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上空,那无形无质却维系着大商国本的人道气运,竟如沙漏中的细沙般,悄无声息地流逝着。这一发现,如同在帝辛心头点燃了一把冰冷的火焰。诛仙炮塔铸成的喜悦尚未散去,便被这来自暗处的毒刺彻底驱散。
王宫深处,密室之内。帝辛面沉如水,指尖划过玉简上那几乎微不可查的气运流失轨迹。闻仲、赵江、董全等核心人物尽数在场,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绝非自然消散。”闻仲语气斩钉截铁,眉心那道竖纹因紧蹙而愈发深刻,“气运流转,自有其规律。鼎盛之时,当如百川归海,汇聚凝结。此等细碎剥离之象,老臣只在古籍记载的‘运窃’、‘咒夺’之祸中见过。”
“运窃?咒夺?”赵江眼中煞气一闪,“何方宵小,敢行此逆天之事?莫非是北海袁福通残党,或是东海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
董全相对冷静,摇头道:“北海残党,苟延残喘,未必有此能耐。东海工坊已被乌云仙道友盯死,若有异动,必有回报。此等手段,能绕过朝歌重重禁制,于无声处窃取国运,绝非等闲。”
帝辛缓缓抬头,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宫墙,望向西方:“太师,依你之见,这气运流失,始于何时?”
闻仲略一沉吟,回道:“据观测弟子回报,异常迹象,约莫出现在七八日之前。”
“七八日前……”帝辛眼中寒光爆闪,“正是那伯邑考离开朝歌之时!”
此言一出,密室中温度骤降。伯邑考,西岐世子,其在朝歌时的谦恭姿态与离去时那冰寒刺骨的眼神,形成了鲜明对比。若说谁最有动机、也最有可能掌握此等诡异手段,西岐背后的阐教,无疑是最大嫌疑!
“西岐!阐教!”赵江怒哼一声,“正面战场占不到便宜,便行此鬼蜮伎俩!”
“陛下,”闻仲拱手,声音沉重,“若真是西岐与阐教所为,其目的恐怕不止是削弱我大商国运那么简单。气运玄妙,关联甚广。国运流失,轻则天灾频发,民心浮动;重则……恐动摇陛下人皇位格,甚至影响我朝与地府、截教的同盟根基!”
帝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找到确凿证据和应对之法。
“太师,可能追踪气流失向?”
闻仲面露难色:“气运流转,虚无缥缈,难以具象。观测其存在已属不易,追踪其具体流向……除非有擅长此道的大能,或持有相关先天灵宝,否则极难。”
“大能?灵宝?”帝辛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截教弟子虽众,但精研气运之道者确实稀少。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清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陛下,或许我可一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石矶娘娘不知何时已立于门外。她依旧是一身玄黑衣裙,面容清丽却带着一丝疏离,只是眼神比往日多了几分坚定。自帝辛助其摆脱劫难,澄清冤屈后,她便暂留朝歌,虽未明确归属,但态度已然不同。
“石矶道友?”闻仲有些意外,“道友精通此道?”
石矶步入室内,微微颔首:“谈不上精通。但我之本体乃玄黄顽石,得道于天地玄黄之外,对气机、运数的感应,比寻常修士敏锐些许。加之……”她顿了顿,“我曾于一处上古残阵中,悟得一门‘牵机引’秘术,或可勉强一试,捕捉那气运流失的细微轨迹。”
帝辛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有劳道友!”
事不宜迟,众人即刻来到王宫最高的观星台。此处设有汇聚灵气的阵法,也是观测朝歌气运的最佳地点。
石矶立于台中央,屏息凝神。她双手结出繁复古老的印诀,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玄黄色光晕,与脚下的大地产生奇妙的共鸣。一丝丝难以言喻的道韵自她体内弥漫开来,逐渐扩散至整个观星台,乃至更远的虚空。
众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只见石矶双目微闭,眉心处一点灵光闪烁不定,仿佛在感应着那无形无质的气运脉络。
时间一点点过去,石矶光洁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施展此术对她消耗极大。
忽然,她娇躯微微一颤,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眼中闪过一丝惊悸与了然。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向西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肯定:“陛下,找到了!那流失的气运,其最终流向……确是西岐方向无疑!而且,其中夹杂着一丝令人厌恶的、充满算计与伪善的……玉清仙力!”
果然如此!
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石矶以秘术确认,众人心头仍是巨震。阐教,竟然真的撕破脸皮,动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可能确定具体位置?是何物或者何人在吸纳气运?”帝辛追问,语气冰冷。
石矶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对方手段极为高明,且有重宝或大阵遮掩,我只能感应到大致流向岐山,无法锁定具体位置。那吸纳之物,气息隐晦,仿佛一个……不断成长的‘胚胎’,正在贪婪地吞噬着我大商国运。”
胚胎?吞噬国运成长?
闻仲脸色骤变:“莫非……西岐在炼制某种窃运邪宝,或是……培养‘伪王’?”
无论是哪一种,都极其致命。若让西岐不断窃取大商国运滋养自身,此消彼长之下,大商危矣!甚至可能真如闻仲所言,动摇帝辛的人皇位格!
“好一个阐教!好一个‘顺天应人’!”帝辛怒极反笑,“窃取他国气运,滋养自身,这就是尔等所谓的‘天命’?!”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众人:“即刻起,朝歌进入最高戒备状态!闻太师,由你亲自负责,调动所有擅长阵法、符咒的截教弟子与匠造司大匠,以王宫为核心,布设‘固运锁灵大阵’,务必阻止气运继续流失!同时,对外宣称演练新阵,封锁消息,避免引起恐慌。”
“老臣领旨!”闻仲肃然应命。
“赵江、董全。”
“臣在!”
“你二人暂缓诛仙炮塔的后续优化,全力配合太师布阵。匠造司所有资源,优先供应此阵!”
“遵命!”
帝辛最后看向石矶,语气缓和了些许:“石矶道友,此次多亏你了。还请道友暂且休息,后续或许还需倚重道友之能。”
石矶微微欠身:“陛下客气,石矶既开口,自当尽力。”她顿了顿,补充道,“此等窃运之术,绝非无懈可击。既然能感知其流向,便可设法干扰,甚至……反向追踪。只是需要时间与契机。”
帝辛点头,心中已有计较。被动防御绝非长久之计,必须找到根源,予以铲除!
就在朝歌紧锣密鼓地布置“固运锁灵大阵”时,远在北海的周纪,也传来了新的消息。
经过连日不惜代价的隐匿侦查,周纪与其麾下精锐,结合随行的截教弟子之力,终于大致摸清了那迷雾岛屿外围的情况。
情报通过加密玉简传回:岛屿外围笼罩的迷雾,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一座极其高明的“幻海迷踪大阵”,兼具隐匿与防御之效,等闲真仙难以闯入,且强行破阵必会惊动内部守卫。岛屿东南侧有一处隐秘港口,每隔五日,便会有一至两艘悬挂诡异黑色帆旗的运输船,在特定时辰趁着浓雾最盛时出入。船上守卫森严,皆身着袁福通旧部服饰,且至少有一名气息阴冷、疑似修炼邪法的修士坐镇。
更重要的是,周纪冒险靠近观察,确认那运输船上装载的,正是那种散发着浓郁血腥与邪恶气息的“物资”。他甚至隐约听到过从岛屿深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嘶吼,仿佛有无数痛苦的生命正在承受煎熬。
“原料采集或处理之地……”帝辛看着周纪传回的情报,与闻仲之前的判断完全吻合。这北海岛屿,果然是一处至关重要的邪巢!
朝歌气运被窃,北海邪岛肆虐。这两条线,一明一暗,一内一外,却都隐隐指向了同一个幕后黑手——阐教与其扶持的西岐!
“北海之事,不能再拖了。”帝辛眼中闪过决断,“传令黄飞虎,命其抽调北海精锐,配合周纪,做好强攻那迷雾岛屿的准备!同时,请乌云仙道友密切关注东海动向,若北海事发,防止东海工坊狗急跳墙!”
“陛下,是否等固运大阵布成再行动?”闻仲谨慎建议。
“时不我待!”帝辛摇头,“气运流失一刻不止,大商便衰弱一分。北海邪岛多存一日,便不知有多少生灵遭劫,亦会助长敌方气焰。必须尽快拔除这颗毒瘤,或许还能从中找到反击西岐窃运之术的线索!”
内外交困之下,帝辛展现出了惊人的魄力与决断。他决定双管齐下:内部全力固守国运,外部主动出击,斩断敌人触手!
朝歌的“固运锁灵大阵”在闻仲主持下,迅速开始构建。无数珍稀材料被运入王宫,截教弟子与匠造司大匠日夜不休,刻画阵纹,埋设阵基。一道道隐晦的灵光开始在朝歌地下与空中交织,试图编织成一张守护国运的大网。
而北海方面,黄飞虎接到命令后,立刻开始秘密调兵遣将。周纪则继续潜伏,进一步细化岛屿守卫的换防规律与阵法薄弱点的探查,只待大军一到,里应外合,雷霆一击!
朝歌城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诛仙炮塔的成功带来的振奋,已被无形的压力所取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七日之后,“固运锁灵大阵”在消耗了海量资源后,终于初步建成。当闻仲启动大阵主枢的刹那,整个朝歌城微微一震,一道无形的、柔和却坚韧的屏障以王宫为中心扩散开来,悄然融入了虚空之中。
观星台上,石矶再次施展“牵机引”秘术。片刻后,她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神色:“陛下,大阵有效!气运流失的速度,减缓了至少七成!”
众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虽未完全阻止,但已是巨大的成功,为大商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然而,石矶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但是……那最为精纯的一缕核心国运,依旧在被缓慢抽离……大阵,似乎无法完全隔绝那种层次的窃取。”
帝辛目光一凝。果然,阐教的手段,没那么简单。
就在此时,帝辛心神一动,感应到系统中“人道火种”传来一阵异常的波动。他立刻沉入心神,只见那代表大商国运的火焰光团边缘,那几丝被窃取的气运“线头”之中,有一条似乎变得格外清晰了一些,并且,隐隐指向了某个特定的方位——并非西岐,而是朝歌城内!
“嗯?”帝辛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
窃运的终端,或者说其中一个重要的中转节点,竟然就在朝歌城内?!
是谁?是潜伏的内奸,还是某种被暗中布置下来的邪异法器?
“太师,石矶道友!”帝辛声音森寒,“随孤在朝歌城内,仔细搜素!那窃运的爪子,或许就藏在我们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