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灵剑录 第16章 癸水长老，暗流汹涌

林晓身化青烟，在嶙峋怪石与稀疏铁杉间疾速穿行。耳畔风声呼啸，夹杂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饱含怒意的破空声与术法呼啸。至少三道气息紧追不舍，正是那持白骨短杖的妖修与两名摆脱了武松部分纠缠、速度见长的影煞会杀手。

她左肩被方才妖修鬼影掠过，留下一道深入骨髓的阴寒剧痛，丝丝黑气正试图顺着伤口侵蚀经脉，被她以青竹剑意与先天木灵之气强行镇压。灵力在方才催动阵法、引动地脉的爆发中消耗甚巨，此刻丹田隐隐传来空虚之感。

但她眼神沉静，步伐丝毫未乱。选择的撤离路线是她事先反复推敲过的，并非直线远离，而是充分利用玄墓山复杂的地形与自身对草木地气的亲和，不断迂回转折，时而借助岩缝隐匿气息，时而故意留下误导痕迹，始终与追兵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既不让其跟丢（以免他们掉头去对付武松或搜寻黛玉），又不给其合围发动致命一击的机会。

她在为武松和黛玉争取时间，也在等待。

等待武松彻底摆脱纠缠，或者……等待逆命盟可能出现的、更重量级的人物。

果然，就在她引着三名追兵，绕到一处背阴的、布满湿滑苔藓的陡峭岩壁下时，异变陡生！

前方原本看似毫无异常的空气，忽然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紧接着，一道身着暗蓝色绣银丝水波纹长袍、面容笼罩在一层流动薄雾之后的高瘦身影，如同从水中浮现，悄无声息地拦在了林晓的去路之上。

此人甫一出现，周围空气温度骤降，一股深沉如渊、冰寒刺骨又带着无边压力的磅礴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轰然弥漫开来！林晓前冲的身形瞬间如陷泥沼，速度骤减，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体内灵力运转都为之凝滞！

金丹威压！而且是远超玄墓山癸水使的、更加精纯浩瀚的癸水阴寒之力！

“哼，小辈，倒是好胆色，好手段。”薄雾后的声音嘶哑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感到冻结的寒意，“竟能引动地脉古树之力，加固封印，坏我圣盟布置。癸水使那个废物，折在你手里，不冤。”

癸水长老！逆命盟中，真正执掌一方、地位尊崇的金丹长老级人物！竟然亲自现身了！

林晓心头剧震，立刻停下脚步，背靠湿滑岩壁，长剑出鞘横于身前，全身灵力鼓荡，青竹剑意与那缕庚金道韵全力催发，勉强在身周撑起一层淡青中泛着暗金的光罩，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她知道，面对这等存在，逃跑已无可能，唯有拼死一搏，或可觅得一线生机。

“长老过誉。”林晓声音清冷，不卑不亢，“晚辈不过略尽绵力，护一方安宁，阻邪魔肆虐而已。”

“安宁？邪魔？”癸水长老似乎轻笑了一声，薄雾后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刺向林晓，“无知蝼蚁，安知天地大势？这玄墓山下的孽畜，戾气滔天，本就是该被清除或利用的祸胎。我圣盟顺应天命，取其精华，化害为利，有何不可？尔等擅自插手，才是逆天而行，自取灭亡。”

他缓缓抬起一只枯瘦修长、却隐隐泛着暗蓝色冰晶光泽的手掌：“罢了，与你多说无益。你身上那点奇特的草木灵性，还有方才引动地脉时显露的那丝庚金道韵，倒是有些意思。乖乖束手就擒，随本座回去，或许可留你一命，为我圣盟‘圣胎’大业，贡献一份养分。”

话音未落，他手掌轻轻向前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五指微张。然而，林晓身前空间，仿佛瞬间凝固，然后被无形的巨力挤压、扭曲！五道纤细如发、却凝练到极致的暗蓝色冰线凭空而生，无声无息地切向林晓周身要害！冰线所过之处，空气被冻结出清晰的白色轨迹，连岩石表面都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玄冰！

快！狠！准！金丹修士随手一击，已非筑基修士所能想象！

林晓瞳孔骤缩，全身汗毛倒竖，生死危机感如同冷水浇头！她将青竹身法催动到前所未有的极致，身形在方寸之间急速扭动，如同狂风中的细竹，险之又险地避开两道直取咽喉与心脏的冰线。同时，手中长剑爆发出刺目的青金色剑芒，凝聚了全部剑意与庚金锐气，悍然斩向另外三道冰线！

“叮！叮！嗤——！”

两声清脆如琉璃破碎的撞击声，紧接着是一声令人牙酸的切割声！林晓手中那柄品质本就寻常的长剑，在与两道冰线碰撞的瞬间，剑身便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即寸寸碎裂！而第三道冰线，则在她肩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冰蓝伤口，极寒之力瞬间侵入，半边身子都几乎麻木！

差距，太大了！这还只是对方随手一击！

林晓踉跄后退，背靠岩壁，嘴角溢出鲜血，脸色惨白如纸。手中只剩一截剑柄。若非她闪避及时，又有新得的庚金道韵略微增强了剑气的锋锐与坚韧，恐怕刚才那一击，便已身首异处！

“哦？竟能躲开？”癸水长老似乎有些意外，随即语气转为冰冷的欣赏，“反应不错，剑意也颇奇特。可惜，修为太浅，法宝也太差。”

他不再给林晓喘息之机，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双手结成一个诡异的印诀。顿时，周围空气中的水汽疯狂汇聚，温度急剧下降，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冰晶凭空凝结，如同暴风雪般席卷向林晓！每一粒冰晶都蕴含着足以冻裂金石、侵蚀神魂的癸水阴寒之力！范围攻击，避无可避！

与此同时，那三名追兵也已赶到，呈品字形封死了林晓的侧后与上方退路，狞笑着蓄势待发。

绝境！

林晓眼中却闪过一丝狠色与决绝。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与精血刺激下，强行提起最后灵力，同时，将一直暗扣在左手掌心、那枚来自武松的“武”字令牌，狠狠捏碎！

“武二哥！助我！”

令牌碎裂的刹那，一股浩瀚、刚猛、充满了伏虎降魔真意的淡金色佛门罡气轰然爆发！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坚韧无比、梵文流转的金色护罩，将林晓周身牢牢护住！

暴风雪般的幽蓝冰晶撞击在金色护罩上，发出密集如雨的“噼啪”爆鸣！护罩剧烈摇晃，金光迅速黯淡，显然难以长时间抵挡金丹修士的全力范围攻击，但终究是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佛门罗汉真意？又是那秃驴的伎俩！”癸水长老冷哼一声，眼中杀意更盛，印诀一变，那无数冰晶骤然汇聚，化作一只方圆数丈、寒光四射的幽蓝巨掌，狠狠拍向摇摇欲坠的金色护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妖孽！安敢伤我妹子！”

一声雷霆怒吼，如同火山爆发，自峡谷方向轰然传来！紧接着，一道淡金色流光以撕裂长空之势，悍然撞入战场！正是武松！

他此刻模样颇为狼狈，僧衣破损多处，身上带着数道伤口，气息也有些起伏，显然摆脱那五名敌人付出了不小代价。但他战意却更加高昂，如同一头发狂的怒目金刚，手中镔铁戒棍缠绕着凝练到极致的佛门罡气与沸腾气血，不管不顾，一记“力劈华山”，朝着癸水长老当头砸下！棍风过处，连空气都被压缩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秃驴！找死！”癸水长老被迫回身，幽蓝巨掌转向，迎向那势大力沉的一棍！他虽修为高出武松一个大境界，但武松乃体修巅峰，罗汉金身加持，力量刚猛无俦，又是含怒全力一击，即便是他，也不敢完全无视。

“轰——！！！”

棍掌相交！没有花哨，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阴寒之力的对撞！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狂暴的气浪呈环形炸开，将周围岩石尽数震碎，那三名追兵更是被掀飞出去，口喷鲜血！

武松闷哼一声，倒退三步，镔铁戒棍上金光黯淡，虎口崩裂。而癸水长老身形也是微微一晃，笼罩面目的薄雾剧烈波动了一下，显然这一记硬撼，也让他并不轻松。

“好个伏虎罗汉！难怪癸水使奈何不了你！”癸水长老声音冰冷，“不过，仅此而已了！”

他不再理会暂时被震退、气息不稳的武松，身形一晃，竟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林晓身侧，枯瘦的手指，泛着致命的幽蓝冰光，直点林晓眉心！竟是要先除后患，再对付武松！

“你敢！”武松目眦欲裂，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便要再次扑上救援。

林晓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一指，眼中却并无绝望，反而闪过一丝奇异的冷静。她没有试图闪避或格挡——那在金丹修士面前毫无意义。她只是猛然抬头，直视着薄雾后那双冰冷的眼睛，将最后一丝神识与那缕庚金道韵碎片，混合着自身不屈的意志，化作一道无形却尖锐的“意念之刺”，狠狠刺向对方！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烙印！

“逆命盟……你们的谋划……绝不会得逞！”

癸水长老的手指，在林晓眉心前不足一寸处，微微一顿。似乎对林晓这最后的“反抗”感到一丝意外，又似乎……感应到了她意念中蕴含的某些特别的东西，比如那丝庚金道韵的源头，比如她身上与母树、与地脉隐隐相连的亲和力。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

“嗡！”

林晓怀中，那枚母树所赠的白金灵叶玉佩，以及黛玉之前给她、她一直贴身收藏的、沾有“衔珠草”晨露气息的香囊，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华！一股温润却磅礴、充满了安抚与守护意味的纯净木灵之气与大地生机轰然涌出，不仅瞬间驱散了林晓体内的阴寒，更在她身周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却异常坚韧的乳白色光晕！

癸水长老那必杀一指，点在这层突如其来的乳白光晕上，竟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如同戳进了一块坚韧无比的老牛皮，幽蓝冰光迅速消融，未能寸进！

“嗯？！”癸水长老真正惊讶了。这层光晕的层次并不算太高，但其性质……竟与虎咆岩下那株母树，以及更深处的地脉正气，同源而出！且其中还隐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纯粹无比的、仿佛天生地养的草木灵性！

“还有帮手？不对……是那株树……和……地脉的庇护？”癸水长老眼中幽蓝光芒急闪，似乎在急速推算，“这女娃……到底什么来历？”

就在他分神推算的这瞬息之间，武松已再次狂吼着扑至，镔铁戒棍横扫，逼得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林晓，回身应对。

而林晓则趁此机会，强提最后气力，施展出“青竹身法”中最为精妙的一式“竹影遁”，身形陡然变得虚幻，化作数道真假难辨的青色残影，朝着与黛玉约定好的、最后一条备用撤离路线的方向，疾掠而去！速度虽因伤势和消耗大减，却异常决绝。

“想走？”癸水长老怒喝，挥手间数道冰墙拔地而起，试图阻拦。但武松的棍影已如狂风暴雨般罩下，将他死死缠住。

“秃驴！滚开！”癸水长老又急又怒。眼看林晓的身影即将没入一片茂密的铁杉林，他眼中厉色一闪，竟不再与武松硬拼，身形骤然虚化，化作一道幽蓝水光，便要绕过武松，直追林晓！

然而，就在他身形虚化的瞬间，异变再生！

林晓之前布设在虎咆岩周围、尚未完全消散的“示踪匿形连环阵”的残余力量，似乎被此地剧烈的战斗波动与癸水长老强横的癸水灵力所引动，竟自行产生了微妙的共鸣与变化！

数枚隐藏在岩缝、树根处的简化玉佩，无声碎裂，释放出最后一点精纯木灵之气，混合着地脉残留的庚金地气，在林晓与癸水长老之间的区域，形成了一片短暂的、极其混乱的灵力乱流与视觉错乱区域！

这片区域对金丹修士而言，几乎毫无阻碍，但终究让癸水长老所化的幽蓝水光，微微停滞了那么一刹那。

就是这一刹那！

“哪里走！”武松抓住机会，一口精血喷在镔铁戒棍上，棍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一式压箱底的“罗汉伏魔·镇”，携着崩山裂地之威，重重轰在癸水长老遁光必经之路上！

癸水长老被迫显形，挥掌硬接。

“轰隆——！”

更加剧烈的爆炸响起，烟尘弥漫，碎石横飞。

待烟尘稍散，只见武松拄着铁棍，半跪于地，气喘如牛，面色金纸，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而癸水长老虽依旧站立，但笼罩面目的薄雾已彻底消散，露出一张苍白阴鸷、此刻却带着惊怒交加之色的中年面孔，他嘴角亦有一丝暗蓝色血迹溢出，衣袍上沾染了尘土，显然在武松这搏命一击下，也受创不轻。

而林晓的身影，已然彻底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气息迅速远去，变得微不可察。

“好……好得很！”癸水长老抹去嘴角血迹，看着林晓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重伤却依旧对他怒目而视的武松，眼中杀意沸腾，却又强行压下，“秃驴，小辈……本座记住你们了！坏我圣盟大事，必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知道，今日有这秃驴拼死阻拦，自己又受了些伤，再想追上并擒杀那滑溜的女娃，已非易事。更何况，虎咆岩封印被加固，此地布置受损，需立刻处理善后，并上报盟中。

他冷冷瞥了武松一眼，不再恋战，身形化作一道幽蓝遁光，卷起那三名受伤不轻的追兵，迅速朝着玄墓山深处另一个方向飞遁而去，转眼消失不见。

武松又强撑了片刻，确定对方真的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猛地咳出几口淤血，踉跄着站起身，望向林晓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但随即又化为一丝欣慰。

“好丫头……真有你的……咳咳……”

他不敢在原地久留，辨明方向，也迅速没入山林，朝着与林晓约定的另一处紧急汇合点蹒跚而去。

虎咆岩之战，暂告段落。

林晓重伤远遁，武松力竭负伤。

然逆命盟图谋受挫，金丹长老亲自出手亦未能竟全功。

暗流之下，波涛愈急。

经此一役，双方再无转圜余地，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