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这座屹立于西陲的雄关,在破军星力持续不断的侵蚀下,仿佛一位身染沉疴的巨人,依旧顽强,却难掩疲态。关墙之上,守军将士们的眼神不再如往日般锐利明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焦躁与深深的疲惫。空气中弥漫的无形煞气,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挑动着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暴戾与恐惧。就连那些铭刻在关墙、器械上的符文,光泽也显得晦暗不定,运转间偶有滞涩。
然而,在这片被星力阴云笼罩的压抑之中,一点纯净温和的清光,如同黑夜中的孤灯,自关内缓缓亮起,并以一种虽缓慢却坚定的速度,逐渐扩散开来。
哪吒在徐淳的陪同下,登上了潼关内城的最高处——钟鼓楼。他小小的身影立于楼顶,闭上了双眼,眉心那点金色光痕微微闪烁。他没有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是将体内那经历蜕变、蕴含着安抚与净化之能的灵珠本源,如同呼吸般,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
一圈圈无形无质,却带着令人心神宁静力量的清辉,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这清辉并不霸道,无法驱散那笼罩天地的破军星力,但它所过之处,那侵入生灵心神的躁动与杀意,如同被温柔的流水洗涤,悄然消退。
一名原本因同伴无意碰撞而怒目相视、几乎要拔刀相向的士兵,在这清辉拂过之后,猛地打了个激灵,眼中的血丝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怕与茫然,随即默默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头盔。
一位因连日紧张、精神濒临崩溃的低阶修士,在感受到那清辉的抚慰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盘膝坐下,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
就连那两座诛仙炮塔表面偶尔闪烁的不稳定符文,在这清辉的浸润下,也似乎变得温顺了许多。
哪吒的小脸微微发白,这对于刚刚苏醒、力量未复的他来说,负担不小。但他眼神坚定,依旧持续不断地释放着那安抚人心的清辉。这是他选择的道路,以自身之力,守护这些曾经因他失控而受到伤害的人们。
“有效果!”一直密切关注着军心变化的闻仲,立刻通过格物院的数据反馈确认了这一点。“士兵焦虑指数下降百分之二十!灵力节点稳定性提升!传令,轮换休整的部队,优先靠近钟鼓楼区域!”
这细微却关键的变化,如同在沉闷的死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希望的涟漪。守军的士气,虽然依旧被星力大环境压制,但至少那源自内部的崩溃风险,被哪吒强行遏制住了。
朝歌,格物院。
羲云团队在经历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海量计算后,终于捕捉到了那隐藏在浩瀚星图中的关键“轨迹”!
“找到了!星力传导并非均匀覆盖,存在三条主要的‘星力支流’!其汇聚点,就在西岐大营那座高台之下!”羲云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将标注着三条淡红色、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能量轨迹的星图,紧急传往前线。
“建议:集中炮火,覆盖性打击这三个坐标区域,或可短暂干扰,甚至切断星力传输!”
潼关城头,闻仲接到星图,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传令!所有诛仙炮塔,目标格物院标记坐标一、二、三!满能量,不间断覆盖射击!床弩、投石机,全部火力延伸,掩护炮击!”
“令哪吒,停止净化,全力自保!”
命令下达,战争的齿轮再次疯狂转动!这一次,不再是防守,而是主动出击,目标直指那困扰潼关多日的星辰大阵核心!
西岐大营,高台之上。
姜子牙正全力维持着阵法运转,广成子、赤精子等也感应到了潼关方向骤然凝聚的恐怖能量波动,以及那锁定此地的凛冽杀机!
“他们想干扰星辰大阵!”广成子脸色一变,“痴心妄想!周天星力,岂是凡俗炮火所能撼动?”
然而,他话音未落——
嗡!轰!嗡!轰!嗡!轰——!!!
潼关城头,那两座主炮塔,以及在这段对峙期间,由朝歌不惜代价、通过隐秘通道增援而至、部署在关墙其他隐蔽位置的四座备用炮塔(同样是简化版“诛仙壹型”),共计六座钢铁巨兽,第一次同时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六道粗大的炽白光柱,不再是之前的试探性或反击性射击,而是毫无保留的、毁灭性的覆盖打击!它们如同六柄来自洪荒巨神的审判之矛,撕裂了被星力染红的晦暗天空,带着焚尽一切的意志,狠狠砸向格物院标记的那三个坐标区域!
与此同时,关墙上千架床弩爆发出密集如雨的符文弩箭,如同飞蝗蔽日,砸向西岐前沿阵地!巨大的投石机抛射出燃烧着烈焰的巨石,划过一道道死亡的弧线!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六道毁灭光柱的轰鸣!它们精准地命中了目标区域,引发了连环的、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都要剧烈的爆炸!大地在哀鸣,恐怖的冲击波将西岐大营前沿的栅栏、哨塔如同玩具般撕碎、抛飞!火光与烟尘冲天而起,仿佛在地面上制造出了六轮短暂的小型太阳!
那笼罩潼关多日的破军星力场,在这狂暴的、集中于一点的毁灭性能量冲击下,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高台上那些绘制着星辰图案的幡旗,瞬间碎裂了数十面!姜子牙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主持阵法的他首当其冲,受到了强烈的反噬!就连广成子、赤精子等人,也需要分出法力稳定自身,维系阵法不彻底崩溃。
星力传输,被强行中断了!虽然可能只是暂时的,但笼罩潼关的暗红色天幕,明显淡薄了一瞬!那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骤然一轻!
“就是现在!”闻仲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眉心法眼怒睁,声如雷霆,传遍全军:“大商的将士们!破敌就在今日!随我——杀!!”
积蓄多日的压抑、对家园的守护、对胜利的渴望,在这一刻,伴随着星力干扰的短暂消失,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潼关城门洞开,以闻仲为首的商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悍然冲出了关墙,主动发起了反冲锋!
失去了星辰大阵的持续削弱,面对如狼似虎、憋着一股怒火的商军,以及城头那依旧在轰鸣、进行延伸射击的诛仙炮塔和无数远程火力的掩护,西岐前沿部队竟一时被打得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广成子看着混乱的前线,以及那在战场上纵横捭阖、如同雷神降世般的闻仲,脸色铁青到了极点。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若让商军就此打出气势,甚至威胁到星辰大阵的核心高台,后果不堪设想。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肉痛,猛地一拍顶门,一道清气冲出,托着一物,乃是一卷看似普通的图卷——山河社稷图(仿品)!虽是仿品,却也蕴含了一丝圣人女娲炼制原版时的道韵,能收摄万物,演化地水火风!
“帝辛!闻仲!尔等欺人太甚!今日便让尔等见识圣人之宝的威能!”广成子怒吼着,将仿制山河社稷图祭出!
那图卷迎风便长,瞬间遮天蔽日,图中山川河流、鸟兽虫鱼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浩瀚无边的吸力,目标直指冲出关来的闻仲以及最为精锐的“龙骧”、“虎贲”二军!竟是要将商军的核心战力,一举收入图中炼化!
然而,就在这仿制山河社稷图展开,吸力即将降临的刹那——
朝歌城,皇宫深处,祭天台。
帝辛身着玄色冕服,肃立于祭坛中央。他手中并无法宝,只有一枚雕刻着玄鸟纹饰、象征着人皇权柄的玉圭。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看到了潼关前那遮天蔽日的图卷,看到了在仙神法宝面前显得如此“渺小”的凡人士兵。
他没有祈求上天,没有呼唤先祖。
他只是将手中玉圭,重重顿在祭坛之上,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一个大商子民的心头,通过那无形的“祈愿灵枢”,回荡在朝歌,回荡在四方:
“朕,为人皇,今日告于兆民:西岐无道,勾结仙神,以星辰乱世,以法宝欺人!欲亡我社稷,奴我子民!朕问尔等,可愿俯首?”
“不愿!!”无形的声浪,自朝歌,自四方城镇,自田间地头,自每一个大商子民的心中轰然响起,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念洪流!
“朕再问尔等,可信我等人道,能胜彼等仙神天命?”
“信!!”更加磅礴的信念冲天而起,那是经历了新政洗礼、见证了格物奇迹、享受了安宁生活的人们,对自身力量、对脚下道路最坚定的认可!
“那么……”帝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贯穿天地的意志,“便以尔等之念,铸我不朽长城!以尔等之心,证我人道永昌!”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纯粹由金红色信念与气运凝聚而成的光柱,自朝歌祭天台冲天而起,无视了空间,瞬间跨越千里,降临潼关战场!这光柱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坚实的屏障,如同亿万人意志的显化,悍然撞在了那展开的仿制山河社稷图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那蕴含圣人道韵的图卷,在这股汇聚了亿万人族信念与整个大商国运的洪流冲击下,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图上山河虚影剧烈晃动,变得模糊不清,那恐怖的吸力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骤然消散!
“噗!”广成子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金血,那仿制山河社稷图光华黯淡,哀鸣着倒飞而回,缩成原状落入他手中,灵性大损!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朝歌方向,眼中充满了惊骇与茫然。人道信念……竟能强横至此?!连圣人之宝(仿品)都能正面抗衡?!
潼关城头,那六座诛仙炮塔,仿佛受到了这股浩瀚信念的加持,炮身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能量核心发出超越极限的嗡鸣!
“能量过载!射击!”操控士们嘶吼着,再次按下了发射钮!
六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凝练、甚至隐隐带着一丝金红纹路的毁灭光柱,如同六条咆哮的烈焰巨龙,狠狠地灌入了西岐联军已然混乱的军阵之中!
这一次,再无侥幸。
仙人在人道信念前受挫。
星辰大阵在凡铁炮火下中断。
联军在商军的反冲锋下溃败。
残阳如血,映照着潼关前那片化为焦土的战场,映照着西岐联军狼狈溃逃的背影,更映照着城头那迎风猎猎、代表着人道与新政的玄鸟旗帜。
千炮齐鸣,焚尽了仙神的傲慢。
万民信念,铸就了属于人道的华章。
这一日,洪荒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