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无名山谷。
缠绕着黑色煞气的骨箭,如同死神的低语,撕裂空气,直取木桑老人毫无防备的后心!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显然埋伏者蓄谋已久,就是要一击必杀,断绝巫寨治愈的希望!
“老先生小心!”恶来目眦欲裂,暴喝出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扑出,但他距离稍远,眼看已救援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那支原本插入地面、看似平平无奇的青木杖,仿佛拥有自身的灵性,杖身无风自动,一层温润而坚韧的翠绿色光华骤然亮起,如同一个倒扣的玉碗,瞬间将闭目感应的木桑老人笼罩在内!
“噗!”
煞气骨箭狠狠撞在翠绿光罩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异响。那黑色煞气如同活物般疯狂侵蚀光罩,发出“嗤嗤”的声响,翠绿光罩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但终究没有破碎,牢牢地将箭矢挡在了木桑老人身外三尺之处!
直到此时,木桑老人才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并无惊慌,只有一片如同古井般的深邃与平静。他看也未看那兀自颤抖不休、试图钻透光罩的骨箭,目光依旧锁定着左前方那处平地,仿佛刚才那致命一击,不过是清风拂过山岗。
“藏头露尾之辈,也敢惊扰大地灵机?”木桑老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山谷中回荡。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山谷两侧的峭壁上,影影绰绰地浮现出数十道身影!他们身着与山林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褐色皮甲,脸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手持骨弓、毒矛,周身散发着与山谷中淤积煞气同源的气息,眼神冰冷而残忍,如同狩猎的豺狼。
“是西岐的‘山鬼营’!”恶来瞬间认出对方来历,心中怒火升腾。山鬼营乃是西岐军中一支特殊的斥候与暗杀部队,擅长山林作战,手段诡谲狠辣,尤精驱使煞气与毒物。他们埋伏于此,显然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专为破坏他们寻找地母之息而来!
“保护老先生,结阵迎敌!”恶来怒吼一声,手中长戟挥舞,率先冲向从峭壁跃下的敌人。他身后的商军精锐亦是久经战阵,虽惊不乱,瞬间结成圆阵,盾牌如墙,长枪如林,将木桑老人护在中心。
厮杀瞬间爆发!山鬼营士卒个体实力不俗,更兼悍不畏死,利用地形不断袭扰,骨箭、毒镖如同疾风骤雨般落下,其中蕴含的煞气更是能侵蚀护甲,污秽灵力,给商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恶来如同猛虎入羊群,长戟横扫,罡风凛冽,每一次挥击都带有千钧之力,直接将两名试图近身的山鬼营士卒连人带武器砸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去。但他很快便被三名气息明显强出一截的山鬼头目缠住,这三名头目配合默契,身法诡异,并不与恶来硬拼,而是不断游斗,以煞气毒功骚扰,显然是想拖住他这最强的战力。
战局一时陷入胶着。商军结阵防守尚可,但想要击退这些熟悉地形的山鬼营却也不易,更何况还要分心保护不能被打扰的木桑老人。
木桑老人对周围的厮杀恍若未闻,他的全部心神依旧与脚下的大地连接。青木杖散发出的翠绿光罩稳稳守护着他,偶尔有漏网的骨箭或毒镖射来,也被光罩轻易弹开。他缓缓抬起枯瘦的右手,五指虚张,对准了之前锁定的那片平地。
一股更加柔和、更加磅礴的生机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无视了周围狂暴的煞气与杀戮,精准地向着那片土地渗透而去。他口中吟唱着古老而晦涩的音节,那并非攻击性的咒文,而是充满了恳请与引导意味的“祈地之言”。
在他的灵觉视野中,那一点深藏地底、如同受惊小兽般蜷缩起来的温润白光(地母之息),在感受到这股纯粹而友善的生机引导后,似乎不再那么恐惧,微微颤动了一下。
“莫怕……归来……”木桑老人的神念如同慈祥的长者,轻轻安抚着那大地灵机所化的精灵。
一点,两点……越来越多的微弱白光,开始在那片平地的土壤深处浮现,如同夜空中逐渐点亮的星辰。它们似乎被木桑老人的气息所吸引,缓缓地、试探性地向着地面汇聚。
然而,就在地母之息即将被引出的关键时刻,异变再起!
一名一直潜伏在暗处、气息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山鬼营祭司,猛地从一块巨岩后现身!他手中高举着一柄用人骨制成的扭曲法杖,杖顶镶嵌着一颗不断蠕动的黑色肉瘤,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烈煞气!
“以煞祖之名,污秽灵机,寂灭生机!”祭司发出沙哑的咆哮,骨杖重重顿地!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以骨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波纹所过之处,暗红色的土壤仿佛被泼上了浓酸,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空气中弥漫的淡紫色瘴气都瞬间变得漆黑如墨!这股强大的污秽之力,目标直指正在汇聚的地母之息以及木桑老人!
翠绿光罩在黑色波纹的冲击下剧烈震荡,光芒迅速黯淡!木桑老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温和的引导过程被强行打断!地底那些刚刚汇聚起来的白光,如同受到惊吓的萤火虫,瞬间四散,重新隐入大地深处,消失不见!
功败垂成!
“找死!”恶来见状,怒火攻心,不顾身后一名山鬼头目刺来的毒矛,强行运转气血,长戟化作一道血色霹雳,猛地劈向那名正在施法的祭司!
那祭司显然没料到恶来如此悍勇,竟敢以伤换命,仓促间举起骨杖格挡。
“咔嚓!”骨杖应声而断!血色戟芒掠过,祭司连同他身后的巨岩,被一分为二!污秽的仪式被强行打断。
但恶来也因此付出了代价,后肩被毒矛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乌黑的毒素瞬间蔓延开来,让他半边身子都为之一麻!
“将军!”亲兵惊呼,奋力上前接应。
木桑老人擦去嘴角血迹,看着重新隐匿起来的地母之息,轻轻叹了口气:“灵机已惊遁,强求无益,暂且退去。”
恶来虽心有不甘,但己方受伤,地母之息短时间内无法再引出,继续缠斗下去只会损失更大。他当机立断:“交替掩护,撤!”
商军精锐护着木桑老人和受伤的恶来,且战且退,凭借着精良的装备和严明的纪律,硬生生从山鬼营的纠缠中杀出一条血路,退出了这片不祥的山谷。
朝歌,皇宫。
帝辛同时接到了来自荆州恶来的战报以及来自东海敖凌的加密传讯。
战报详细陈述了山谷遇袭、恶来受伤、地母之息获取失败的经过。帝辛目光扫过,眼中寒芒一闪而逝。西岐的反应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手段也更加狠辣,竟然连山鬼营都出动拦截,看来对荆州巫寨的变故极为重视,绝不愿看到圣火重燃。
“传令闻仲,加大对荆州前线西岐势力的侦查与打击力度,尤其注意其小股精锐部队的动向。另,着令匠造司加快‘破煞符’、‘清瘴丹’的批量生产,优先供应荆州前线。”
“准恶来所请,增派一队医疗修士及护卫前往巫寨。告知木桑先生,朝廷会继续搜寻地母之息线索,望其安心救治巫民,稳固火种。”
处理完荆州事务,帝辛拿起了敖凌的传讯玉简。神识沉入,里面是敖凌简洁却信息量巨大的汇报:
“九湾河异动乃母妃设计,欲引灵珠子入彀,制造‘意外’破坏盟约。丙弟麾下死士已行动,幻阵、裂魂海胆皆为其布置。然灵珠子临危爆发本源,惊退海胆,已安然返关。儿臣已派影卫暗中护卫,并密切监视母妃及其党羽后续动作。龙宫内部暗流汹涌,望父皇知悉,早做应对。”
帝辛放下玉简,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
“涟夫人……敖凶……终究还是跳出来了。”他低声自语,眼中并无意外,只有冰冷的算计。“看来对龙宫的怀柔与威慑,还需再加一把火。既然你们想用‘意外’破局,那朕便给你们一个‘意外’。”
他沉吟片刻,取出一枚特制的空白玉简,以人皇之气铭刻数道指令:
“密令陈塘关总兵李靖及客卿徐淳:加强哪吒护卫,严查关内外可疑人员。近期或有变故,凡涉及哪吒安全,可先斩后奏!”
“密令巡海夜叉及沿海哨点:提高警戒,监控东海龙宫异常兵力调动,尤其是敖凶所部动向。”
“密令外交司:筹备‘东海资源共同开发’及‘龙宫债务重组’谈判细则,适时向龙王施压。”
一道道指令发出,如同无形的蛛网,开始向东海笼罩而去。帝辛很清楚,与龙宫的盟约建立在利益与威慑之上,一旦一方觉得利益受损或威慑不再,盟约便岌岌可危。涟夫人的行动,只是一个开始。他必须在她,以及她背后的势力造成更大破坏之前,牢牢握住主动权。
而在陈塘关,侥幸脱险的哪吒,心中对力量的渴望和对未知的好奇,已被彻底点燃。龙宫的阴谋并未因一次失败而停止,朝歌的应对已然展开。下一场风波,或许已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