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转瞬即逝。
英魂殿广场,清晨时分已是人山人海。不仅是朝歌百姓,连周边州府都有大量民众赶来。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屡创奇迹的人皇,将如何应对西方教的轮回之说。
广场中央,英魂殿大门敞开。殿内香火缭绕,数百尊英灵神像静静矗立,每一尊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殿前搭建了一座高台,台上放置着轩辕剑——这是仪式的核心媒介。
帝辛站在高台一侧,身侧是多宝道人、比干、闻仲等重臣。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人群,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异样——有期待,有怀疑,有茫然,也有敌意。
在人群边缘,他看到了一些身披袈裟的身影。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慈悲、手持念珠的中年僧人,正是药师尊者。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虽然隔着数百丈,却仿佛有电光闪过。
“陛下,时辰到了。”比干低声道。
帝辛点头,缓步走上高台。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向英魂殿深深一躬。这一躬不是行礼,而是致敬——致敬那些为人道牺牲的英灵。
“诸位,”帝辛开口,声音通过轩辕剑的共鸣传遍全场,“今日在此,不为辩驳,不为争执,只为展示一个事实:人道如何看待生死,如何看待轮回。”
他转身,面向英魂殿:“英魂殿建立至今,已有三百六十五位英灵入驻。他们中,有战死沙场的将士,有救灾殉职的官吏,有为保护百姓牺牲的义士。今日,朕请其中几位英灵显圣,让他们亲口告诉诸位——他们在英魂殿中,过得到底如何。”
话音落下,帝辛抬手按在轩辕剑上。
剑身震颤,清越的剑鸣响彻广场。剑身上,哪吒的虚影缓缓浮现,虽仍稚嫩,但眼中有着超越年龄的智慧与坚定。
“英灵听令,”哪吒的虚影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李校尉,王都尉,陈义士……显!”
英魂殿中,三道光芒亮起。光芒中,三道身影从神像中走出,化为半透明的虚影,缓缓飘至高台。
为首是一位身穿残破铠甲的中年将军,正是三年前潼关之战牺牲的李校尉。他身侧是一位略显文气的都尉,是去年剿匪牺牲的王都尉。最后是一位布衣老者,是半年前为救落水孩童而死的平民陈老汉。
“真的是李校尉!”台下,一位老妇人激动地想要冲上前,被侍卫拦住。
李校尉的虚影看向老妇人,眼中满是温柔。他张口,虽然没有声音,但老妇人却仿佛听到了什么,泪流满面:“儿啊……娘不苦,娘只要你过得好……”
王都尉的虚影也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做了个摸头的动作,又指了指儿子手中的书本——那是他生前最关心的事。
陈老汉的虚影最是朴实,他只是向着人群中的几个孩童点点头——那些是他救下的孩子。
这一幕,让无数人动容。英灵显圣虽不是第一次,但每次看到这种跨越生死的温情,都会让人心中柔软。
但就在这时,人群中的药师尊者突然开口,声音温和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贫僧有一问:这些英灵虚影,可还能像生前一样,与你们同桌吃饭,共话家常?可还能为你们遮风挡雨,撑起一个家?”
全场一静。
这正是英魂殿的软肋——英灵终究只是香火凝聚的虚影,不能真正参与现世生活。
帝辛神色不变,他早有准备。
“尊者问得好。”他看向李校尉的虚影,“李校尉,你可还记得,你生前最挂念的是什么?”
李校尉的虚影抬手,指向人群中的老妇人,又指向更远处——那是他老家所在的方向。
“李校尉生前最挂念的,一是老母无人奉养,二是家乡的乡亲们生活艰难。”帝辛替他说出心声,“那么现在,李校尉,朕让你看看,你挂念的这些人,现在过得如何。”
轩辕剑光芒再盛。
剑身上,突然浮现出一幅幅画面——那是地府后土娘娘通过特殊手段传来的影像。
第一幅画面:李校尉的老母,如今住在朝歌城西的“英烈家属院”中。那是一排排整齐的房屋,老妇人正与几位同样失去儿子的老人一起晒太阳、聊天。旁边有年轻的志愿者送来热饭热菜,老人脸上带着笑容。
第二幅画面:李校尉的家乡,原本贫瘠的山村,如今通了路,建了水渠,田地里庄稼长势喜人。村中孩童在新建的学堂里读书,朗朗书声传出。
李校尉的虚影看着这些画面,眼中流出两行清泪——那是香火凝聚的泪,却饱含真情。他向着帝辛,向着人群,深深一躬。
台下,老妇人已是泣不成声:“儿啊,你看到了吗?娘过得很好,乡亲们也过得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帝辛转向药师尊者:“尊者看到了吗?英灵虽不能亲身参与现世,但他们的牺牲换来了现世的改变。他们的亲人过上了好日子,他们的家乡得到了发展。这种‘存在’,难道不比单纯的陪伴更有意义?”
药师尊者沉默片刻,又道:“那么轮回呢?这些英灵的亲人终究会老去、死去。他们的魂魄又将何去何从?若入轮回,转世之后,与现世的一切再无瓜葛。这种‘断绝’,岂不是更大的悲哀?”
这正是西方教最有力的论点——轮回会切断一切现世联系。
帝辛等的就是这句话。
“所以,”他缓缓道,“朕今日要展示的第二件事,就是让诸位看看——轮回,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再次按向轩辕剑:“哪吒,借你灵珠本源之力,沟通地府轮回,让英灵一观亲人的转世之身。”
哪吒虚影点头,双手结印。温润的清光从他体内涌出,注入轩辕剑。剑身光芒暴涨,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符文——那是轮回的规则显化。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连药师尊者也神色凝重起来。沟通轮回,窥视转世,这需要何等强大的力量和对地府的何等掌控?
光柱中,画面再次浮现。
这次是一处繁华的城镇,一间医馆内。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正在父亲的指导下辨认药材。男童面容稚嫩,但眉眼间,竟与李校尉有七分相似!
“这是……”老妇人瞪大眼睛。
“这是李校尉的转世之身。”帝辛平静道,“他三年前战死后,魂魄入地府轮回。因生前有功于人道,地府特准他保留部分记忆碎片,转世为医家之子。此生他将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活到八十二岁寿终正寝。”
画面变化,男童长大,成为一名医师,救治无数病人,深受百姓爱戴。最后在儿孙环绕中安然离世。
“李校尉生前保家卫国,死后转世救死扶伤。”帝辛看向众人,“这是‘断绝’吗?不,这是‘延续’。他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这里的人。”
他又看向王都尉的虚影:“王都尉,你看。”
光柱中画面再变。一个年轻的书生正在灯下苦读,准备科举。书生的面容,与王都尉年轻时一模一样。
“王都尉生前最关心教育,常说自己若是读书人,定要让更多孩子有书读。”帝辛道,“他转世为书香门第之子,此生将考取功名,成为一地学政,兴办义学,让三千寒门子弟得以读书。”
画面中,书生高中进士,赴任地方,大兴教育。数十年后,他培养的学子遍布朝野,其中不乏治世能臣。
最后是陈老汉。他的转世之身是个年轻农夫,但此人不同寻常——他改良农具,培育良种,让一县粮食产量翻倍,活人无数。
三个英灵,三种转世,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在以新的身份,继续为人道做贡献。
“诸位看到了吗?”帝辛声音抬高,“轮回不是断绝,而是新生。英灵在英魂殿中守护现世,他们的魂魄在轮回中开启新生。两者不是对立,而是互补——一个守护现世的成果,一个创造未来的可能。”
他转身,直视药师尊者:“西方教强调来世福报,让人放弃现世追求来世。但人道仙朝要的是——现世与来世,同样重要。现世努力,创造美好;来世转世,延续善行。这才是完整的生命观。”
全场寂静,只有风的声音。
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西方教的轮回之说,让人放弃现世;而人皇展示的轮回,却是现世与来世的完美衔接。
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药师尊者脸色变幻,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低估了帝辛,更低估了地府对朝歌的支持程度。能够如此清晰地展示转世画面,说明后土娘娘已经深度介入这场道统之争。
“尊者还有疑问吗?”帝辛问。
药师尊者深吸一口气,合十行礼:“人皇陛下高见,贫僧佩服。但贫僧仍有一问:轮回转世,需经地府审判,依生前功德而定。若有人生前作恶,来世堕入畜生道,受苦受难,又当如何?这也是天道报应,轮回公道。”
这个问题更尖锐——如果承认轮回公道,就等于承认天道审判的合理性。
帝辛却笑了:“尊者问得极好。所以朕才要建立‘贡献积分制’——让人在生前就知道,善行有赏,恶行有罚。不必等到死后审判,现世就有报应。行善者得积分,可兑换功法、资源、甚至延寿;作恶者扣积分,严重者依律严惩。”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轮回审判,那是地府的职责。朕只保证一点——在人道仙朝境内,只要你遵守《基本法》,努力为人道做贡献,你的生前必定充实,你的来世必定光明。”
话音落下,英魂殿中所有神像同时亮起。
光芒中,一个个英灵的虚影浮现,他们齐齐向着人群点头致意。那景象,庄严而神圣。
台下,不知是谁先开始,百姓们纷纷向着英魂殿鞠躬。不是跪拜,是鞠躬——这是对牺牲者的最高敬意。
药师尊者知道,自己输了。不是输在道理,而是输在“完整”——西方教的教义只强调来世,而人道仙朝构建了一个从现世到来世的完整体系。
他深深看了帝辛一眼,转身准备离去。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英魂殿广场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不是地震,而是空间本身的裂痕。裂缝中,阴气弥漫,隐约能听到鬼哭神嚎。
“地府通道!”多宝道人脸色一变,“有人强行打开了连接地府的通道!”
裂缝扩大,一道身影从其中缓缓升起。
那是一位身着黑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阴神。他面色青白,手持判官笔,腰悬生死簿,正是地府十大阴帅之一的——日游神!
日游神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帝辛身上:“人皇帝辛,奉后土娘娘法旨,特来传讯。”
全场哗然。地府阴神亲临人间,这是多少年未有之事!
帝辛神色平静:“请讲。”
日游神展开手中卷轴,朗声宣读:“后土娘娘有言:轮回之事,关乎众生根本。今观人道仙朝之治,现世安稳,来世有序,甚慰。特准英魂殿与地府建立‘阴阳通道’,凡人道英灵,可随时通过通道观察亲友转世之况,亦可凭功德向地府申请,为转世亲友加持福报。”
卷轴宣读完毕,化作一道黑光,飞入英魂殿中。殿内顿时阴气弥漫,但在哪咤灵珠本源的调和下,阴气很快转化为一种温和的能量。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地府在公开表态,支持人道仙朝!
药师尊者脸色彻底变了。地府支持,意味着轮回的解释权,已经被人道仙朝掌握。
日游神转向药师尊者,冷冷道:“西方教传播轮回之说,本无不可。但若有人以轮回之名,蛊惑众生放弃现世,动摇人道根基,地府将视其为扰乱阴阳秩序,严惩不贷!”
这话已经是**裸的警告。
药师尊者深吸一口气,合十行礼:“贫僧明白了。告退。”
他身影渐渐淡去,连带着那些西方教僧人也悄然离去。
日游神又看向帝辛:“人皇陛下,后土娘娘还有一句口信,需私下传达。”
帝辛点头,示意众人退下。
待广场上只剩下帝辛、多宝道人和日游神时,日游神才低声道:“娘娘说:元始天尊已与西方二圣达成秘密协议,将在一年后强行开启封神大劫。届时,他们将联手攻打朝歌,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人道根基。”
帝辛心中一沉:“一年?这么快?”
“原本是三年后紫霄宫再议,”日游神道,“但你的成长速度太快,让他们感到了威胁。所以提前了。”
“地府能提供什么帮助?”帝辛问。
“娘娘可借地道之力,护住朝歌地脉,让圣人之下的攻击难以破城。”日游神道,“但圣人若亲自出手,娘娘只能牵制,无法完全阻止。”
“足够了。”帝辛点头,“请转告娘娘,这份情,朕记下了。”
日游神点头,身影沉入裂缝。裂缝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广场上,百姓们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英灵观轮回,地府来使,阴阳通道……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帝辛走上高台,看着下方无数双眼睛。
“诸位,”他声音沉凝,“刚才地府来使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一年后,封神大劫将提前开启。到时候,那些视我们为蝼蚁的仙神,将会全力攻打朝歌,想要摧毁我们刚刚建立的美好生活。”
广场上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
“但朕要告诉你们,”帝辛举起轩辕剑,“我们不怕!因为我们有英魂殿,有地府支持,有截教盟友,更有我们自己的双手和智慧!”
剑身光芒大放,照亮整个广场。
“这一年,我们要做三件事!”帝辛声音如雷,“第一,全力发展,让仙朝更强大;第二,全力备战,让敌人有来无回;第三,全力团结,让所有人道力量凝聚在一起!”
“有没有信心?!”
短暂的沉默后,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起:
“有!”
“人道永存!”
“誓死保卫朝歌!”
声浪如潮,直冲云霄。
帝辛看着这一切,心中既沉重又坚定。
一年时间,太短了。但再短,也要拼尽全力。
因为这一战,将决定人道的未来,决定众生能否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夜色降临,朝歌城中灯火通明。
而这场关乎洪荒命运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