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灵剑录 第21章 铁网暗张护春寒

黛玉的症状如同悬在林晓心头的一把利刃，时刻提醒着逆命盟那无孔不入的阴毒与迫在眉睫的危机。武松的炎阳真气虽能暂时缓解她的不适，但治标不治本。那丝丝缕缕抽取“灵慧清净”命格的阴邪链接，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根除。林家紧急调集的固本丹药也只能勉强维持，无法阻断那无形的侵蚀。

林晓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日，结合系统对那点香灰、金钗残件的持续分析，以及从王熙凤、柳阁主处交换来的零星信息，试图拼凑出逆命盟行动更清晰的脉络，尤其是他们筛选、标记、最终“收割”目标的完整流程。

“金钗贴是明显的标记，但并非所有目标都会收到。像柳纤云、苏三小姐那样提前收到，或许是因为她们本身的‘命格之气’较为外显，或者其家族防护有漏洞，给了逆命盟从容标记的机会。”林晓指着地图上几个点，“而像黛玉这样，未曾收到实物标记，却已出现被抽取症状的……要么是她的命格特质特殊到无需实物媒介也能被远程感应锁定；要么，就是有我们尚未发现的、更隐蔽的标记方式。”

武松沉声道：“那邪阵能汲取全城分散的‘命格之气’，必然有一个覆盖极广的感应网络。小妹命格清灵特殊，就像黑夜里的明珠，更容易被那污浊的网‘粘’住。”

“必须尽快找到干扰或屏蔽这种感应的办法。”林晓眉头紧锁，“否则黛玉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收割’的目标，甚至可能因为她的命格特殊，而被那核心人物优先‘处理’。”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急促却克制的叩门声。是负责与贾府王熙凤单向联络的心腹。

“少主，凤奶奶紧急传讯！”

林晓立刻开门。来人递上一枚蜡丸。捏碎后，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上面是王熙凤潦草却有力的字迹：“四丫头（惜春）今日执意出府写生，只带一老仆一丫鬟，往城西‘蓼汀花溆’去了。拦不住，心甚不安。彼处偏僻，速援！”

惜春！贾府四小姐，年方十三，于绘画一道天赋异禀，灵性十足！正是符合“金钗”特质的目标！而且她性格孤介，不喜人多，常独处作画。

城西“蓼汀花溆”，是一处临水的荒僻湿地，多芦苇蓼草，景致野趣，但人迹罕至！

“不好！”林晓和武松同时色变。惜春此时孤身前往那等偏僻之地，简直是羊入虎口！逆命盟若得到消息，绝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大哥，我们立刻去蓼汀花溆！带上精锐人手！”林晓毫不犹豫。

“某家去点人！”武松转身就走。

“等等！”黛玉从内室快步走出，脸色虽仍苍白，眼神却无比坚定，“我也去！二哥，大哥，我的感应……或许能帮上忙。在那邪阵方向，我能感到隐隐的‘拉扯’，若靠近事发地，也许能提前察觉到逆命盟的布置或人员！”

“不行！太危险了！”林晓断然拒绝。黛玉本身就是目标，岂能再涉险地？

“二哥！”黛玉抓住他的衣袖，眼中竟有泪光闪动，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焦急与恳求，“惜春妹妹才十三岁！若因我们救援不及而……我怎能安心？我的感应若真有用，或许能救她一命！有你和大哥在，还有众多人手，我不会有事！求你了！”

武松看着黛玉，又看看林晓，瓮声道：“二弟，小妹说得在理。她的感应或许真是关键。我们多带人手，将她护在核心，行动迅速，救下人立刻撤离，未必没有机会。总比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强。”

林晓看着黛玉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再劝无用。时间紧迫，每一息都关乎惜春的生死。

“……好！”林晓咬牙，“但你必须应我，紧跟在我身边，绝不可离开三步之外！若有任何不适，立刻告知！”

“我答应！”黛玉重重点头。

片刻之后，听荷小筑内疾驰出十数骑，为首正是林晓、武松和乘坐在林晓身前的黛玉。其余皆是林家与柳府（柳阁主接到密报后，二话不说派来了八名好手）抽调的精锐护卫，人人剽悍，马匹雄骏，蹄声如雷，却刻意分散成两三股，从不同方向朝着城西“蓼汀花溆”包抄而去，以免过于招摇，打草惊蛇。

蓼汀花溆位于姑苏城西边缘，毗邻大片荒泽。时值深秋，芦苇枯黄，蓼花惨淡，水泊清冷，寒风吹过，掀起一片萧瑟波涛，人迹罕至。

林晓等人弃马于里许之外，留下两人看守马匹并警戒后方，其余人施展轻功，借着枯苇败草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湿地深处潜去。

黛玉被林晓半护在怀中，一路疾行。越是靠近湿地深处，她脸上的血色褪得越快，按着心口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二哥……这里的‘气’……很乱。”她以极低的声音在林晓耳边说道，“水泽阴气很重，但有些地方的阴气……格外凝聚、污浊，像是人为聚拢的。而且……那种‘拉扯’的感觉，更明显了，就在……左前方，水泊对岸那片枯苇荡后面……”

林晓顺着黛玉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片更加茂密高大的枯黄色芦苇荡，遮蔽了视线，后面似乎是一个小小的、被芦苇环抱的孤岛或半岛。水面平静，看不出异样。

武松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分散隐蔽，凝神观察。他本人则伏低身形，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鼻翼微微翕动，捕捉着风中一切异常气息。

“有血腥味……很淡，混在泥腥和水草气里。”武松的声音压得极低，眼中寒芒闪烁，“还有……之前闻到过的那种水腥和古怪香料混合的气味，虽然被风吹得很散，但确实有。”

黛玉忽然身体一僵，低呼道：“不对！那‘拉扯’感……移动了！很快！朝着……朝着我们这边偏南的方向去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在快速撤离！”

林晓心头一凛：“惜春可能已经遇险！逆命盟的人要跑！大哥，你带一半人从左侧迂回包抄那片芦苇荡！我带另一半人，跟着小妹感应的方向追！注意信号！”

“好！”武松毫不拖沓，点了几名好手，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枯苇丛中，朝着疑似源头的芦苇荡潜去。

林晓则护着黛玉，带着剩余人手，朝着她感应中那迅速移动的“拉扯感”方向疾追。众人将轻功提到极致，在崎岖湿滑的泽地中穿行，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

追出约莫半里地，前方出现一道低矮的土坡，坡下是一片较为干硬的荒草地。黛玉猛地拉住林晓：“停了！就在坡下！很近！但是……气息很微弱，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还有……另一个更污浊、更强大的气息在附近！”

林晓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伏低，借着土坡边缘的枯草掩护，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只见坡下荒草地上，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拉车的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马车旁，倒着两个人，正是惜春的那一老仆一丫鬟，皆已昏迷，颈侧有细微血痕，似是中了迷药或被打晕。

马车车厢帘幕低垂，寂静无声。

而在马车前方三丈开外，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穿灰褐色劲装，面蒙黑巾，手持一柄狭长弯刀，眼神阴鸷，正警惕地环顾四周，显然是护卫或望风的角色。

另一个，则披着一件宽大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紫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她身形高瘦，背对着马车，微微仰头，仿佛在感受着什么。其手中，赫然握着一支金钗！那金钗样式古朴，钗头是一支含苞待放的白梅，在昏暗的天光下，竟流转着一层极其黯淡、却令人心悸的惨白色微光。

而在马车车厢内，隐约传来极其微弱的、仿佛幼兽哀鸣般的啜泣声，正是惜春！

他们在……现场抽取？！林晓瞳孔骤缩。看来是因为惜春外出，打乱了他们按部就班的“标记-等待-收割”流程，不得不冒险在野外直接动手！那支白梅金钗，就是媒介！

那紫袍人似乎完成了某种感应或引导，缓缓转过身，面向马车。他\/她抬起握着金钗的手，钗尖对准马车车厢，口中开始念念有词，是一种极其拗口、仿佛无数虫豸爬行嘶鸣的诡异音节！

随着咒文的响起，那白梅金钗上的惨白微光骤然明亮了数分，一道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白色“气丝”，从钗尖延伸而出，如同活物般，蜿蜒着探向车厢帘幕！

车厢内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苦的、仿佛被扼住喉咙的微弱呻吟！

黛玉猛地抓紧林晓的手臂，脸色惨白如纸：“就是那个……那种‘抽走’的感觉……好强……好污浊……”

不能再等了！

“动手！”林晓暴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从土坡后激射而出，人在空中，长剑已然出鞘，一道凝练至极的青色剑气，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啸音，直刺那紫袍人后心！旨在逼其中断施法！

几乎同时，数道身影从两侧枯苇丛中暴起，弩箭、飞刀、金钱镖，如同疾风骤雨，罩向那持刀护卫和马车周遭可能隐藏的敌人！

武松那边，也适时从芦苇荡方向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和怒喝，显然他发现了埋伏或接应的敌人，已经交上了手！

变故骤生！那持刀护卫反应极快，厉喝一声，弯刀舞成一团光幕，将大多数暗器磕飞，同时脚下急退，试图护住紫袍人。

而那紫袍人，在剑气及体的前一瞬，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咒文不停，另一只空着的手反手向后一挥！宽大的斗篷袖中，陡然涌出一股浓稠如墨、腥臭扑鼻的黑色雾气，瞬间弥漫开来，将他\/她的身形和马车前半部都笼罩其中！

林晓的剑气射入黑雾，如泥牛入海，只激起一阵翻滚，便没了声息。暗器射入，也纷纷坠落。

“雕虫小技！”林晓冷哼一声，身形不停，剑势一变，《姑苏剑诀》中一式“风卷残云”施展而出！剑气不再凝于一点，而是化作一道急速旋转的青色旋风，带着凌厉的切割之意，狠狠撞入黑雾之中！

嗤嗤嗤——！

黑雾与剑气激烈摩擦、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迅速变得稀薄。然而就在黑雾将散未散之际，那紫袍人的咒文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

“嗡——！”

那支白梅金钗剧烈震颤，钗头白梅仿佛要活过来一般，那道延伸向车厢的淡白色气丝猛地粗壮了数倍，颜色也变成了污浊的灰白，抽取的速度骤然加快！车厢内惜春的呻吟声陡然变得凄厉，随即微弱下去，仿佛生命之火正在被急速吹灭！

他在强行加速抽取！想要在拦截之前完成！

“惜春！”黛玉看得目眦欲裂，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竟挣脱了林晓的防护，从怀中掏出那枚薛宝钗所赠的“宁神散”香囊，用尽全力朝着那灰白气丝和黑雾中心掷去！同时口中清叱：“邪秽退散！”

那香囊平平飞出，并无劲风。然而，就在它接近那灰白气丝和残余黑雾的瞬间，香囊本身并无异状，但黛玉身上，却因情绪剧烈波动和拼尽全力，那“灵慧清净”的命格气场所激发出的一丝无形清灵波动，恰好与香囊中薛宝钗留下的、那极其微弱隐晦的“镇定\/隔绝”能量产生了刹那的共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涤荡神魂的奇异颤鸣，以香囊和黛玉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污浊的灰白气丝，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的毒蛇，猛地一颤，抽取的进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连带着紫袍人的咒文声也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走调！

就是这电光石火的刹那！

“破！”武松的怒吼声如同霹雳，从芦苇荡方向传来！一道炽烈如熔岩、刚猛无俦的赤红色掌力，隔空轰至，并非打向紫袍人，而是狠狠砸在了马车车厢与紫袍人之间的地面上！

轰隆！

土石飞溅，泥泞的地面被炸开一个大坑，狂暴的冲击波和灼热的气浪，硬生生将那道灰白气丝震得扭曲、几乎断裂！也将残余的黑雾彻底冲散！

紫袍人身形一个踉跄，咒文彻底中断！他\/她霍然转身，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死死锁定林晓和远处的武松，充满了怨毒与惊怒。显然没料到救援来得如此之快，且手段如此克制！

“撤！”他\/她嘶哑地低吼一声，不再恋战，将那支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的白梅金钗往怀中一塞，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紫影，朝着与武松来时相反的方向——荒泽更深处疾掠而去！速度奇快无比！

那持刀护卫也虚晃一招，逼开两名林家护卫，紧随其后遁走。

“追！”林晓岂能容他们轻易逃脱，留下四人保护黛玉并查看惜春情况，自己带着其余人，朝着紫袍人遁走的方向急追。武松也料理了芦苇荡那边的两个埋伏者（一死一擒），纵身赶来汇合。

然而，那紫袍人对这片荒泽地形似乎极为熟悉，专挑泥泞陷足、芦苇茂密之处穿梭，且时不时掷出几枚散发恶臭烟雾的弹丸，阻碍视线。追出两三里后，前方出现一片更加广阔、深不见底的沼泽烂泥潭，紫袍人与那护卫的身影在几丛枯败的水蓼后一闪，便彻底失去了踪迹。

“可恶！”林晓恨恨地止步。穷寇莫追，尤其在这等险地。

“先回去看惜春！”武松虽有不甘，但也知轻重。

两人迅速折返。回到马车处时，黛玉已在两名护卫的帮助下，将昏迷的老仆和丫鬟移到一旁，她自己则半跪在马车边，掀开了帘幕。

车厢内，惜春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角落，双目紧闭，脸色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支炭笔和一本被捏皱的画册。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令人不安的灰败气息，正是命格之气被强行抽取后留下的创伤。

黛玉正含着泪，将一枚林家秘制的保命丹丸，用清水化开，一点点喂入惜春口中。

“怎么样？”林晓急问。

“命是暂时保住了……但……”黛玉声音哽咽，“那股阴寒污浊的气，侵入了心脉和灵台……她……她的画灵……怕是受损极重……”对于一个以绘画为生命、灵性灌注笔端的少女来说，这无疑是比身体受伤更残酷的打击。

林晓和武松看着惜春稚嫩却惨白的小脸，胸中怒火与杀意沸腾到顶点。

“逆命盟……此仇不共戴天！”林晓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从惜春微微松开的手指边，捡起那本画册。画册最新一页上，用炭笔潦草地画着几丛芦苇、一片水泊，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暗紫色斗篷的背影。画技虽显仓促，却莫名抓住了那背影阴森邪异的神韵。

而在画页角落，惜春用最后的气力，写下了两个歪歪扭扭、几乎难以辨认的字：

“北……邙……”

北邙？林晓心头猛地一跳！姑苏城西北，那片旧城遗址与沼泽荒泽相连的区域，民间确有俗称“小北邙”的说法，因其荒凉阴森，仿佛墓冢之地。

这与系统追踪香灰所指的邪阵方向，完全吻合！

惜春在最后关头，竟然用画笔记下了凶徒的衣着特征和可能的去向！

“快！带上惜春和受伤的人，立刻撤回听荷小筑！加强戒备！”林晓将画册紧紧攥在手中，眼神如冰。

铁网虽张，险救回一缕春寒。但逆命盟的獠牙已彻底显露，而那隐藏在“北邙”之下的邪恶核心，也必须尽快，予以毁灭性的打击！惜春的仇，黛玉的险，姑苏灵脉之危，都已不容再有丝毫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