝之意，道：“三皇子以天仙之境，能感悟时间法则，已是旷世之资。修为之事，循序渐进即可，急躁反而落了下乘。”

“话虽如此，但时不我待。”张昊天接口，目光炯炯地看着紫薇大帝，“他修行时光之道，与你的路数相合。无尘佛远在西天极乐，未必能时时指点。朕思来想去，这三界之内，除了他师尊，也唯有你，最适合点拨他前行之路。”

他走到刘渊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渊儿，还不快拜见你紫薇师叔？今后，你便随在他座下修行，做个记名弟子，望你好生聆听教诲，莫要辜负了这场机缘。”

刘渊心中剧震！

拜紫薇大帝为师？即便是记名弟子，这也是天大的造化！紫薇大帝乃是与父皇、师尊同辈的混元大罗金仙，执掌时空权柄，其道场万象道宫更是传说中的修行圣地！这不仅是传道授业，更是为他在这危机四伏的天庭，找到了一座足以抗衡任何风浪的坚实靠山！

他立刻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犹豫，撩起衣袍，便要行那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

“且慢。”

紫薇大帝却微微抬手，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托住了刘渊。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温和而疏离的笑容：“陛下，此事不妥。三皇子的师尊乃是无尘佛，时间法则道祖，修为与我等只在伯仲之间。我岂敢僭越，与他抢夺弟子？这师徒名分，是万万当不得的。”

天帝张昊天似乎早有所料，笑道：“紫薇，你何时也这般拘泥于虚名了？你我与无尘，皆是求道之人，何分高下？多一个引路人，便多一条通达之境的道路。朕看渊儿是万分乐意的，是吧，渊儿？”

刘渊急忙躬身，言辞恳切：“前辈道法通玄，若能得您指点一二，刘渊感激不尽，必当执弟子之礼，绝不敢有半分懈怠！师尊处，我自会禀明，想来师尊亦会为我得遇明师而欣慰。”

紫薇大帝看着刘渊眼中那纯粹的渴望与敬意，又看了看天帝那带着深意的目光，沉吟片刻，终是松了口。

“罢了。”他轻轻一叹，似是无奈，又似是认可，“既然陛下金口已开，三皇子又如此诚心……这样吧，刘渊，你便暂且算是我一个记名弟子。你我之间，不必拘泥那世俗师徒名分，我亦会根据你的进境，在时光之道上，予你些许指引。你看如何？”

这已是极大的让步与恩赐！

刘渊心中激动，再次深深一揖：“刘渊，拜见老师！多谢老师成全！”

这一次，紫薇大帝没有再阻拦，也没有再否认这个称呼，只是受了这一礼，算是默认了这份关系。

天帝张昊天看着这一幕，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欣慰之色。他将刘渊“推”出去，并非放弃，而是最深沉、最理智的布局。远离漩涡中心，觅得名师庇护，潜心提升实力——这才是属于刘渊的，通往未来的正确道路。

“好了，渊儿。”天帝挥了挥手，“你且随紫薇大帝去吧。好生修行，莫要让我……与你这位新老师失望。”

“儿臣（弟子）遵旨！”刘渊与紫薇大帝同时应道。

紫薇大帝对天帝微一颔首，袖袍轻轻一拂，周身星光流转。刘渊只觉眼前景象一阵模糊，下一刻，已随同紫薇大帝一同消失在这间布满星辰轨迹的书房之中。

书房内，重归寂静。

天帝张昊天独自立于窗前，望着那无尽星空，目光悠远，仿佛已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隐藏在平静表象之下，即将到来的汹涌波涛。他为雏鹰寻得了庇护与教导之所，接下来，能否翱翔九天，便要看雏鹰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