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灵剑录 第14章 金钗劫

“凤鸣会”虽已落幕，但拍卖场中那本《百草淬灵录》引发的暗流，以及沈宝钗亲自出手的果决，仍在柳清风与林婉清心头萦绕。然而，更大的波澜，却在拍卖会后半段，于一件看似不起眼的拍品上骤然爆发。

那是在“南明离火玉髓”作为压轴拍出之前，一件编号颇为靠后的古物被呈上拍卖台。侍女捧上的是一只尺许长的乌木匣子，匣身古朴，雕刻着早已模糊的缠枝花纹，边缘有细微的破损和烟熏痕迹，显然年代久远。

王熙凤玉指轻启匣盖，里面衬着褪色的暗红丝绒，其上静静躺着一支女子发钗。钗身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呈暗沉的玄金色，隐隐有细密如羽的天然纹路。钗头造型奇特，并非寻常的花鸟样式，而是一只抽象化的、振翅欲飞的凤鸟，凤眼处镶嵌着两粒极小却光华内敛的暗红色宝石，即便在明亮的灯光下，也给人一种幽深如血的感觉。整体看来，这支金钗工艺古拙，甚至有些粗粝，却自有一股苍凉厚重的气息弥漫开来。

“此物，”王熙凤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若细听，似乎比介绍其他拍品时多了半分凝肃，“得自北疆一处极古老的部族废墟，据考可能与前朝甚至更早的祭祀文化有关。材质不明，非金非铁，坚固异常。钗身纹路疑似某种失传的图腾符文，凤眼宝石蕴有微弱的奇异波动，可能与某些古老的命格祭祀或气运承接仪式相关。底价，三千金。提醒诸位，此物用途不明，或有未知风险，竞拍须谨慎。”

与之前动辄介绍功效、来历清晰的拍品相比，这支金钗的介绍可谓语焉不详，甚至带着警告。然而，场中却有几处气息，在王熙凤话音落下时，发生了极其细微却凌厉的变化。

柳清风与林婉清同时心生警兆。他们感觉到，至少有三股隐藏在场中的气息陡然变得锐利而充满企图，如同潜伏的毒蛇扬起了头。其中一股，正是之前与沈宝钗竞拍《百草淬灵录》未果的、那拨气息阴柔华丽的公子所在方向；另一股，来自几个坐在后排、一直沉默寡言、穿着普通灰布衣衫的汉子；第三股最为隐晦，似乎散落在宾客之中，难以 pinpoint 具体位置，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秩序感。

竞价开始。起初只有寥寥数人出价，加价也颇为谨慎，仿佛都在观望。价格缓慢攀升至五千金左右。

就在一位外地口音的商人喊出“五千五百金”，场面略显沉寂，王熙凤目光微抬，似乎将要确认之时——

异变陡生！

“此物，我‘逆命盟’要了！” 一声尖利刺耳、仿佛金属刮擦的厉喝，猛然从拍卖场侧后方炸响！声音未落，数道黑影已如鬼魅般从不同方位暴起！

那拨灰衣汉子动作最快，其中两人手腕一翻，竟射出数道乌光，直取台上捧着乌木匣的侍女！乌光破空无声，腥气隐隐，显然喂有剧毒。另外几人则身形晃动，看似扑向拍卖台，实则封住了王熙凤可能支援或闪避的路线。

几乎同时，之前那阴柔公子身边，两名看似娇弱的侍女眼中厉芒一闪，袖中滑出尺长短刃，身法诡异如烟，竟不是冲向拍卖台，而是径直扑向角落里面覆轻纱、刚刚拍得《百草淬灵录》的沈宝钗！显然，他们的目标不止金钗，更想趁乱挟持或攻击沈宝钗！

而散落在宾客中的那股冰冷气息，也有数人骤然发动，目标却是混乱会场，制造更大的恐慌与阻碍，他们或掀翻桌椅，或扬出烟雾粉尘，或故意撞向旁人，一时间，惊呼声、怒喝声、器物碎裂声四起！

“逆命盟！” 场中一些有见识的宾客脸色骤变，显然听闻过这个行事诡秘、手段狠辣、专好夺取与命格、气运相关之物的邪道组织。

电光石火之间，王熙凤端坐的身形纹丝未动，甚至那双丹凤眼中都未见丝毫慌乱，只有冰寒的锐光一闪而过。

“放肆。” 清冷的二字，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发动袭击者的识海深处！一股浩瀚如海、炽烈如阳的神念威压，以王熙凤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数道射向侍女的毒镖乌光，在距离侍女尚有数尺时，仿佛撞上一堵无形气墙，纷纷凝滞空中，继而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扑向拍卖台的灰衣汉子，只觉周身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仿佛陷入无形泥沼，前冲之势骤减，动作慢了何止十倍！他们脸上骇然之色刚现，王熙凤身后，四名看似柔弱的青衣侍女已如轻烟般掠出，指掌翻飞，精准地击打在灰衣汉子们周身要穴，后者哼都未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扑向沈宝钗的那两名侍女，短刃已递至沈宝钗身前尺许。沈宝钗身旁的老管事怒喝一声，挥掌迎上，掌风刚猛。然而那两名侍女身法诡异，竟在间不容发之际扭身避过，短刃毒蛇般继续刺向沈宝钗！眼看刃尖及体——

“叮！叮！”

两声极其轻微、却清脆无比的撞击声响起。那两柄淬毒短刃，在触及沈宝钗衣襟前，仿佛被无形之力凭空挡住，再难寸进。沈宝钗周身，不知何时泛起一层极淡的、近乎透明的清冷光晕，光晕中似有冰晶雪花流转，将她护得严严实实。正是“冷香丸”药力激发形成的自动护体灵障！虽然这灵障主要功能是压制内灵，但对外来的恶意攻击，尤其是带着阴邪气息的攻击，亦有本能的排斥与防御。

两名侍女一击不中，眼中惊色闪过，正待变招，王熙凤那磅礴神念已如怒涛般席卷而至，重重压在她们身上。两人如遭重锤，身形剧震，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倒一片桌椅。

至于那些制造混乱的冰冷气息所属之人，尚未造成更大破坏，便发现自己的行动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缠绕、迟滞，紧接着，颐乐苑各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冒出更多气息沉凝、动作迅捷的护卫，精准地将他们一一制伏，拖了下去。整个镇压过程，快如闪电，狠辣果决，大部分宾客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骚乱已被平息。

从逆命盟发动袭击，到王熙凤神念镇压、护卫清场，总共不过十息时间。场中一片狼藉，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烟尘，但核心区域（拍卖台及沈宝钗所在）却完好无损。

王熙凤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寒冰利刃，扫过全场惊魂未定的宾客，最终落在那些被制伏的逆命盟成员身上，语气冰冷彻骨：“‘凤鸣会’的规矩，看来有人忘了。逆命盟……好大的胆子。”她每说一字，场中的压力便重一分，那些被制伏的灰衣人更是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今日之事，惊扰诸位，熙凤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王熙凤声音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拍卖继续。”

立刻有仆役上前，快速清理场地，更换破损物件，动作依旧有条不紊，仿佛刚才的刺杀从未发生。只是空气中残留的肃杀之气，提醒着众人刚才的凶险。

那支引发风波的古拙金钗，依旧静静躺在乌木匣中，由另一名侍女稳稳捧着。王熙凤看了一眼，淡淡道：“此物流拍。‘凤鸣会’将另行处理。”显然，她已不打算让这件明显会引来祸端的东西继续在场中流通。

后续的拍卖，在一种异样的安静中进行完毕。压轴的“南明离火玉髓”拍出后，王熙凤简短宣布“凤鸣会”结束，便径自离去，显然要去处理逆命盟之事。

宾客们心有余悸，纷纷匆匆离场。柳清风与林婉清注意到，沈宝钗在那老管事和几名突然出现的、气息不弱于王家护卫的沈家高手保护下，迅速从特殊通道离开，自始至终，她面纱未动，姿态从容，仿佛刚才的刺杀目标并非自己。

“逆命盟……果然是他们。”离开颐乐苑，柳清风低声道，“之前闲云子道长提及的那股气息阴冷、可能涉及古老教派或异术的势力，恐怕就是这‘逆命盟’。他们不仅想要那支可能与命格相关的金钗，更想趁乱对沈姑娘下手！”

“那支金钗……”林婉清回想，“王熙凤说可能与‘命格祭祀’或‘气运承接’有关。莫非，逆命盟认为那金钗与沈姑娘的‘天凤灵脉’命格有某种联系？夺取金钗，或能影响、甚至剥夺她的灵脉？”

“极有可能。”柳清风面色凝重，“看来沈姑娘的危机，比我们想象的更近、更直接。逆命盟已经敢于在王熙凤的地盘上动手，可见其势在必得，也说明他们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关键信息或自信能应对王家的反击。”

“王熙凤今日展现的实力……”林婉清心有余悸，“那神念威压，简直如同实质。她若真想护住沈姑娘，逆命盟未必能得逞。但她似乎……并未全力阻止对沈姑娘的袭击，只是被动防御和事后镇压。”

柳清风沉吟：“或许，在她眼中，这也是一种‘试探’或‘压力测试’？她想看看沈姑娘自身有何底牌，也想看看暗中还有哪些牛鬼蛇神会跳出来。今日之后，逆命盟暴露，沈姑娘的护身灵障显现，各方反应也落入她眼中。这位琏二奶奶的算计，深得很。”

两人回到小院，心情并未放松。逆命盟的悍然出手，意味着围绕沈宝钗“天凤灵脉”的争夺，已从暗处窥探，升级到了明面的武力抢夺。而王熙凤这座看似坚固的靠山，其真实意图依旧云雾缭绕。

更让林婉清在意的是，在逆命盟发动袭击、王熙凤神念爆发、沈宝钗灵障显现的那短短片刻，她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竟捕捉到了数种极其复杂且强大的能量波动图谱，并进行了高速记录分析。其中，逆命盟攻击中蕴含的某种侵蚀性阴冷规则、王熙凤神念中那炽烈而有序的掌控法则、以及沈宝钗灵障里那清冷中带着生命挣扎的封印与灵性混合波动，都让系统数据库产生了新的比对与推演进程。

“或许……我的‘异世之眼’，能从中分析出一些此世之人难以察觉的细节。”林婉清对柳清风道，“关于逆命盟的手段，王熙凤的力量本质，还有沈姑娘灵障的薄弱点……系统正在尝试建立模型。”

这或许是他们破局的一个新方向。然而，时间不等人。逆命盟一击不成，必有后手。沈宝钗的“冷香丸”封印还能支撑多久？王熙凤下一步又会如何落子？

姑苏城的夜空，依旧繁星点点，但平静之下，杀机已如潮水般涌动。金钗虽未被夺，但其代表的“命格之劫”，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