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件事?”
林见心头猛地一跳,望向那水晶眼眸中凝聚的最后光芒,心中充满了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在这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可能的外力,都可能成为决定生死的关键。但这老者太过诡异,所言是真是假,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不必……警惕。”老者似乎洞悉了林见的心思,那干涩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坦然。“我之存在,早已与这条残脉同生共死。残脉将灭,我之残念,亦将随之归于虚无。对这世间,对这赤血荒原,我早已……无能为力,亦无……眷恋。唯一所执,不过是这最后一点……源自上古‘净灵’与‘守护’法则的……本能,不愿让这最后一点纯净,彻底湮灭于那污秽血魔之力中。”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慕容冰身上,尤其在她眉心那点黯淡却纯净的冰莲印记上停留,水晶般的眼眸中,那银白色的星芒,似乎微微明亮了一丝,带着一种近乎“欣赏”与“惋惜”的复杂意味。
“这女娃……身怀‘冰莲之种’,乃向死而生、触及冰之法则本源的奇迹。更难得的是,她体内,还残留着一丝……极为精纯、与‘净灵’同源的……‘玄阴冰魄’气息,且似乎……经历过来自真正‘净灵’本源的……最后一次‘灌顶’洗礼。她的根基,已与‘净灵’之力,产生了深层次的共鸣与融合。”
老者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耗费他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只是,她伤势太重,‘冰莲之种’虽被强行稳固,却如同无根之萍,缺乏磅礴、同源的生机与灵气滋养,难以真正复苏、成长。而那血魔死咒虽被拔除大半,其阴毒怨念,依旧如附骨之疽,潜藏于她血脉、神魂最深处,伺机反扑。若无外力相助,单靠她自身与这稀薄灵气,恐需数十年、甚至上百年静养,方能勉强恢复意识,且根基有损,道途难续。”
林见的心,随着老者的话语,不断下沉。他知道慕容冰伤势极重,却没想到,竟严重到如此地步。数十年、上百年?他们哪有那么多时间?更何况,根基有损,道途难续,这比杀了慕容冰,更让她无法接受。
“前辈……可有办法?”林见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老者沉默了片刻,水晶眼眸望向自己胸口那不断滴落乳白色灵液的贯穿伤口,又望向溶洞四周那层散发着乳白微光的“净灵石衣”,最后,目光重新落回慕容冰身上。
“办法……或许有一个。但……极其凶险,且需……付出代价。”
“无论什么代价,只要能救师姐,我都愿意!”林见斩钉截铁,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老者看着林见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水晶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波澜,似是追忆,似是感慨。
“此法,并非由你付出代价,而是……由我,以及这最后一点……即将彻底消散的‘净灵’残脉本源。”老者缓缓道,声音更加干涩、虚弱,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与决然。
“我之残躯,早已与这地脉节点同化,体内流淌的,便是这最后一点……相对精纯的‘净灵’本源灵液。这女娃体内‘冰莲之种’与‘净灵’之力共鸣,可作为一个绝佳的……‘引子’与‘容器’。”
“我可……将我这最后一点本源灵液,以及维持这‘净灵石衣’的最后力量,尽数剥离,不用于维持这即将破灭的气泡,而是……以秘法,强行灌注、引渡入这女娃体内,以最精纯、最本源的‘净灵’之力,为她进行一次最后的……‘地脉灌顶’与‘净灵洗髓’。”
“此举,一来,可提供她‘冰莲之种’复苏、成长所需的、磅礴且同源至极的生机与灵气,大大缩短其恢复时间,甚至……可能助其‘冰莲之种’在绝境中更进一步,发生某种……难以预料的良性蜕变。二来,以最本源的‘净灵’之力,可彻底净化、驱逐她体内残留的最后一丝血魔死咒怨念,稳固道基,不留后患。三来……这‘净灵’本源,源自地脉,蕴含一丝微弱的、与此地法则相连的‘印记’。若她能成功吸收、炼化,或许……能让她对这片‘赤血荒原’的暴戾、混乱环境,产生一丝微弱的适应力,甚至……能隐约感应到其他可能残存的、与‘净灵’相关的微弱波动,对你们之后在这绝地中行走,或有一丝助益。”
林见听得心神剧震,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不仅能救醒、甚至可能让慕容冰因祸得福,还能为她打下更加坚实的基础,更对他们在赤血荒原的生存有所帮助!这老者的馈赠,太过珍贵!
然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在这等绝地。老者口中的“代价”与“凶险”,必然非同小可。
“代价……是什么?凶险……又在何处?”林见强迫自己冷静,沉声问道。
“代价……”老者水晶眼眸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分,声音更加虚无缥缈,“代价便是,此举之后,我这最后一点残念,将随之彻底消散,归于虚无。这处残存的‘净灵节点’气泡,也将因失去最后的本源支撑,加速崩溃。或许……原本还能维持数日,经此之后,最多……只能再支撑一两个时辰。你们,必须在这屏障彻底破碎、血魔神力涌入之前,离开此地,否则……必被吞噬、污染。”
“至于凶险……”老者看向慕容冰,缓缓道,“凶险有二。其一,这‘净灵’本源,虽与她体内力量同源,但毕竟是地脉本源之力,磅礴浩瀚,远超她此刻重伤脆弱之躯所能承受的极限。灌注过程,必须极其小心、缓慢,且需她自身有足够坚韧的意志与求生本能配合,引导、炼化这股力量,否则,稍有差池,便是经脉尽碎、神魂崩裂、‘冰莲之种’被撑爆的下场,瞬间魂飞魄散。”
“其二……”老者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凝重,“我之残念,早已与这地脉、与那血魔神力侵蚀对抗了无尽岁月,意识早已混杂不清,记忆支离破碎。这最后一点本源中,难免……残留着我无尽岁月中,对抗血魔、感受绝望、目睹净土逐一湮灭而产生的……无边负面情绪、混乱记忆碎片、乃至……一丝对那血魔意志的……深刻恐惧与憎恶烙印。”
“这些负面情绪与混乱烙印,会随着本源之力,一同灌入她的识海。她必须在承受磅礴力量冲击的同时,紧守心神,抵御、净化这些外来的负面侵蚀,保持自身灵台清明,否则……即便肉身无恙,神魂也可能被污染、同化,轻则神智错乱,重则……沦为只知杀戮、或者充满绝望疯狂的怪物,与那祭坛中的怪物无异。”
林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个凶险,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致命!尤其是第二个,那无尽岁月积累的负面情绪与混乱烙印,其恐怖程度,恐怕远超想象。慕容冰此刻昏迷,神魂脆弱,如何能抵挡?
“没有……别的选择吗?”林见声音干涩。
“没有。”老者缓缓摇头,水晶眼眸望向溶洞顶端,那层乳白色的“净灵石衣”,其上光芒,似乎比他刚出现时,又黯淡、稀薄了一分。“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气泡的崩溃,不可逆转。这最后一点本源,不用于救她,也会在气泡破灭时,被血魔神力污染、吞噬,化为壮大那邪恶的养料。与其如此,不如……赌上一把,为这身怀‘净灵’与‘冰莲’奇迹的女娃,也为你们……争取一线真正的生机。”
“当然,选择权在你们。”老者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见,眼中只剩下平静的等待,“你若信我,愿让她一搏,我便施为。你若不愿,我可送你们……从此地另一处隐蔽的、通往荒原更深地底、但同样危机四伏的裂缝离开,是生是死,看你们自己造化。只是,这女娃的伤势,恐怕……再难有如此机缘了。”
林见沉默。目光在昏迷的慕容冰那苍白却绝美的脸上,在阿吉那虚弱昏迷的身影上,在魂囊中厉战微弱的魂火上,一一扫过。最后,他望向老者那平静、疲惫、却隐含最后一丝“净灵”执念的水晶眼眸。
他知道,老者所言非虚。这可能是救醒慕容冰,甚至让她更进一步的唯一机会,也是他们在这绝地中,所能获得的、最后一份来自“善”之一方的馈赠。错过了,慕容冰可能真的就此沉沦,他们也将在失去最强战力与核心的情况下,在这赤血荒原寸步难行,最终走向毁灭。
但其中的凶险,也足以让人绝望。那磅礴的力量冲击,那无尽岁月积累的负面侵蚀……昏迷的慕容冰,真的能挺过来吗?
赌,还是不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溶洞中,只有那“滴答……滴答……”的灵液滴落声,如同生命的倒计时,一声声,敲打在林见的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林见缓缓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与挣扎,彻底消散,只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坚定与决绝。
“请前辈……施为!”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无论结果如何,林见……感激不尽!”
说完,他不再看老者,而是转身,轻轻将昏迷的慕容冰,以一种最舒适、也最便于接受力量灌注的姿势,平放在溪流旁一块相对平坦、光滑的岩石上。他蹲下身,握住慕容冰那冰冷的手,将最后两块净灵石碎片,塞入她的掌心,又将自身那几乎枯竭的、仅存的一丝守护意念,通过相握的手,缓缓渡入她体内,试图在她那沉寂的神魂深处,唤醒一丝……哪怕最微弱的感应与回应。
“师姐……一定要……挺过来……”林见低声呢喃,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与深情。
老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水晶眼眸中,那最后一点银白星芒,缓缓亮起,仿佛燃烧的最后一点烛火。
“好。”
他干涩地吐出一个字,再无多言。那佝偻的、与岩石同化的身躯,缓缓从溪边站起。随着他的动作,胸口那贯穿的伤口中,乳白色的灵液滴落速度,骤然加快!不再是“滴答”,而是化作了一道纤细却凝练的乳白色光流,源源不断地涌出!
同时,溶洞四周那层乳白色的“净灵石衣”,也猛地光芒大放,无数道乳白色的、蕴含着精纯“净灵”本源的光丝,自石衣上剥离,如同百川归海,向着老者的身躯汇聚而来,最终,与他胸口涌出的灵液光流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更加粗大、更加凝练、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纯净与浩瀚气息的乳白色光柱!
老者抬起那只干枯如同树枝的右手,对着平躺的慕容冰,虚虚一指。
“净灵地脉……最后馈赠……以我残念为引……以冰莲为桥……灌注!”
“嗡——!!!”
乳白色的光柱,如同九天银河垂落,带着净化万物、滋养生命的磅礴意志,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将慕容冰的整个身躯,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