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灵剑录 第6章

晨雾未散，姑苏城东的“海棠苑”已人声鼎沸。

这是一座占地五十亩的私家园林，原属前朝一位宰相所有，园中遍植海棠，春日花开如云霞。如今被朝廷征用，作为仙道大会文斗第二轮的场地。与昨日的演武场不同，这里没有肃杀之气，只有文人雅士的闲适与风雅——至少表面如此。

黛玉随着人群走进园门，脚步不由得一顿。

眼前景象确实令人惊叹：九曲回廊蜿蜒于碧波之上，廊边海棠虽已过盛花期，却仍有零星花朵倔强绽放，粉白相间，煞是好看。更妙的是，园中布局暗合九宫八卦，每处亭台水榭都对应一个卦象，隐隐有灵气流转。

“这园子不简单。”林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黛玉转头，看到林晓已恢复女装，着一身淡青襦裙，外罩月白半臂，发髻简单绾起，插一支竹簪，朴素得像个寻常书香门第的小姐。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剑。

“林姐姐看出什么了？”

“园中阵法。”林晓压低声音，“你看那些海棠树的排列，看似随意，实则暗合‘九宫锁灵阵’。还有水面上的回廊，每转过一个弯，灵气流动就微妙变化一次。这园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器。”

黛玉凝神感应，果然发现园中灵气分布极有规律，仿佛被无形之力引导、束缚。她想起昨日幻月秘境中的经历，心中微凛：“又是阵法……朝廷到底想干什么？”

“选拔，筛选，控制。”林晓淡淡道，“文斗以诗词歌赋引动才气，实则是在测试参会者对天地法则的感悟程度。能引动高品级才气者，必然对大道有深刻理解，这样的人若能为朝廷所用，自然最好；若不能……”

她没有说完，但黛玉明白后半句：若不能，就要趁早除去。

两人随着人流来到园中最大的水榭“听雨轩”前。轩前已搭起一座木台，台上设九张紫檀木案，每张案上备有文房四宝。台下，百余张黄花梨交椅呈扇形排开，已坐了大半人。

黛玉扫视全场，看到许多熟悉面孔。

白雨坐在前排左侧，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显然经过一夜调息已恢复不少。她身边是柳随风，笛子换了一支新的，竹色青翠。周明和楚红叶坐在她们身后，神情凝重。

正道联盟那边，慧明禅师与清虚道长并坐，两人低声交谈，偶尔看向幽冥道方向，眼中带着警惕。昆仑女修独自坐在角落，闭目养神。

而幽冥道……

黛玉瞳孔微缩。

崔钰竟也来了，而且坐在最前排正中位置。他今日换了一身墨绿长衫，手持折扇，面带微笑，仿佛昨日在幻月秘境中狼狈逃窜的不是他。更令人不安的是，他身后站着十二名黑袍弟子——不是昨日幸存的那五人，而是全新的十二人，个个气息沉稳，眼神冷漠。

“他哪来这么多人？”黛玉低声问。

“幽冥道底蕴深厚，这恐怕才是他们真正的精锐。”林晓眼神凝重，“看来崔钰对今日文斗志在必得。”

正说着，鼓声响起。

太子朱标在众人簇拥下登上木台，与他同行的除了朱棣、苏清音，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一个身着绯红官袍、头戴乌纱的中年文士。

“是礼部尚书，王守仁。”有人认出。

“王尚书竟然亲自来了？他不是一向反对举办仙道大会吗？”

“据说皇上力排众议，王尚书只好妥协。但他提出条件：文斗环节必须由他主持，以确保公平。”

台下议论纷纷。

王守仁走到台前，环视全场。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虽无修为在身，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令人不敢逼视。

“诸位。”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文斗第二轮，规则略有变化。不再限时创作，而是命题作诗。”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展开：“今日命题——‘海棠’。”

海棠？

台下先是一静，随即哗然。

这命题看似简单，实则极难。海棠花寻常可见，历代文人吟咏无数，名篇佳句早已写尽。要在前人的基础上创新，还要引动天地才气，谈何容易？

“此外，”王守仁继续道，“本轮不限人数，凡有意者皆可上台。但台上只有九张案几，所以……”

他顿了顿：“想要上台者，需先过一关。”

话音刚落，九名侍卫抬着九尊青铜香炉走上木台，每尊香炉高一尺三寸，炉身刻满符文，炉中插着一支手臂粗细的线香。

“此乃‘定心香’。”王守仁道，“香燃一尺，燃尽前能保持灵台清明、不为外物所扰者，方可登台作诗。若中途心神失守，便失去资格。”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定心香？听名字像是辅助静心的宝物，但看王守仁的语气，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先来试试！”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是昨日武斗中表现抢眼的一名散修，使一对板斧，据说有筑基后期修为。他大步走上木台，在一尊香炉前盘膝坐下。

侍卫点燃线香。

起初并无异样，那散修还得意地朝台下挥手。但香燃到三寸时，他突然脸色一变，额头冒出冷汗。五寸时，他身体开始颤抖，眼中闪过惊恐之色。七寸时，他猛地跳起，嘶声喊道：“别过来！别过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侍卫迅速熄灭线香，将他扶下台。下台后，他依旧神志不清，被同伴抬走。

全场寂静。

“定心香能引动心魔。”王守仁平静解释，“修行路上，谁没有执念？谁没有遗憾？谁没有恐惧？此香能将内心深处最脆弱的部分放大，若道心不坚，便会被心魔所困。”

道心考验！

这才是文斗第二轮的真正意义——不仅要考察才情，更要考察心性。一个心志不坚的修士，就算天赋再高，也难成大器。

“还有谁要尝试？”王守仁问。

台下沉默片刻，崔钰第一个站起：“幽冥道，愿试。”

他从容走上木台，在第二尊香炉前坐下。香点燃，烟雾袅袅升起。崔钰闭目凝神，嘴角依旧带着微笑，仿佛入定的老僧。

一尺香燃尽，他睁开眼，面色如常。

“幽冥道崔钰，通过。”王守仁宣布。

台下响起低低的惊叹。能在定心香下保持平静，这崔钰的道心之坚，远超众人预料。

紧接着，慧明禅师、清虚道长、昆仑女修等人陆续上台，都顺利通过考验。白雨也上去了，虽然过程中脸色苍白，香燃到九寸时身体微微颤抖，但终究撑到了最后。

轮到黛玉时，林晓轻轻握住她的手：“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是幻象。守住本心，不动不摇。”

黛玉点头，深吸一口气，走上木台。

她在最后一尊香炉前坐下。香点燃，烟雾升起，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起初，一切正常。但香燃到五寸时，眼前景象突然扭曲。

她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莲池，池中万朵青莲绽放。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莲池中央，背对着她，白衣胜雪，黑发如瀑。那身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你回来了。”那个“黛玉”轻声说，声音空灵缥缈。

黛玉心神剧震。

香燃到七寸，景象再变。

这次是战场。尸山血海，烽火连天。一个身穿青色战甲的女子手持长剑，在千军万马中冲杀。她剑法如神，每一剑都带走数十条性命，但敌人实在太多，她身上已多处负伤，鲜血染红战甲。

女子回头，看向虚空，仿佛穿透时空看到了黛玉。

“逃……”她嘴唇翕动，说出一个字。

香燃到九寸。

最后一片幻象：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顶有座孤零零的茅屋。一个老者坐在屋前，手持鱼竿，垂钓云海。他回头，朝黛玉微微一笑：“徒儿，该醒了。”

香燃尽。

幻象消散。

黛玉睁开眼，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看向王守仁，后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散修青莲，通过。”

九张案几，九位通过者。

除了崔钰、慧明、清虚、昆仑女修、白雨、黛玉，还有三人：一个是昨日文斗中引动六品才气的江南才子，一个是沉默寡言的中年儒生，最后一个……

黛玉看向第九张案几后的人，微微一怔。

那是个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着鹅黄襦裙，梳着双丫髻，面容清秀稚嫩，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她坐在案几后，好奇地打量着台上的香炉，仿佛对一切都充满兴趣。

“那是谁？”黛玉低声问身旁的白雨。

“探春。”白雨也看向那少女，眼中带着疑惑，“据说是个散修，昨日文斗引动五品才气，表现平平。没想到能通过定心香考验。”

黛玉凝视着探春。这少女看似天真烂漫，但能通过定心香，岂是等闲之辈？而且她身上有种奇怪的气质，明明修为只有筑基中期，却让人看不透。

“第二轮文斗，开始。”王守仁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九人各自提笔，凝神创作。

这次没有时间限制，但压力反而更大。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命题作诗比自由创作更难，而且台下数百双眼睛盯着，任何失误都会被放大。

崔钰第一个动笔。他笔走龙蛇，字迹刚劲有力，写下的却是一首婉约词：

“海棠谢后春将暮，乱红飞过秋千去。燕子归来，似曾相识，小园香径独徘徊……”

词成，异象顿生。

他笔下文字化作片片海棠花瓣，在空中飞舞旋转，渐渐组成一个巨大的花环。花环中央，隐约浮现一座小园的虚影，正是这海棠苑的缩影。

玉璧亮起：“幽冥道崔钰，引动七品才气，数量：十八道。”

七品！比昨日还高！

台下哗然。命题作诗还能引动七品才气，这崔钰的才情确实惊人。

紧接着，慧明禅师提笔。他写的是佛偈：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海棠非海棠，是名为海棠……”

字字朴实，却蕴含佛理。文字化作金色梵文，在空中组成一朵巨大的金色海棠，花瓣每片上都刻着一个“卍”字符。

玉璧再亮：“少林慧明，引动七品才气，数量：十六道。”

清虚道长写的是道诗：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海棠不解语，自在风中鸣……”

文字化作青色气流，在空中凝成阴阳鱼图案，鱼眼处各有一朵海棠花，缓缓旋转。

“武当清虚，引动七品才气，数量：十五道。”

昆仑女修、江南才子、中年儒生陆续完成，都引动了六品才气，虽不及前三者，也算优秀。

轮到白雨。

她握着笔，久久未动。额角渗出细汗，显然压力巨大。昨日她以剑画引动九品才气，但那是情之所至，有感而发。今日命题作诗，还要与这些文学底蕴深厚的人比拼……

一炷香时间过去，她终于落笔。

写的是剑诗：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海棠虽解语，难诉心中志……”

字迹潦草，却透着凛冽剑意。文字化作一柄柄小剑，在空中飞舞，最后组成一朵剑形海棠。

玉璧亮起：“灵剑宗白雨，引动六品才气，数量：九道。”

六品，合格，但不算出众。

白雨脸色更白，放下笔，眼中闪过失望。

现在，只剩两人：黛玉，和那个叫探春的少女。

黛玉提笔，脑海中却一片空白。刚才定心香中的幻象还在眼前晃动，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让她心神不宁。青莲剑歌、战场、白衣女子、垂钓老者……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向窗外海棠。

残花倔强，在风中摇曳。

她突然想起林晓的话：“剑道，本就是最好的诗。”

笔尖落下。

她没有写海棠，而是写剑。

“剑歌”

两个字落下，异象已生。

笔下文字不再是文字，而是一道道剑光。剑光在空中交织，化作一朵巨大的青莲，莲心处，渐渐浮现海棠花的轮廓。

以剑为笔，以莲为形，以海棠为意。

剑莲缓缓旋转，每一片花瓣都是一招剑法，每一缕莲香都是一丝剑意。莲心处的海棠花渐渐绽放，花蕊中，隐约可见一个舞剑的身影。

那身影模糊，却让黛玉心头剧震——正是幻象中那个身穿青色战甲的女子！

玉璧剧烈震动，光芒刺目：

“散修青莲，引动八品才气，数量：二十七道！”

八品！比昨日还低一品，但数量更多！

台下惊呼声尚未平息，最后一人的作品也完成了。

探春。

这少女写得很慢，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她写的不是诗词，而是一篇……赋。

《海棠赋》。

“维暮春之三月，海棠初绽于东园。其色也，淡若朝霞；其香也，清如晨露。枝头雀鸟，争鸣其间；叶底流萤，闪烁其畔……”

文字朴实无华，却生动形象。随着她书写，空中渐渐浮现一幅画卷：暮春海棠，雀鸟流萤，栩栩如生。

但这还没完。

探春继续写：“然花开花落，自有其时；缘起缘灭，皆由天数。观海棠之盛衰，悟大道之轮回……”

写到此处，异象突生。

那幅画卷突然活了过来。海棠花绽放、凋零，雀鸟孵化、成长、老去，流萤明灭、消散……一个完整的生命轮回在众人眼前展现。

更神奇的是，这轮回画卷中，竟蕴含剑意！

每一朵花绽放都是一式剑招，每一片叶凋零都是一式剑法。雀鸟的飞翔、流萤的闪烁，都暗合某种玄妙步法。

这不是诗，不是赋，而是一部……剑谱！

一部以海棠为形、以轮回为意的绝世剑谱！

玉璧疯狂震动，表面竟出现裂痕：

“散修探春，引动九品才气，数量：四十九道！”

九品！又是九品！

而且数量达到极限的四十九道！

全场死寂。

连王守仁都露出震惊之色，苏清音更是站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轮回画卷。

崔钰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眼中闪过深深的忌惮。

探春放下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写得不好，让大家见笑了。”

这话说得天真，却让所有人无言以对。

九品才气四十九道，还叫写得不好？那什么叫好？

黛玉凝视着探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少女的剑道造诣，恐怕不在她之下，甚至……更高。而且那轮回剑意，竟与她的青莲剑歌有某种奇妙的共鸣。

“第二轮文斗结束。”王守仁终于回过神，宣布道，“晋级第三轮者：崔钰、慧明、清虚、青莲、探春，五人。”

只取前五！

这意味着昆仑女修、江南才子等人，即便引动六品才气，也被淘汰。

台下响起叹息声、议论声、不服气的低语。

但规则就是规则。

“第三轮文斗，将在三日后举行。”王守仁补充道，“届时，将决出文斗最终排名。现在，请诸位回去休息。”

人群渐渐散去。

黛玉走下木台，林晓迎上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又看向远处的探春。

“林姐姐，那个探春……”

“回去再说。”林晓打断她，压低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海棠苑。

在园门外，她们遇到了白雨。

“恭喜。”白雨对黛玉说，笑容有些勉强。

“你也很厉害。”黛玉真心道，“剑诗引动六品才气，已经很好了。”

“不够。”白雨摇头，“离前十二还远。”

她顿了顿，看向黛玉：“青莲姑娘，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你的剑法……师承何人？”

黛玉沉默。她该怎么回答？说自己失忆了，不知道师承何人？

林晓替她解围：“白姑娘，青莲师承隐秘，不便透露。不过你若对剑道有疑惑，可以随时来找我们探讨。”

白雨点点头，没有追问，告辞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黛玉轻声道：“她太执着了。”

“执着是好事，也是坏事。”林晓叹道，“走吧，回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两人回到听雨轩。

关上门，布下隔音结界，林晓第一句话就让黛玉愣住：

“那个探春，可能是你师妹。”

“什么？！”黛玉瞪大眼睛。

“或者应该说，是你前世的师妹。”林晓从怀中取出一卷古籍，展开，“你看这个。”

古籍上画着一幅图：一个白衣女子站在莲池中，身旁跟着两个少女。一个穿青衣，持长剑，眉目间与黛玉有七分相似；另一个穿黄衣，捧书卷，笑容天真——赫然就是今日的探春！

图下有小字注解：“青莲剑仙李太白座下二弟子：青莲、探春。”

青莲剑仙李太白！

那个千年前破碎虚空而去的传奇剑仙！

黛玉脑中轰鸣，幻象中的片段疯狂涌现：莲池、白衣女子、战场、垂钓老者……

“我是……青莲剑仙的弟子？”她声音颤抖。

“准确说，是转世。”林晓合上古籍，“千年前，青莲剑仙破碎虚空前，将两个弟子送入轮回，以待有缘。你应该是大弟子青莲的转世，而探春……是小弟子探春的转世。”

“她认出我了吗？”

“应该没有。”林晓摇头，“转世会失去前世记忆，除非遇到特殊契机。她今日引动轮回剑意，恐怕是无意中触动了前世传承。但她自己，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黛玉沉默良久，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

“那幻月湖宫装女子……”

“可能是青莲剑仙的敌人，或者……其他什么。”林晓眼神深邃，“千年过去，很多真相都已淹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和探春的出现，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幽冥道、朱棣，甚至朝廷，都可能对你们感兴趣。”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三日后第三轮文斗，你要小心。我预感，会有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

“不知道。”林晓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我布在城中的监视阵法，刚刚感应到……十几道强大的气息正在靠近姑苏。”

“元婴期？”

“不止。”林晓一字一句道，“其中有三道气息，让我……心悸。”

能让林晓心悸的气息？

黛玉心中一沉。

风雨欲来。

而这场仙道大会，似乎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窗外，天色渐暗。

姑苏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亮这座古城上空，那越来越浓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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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6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