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影弑天 第240章 赤岩遗脉

“赤岩部族？”

守卫沙哑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古庙中荡开一圈涟漪。阿吉握着皮子的手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将皮子藏到身后，眼中充满了惊疑与警惕，望向那尊盘坐的血影。林见也瞬间警觉，不动声色地移步，隐隐挡在阿吉身前，目光平静地迎向守卫那双血色的眼眸。

“前辈……认得这皮子？认得……赤岩部族？”林见缓缓问道，语气带着探究，却也暗藏一丝防备。在这陌生诡异的绝地，任何变故都必须谨慎对待。

血影守卫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似乎能洞穿虚实的血色眼眸，仔细地、仿佛带着某种审视与追忆的意味，上下打量着阿吉。他的目光，掠过阿吉年轻却因风沙与磨难而显得粗糙的脸庞，落在他紧握着皮子、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最终，似乎穿透了皮子，感知到了阿吉体内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一丝奇异而古老的血脉波动。

“赤岩部族……上古遗民之一，以‘赤血岩’为图腾，崇拜大地与火焰的力量，擅长炼制傀儡，驯化地行妖兽，曾在这片荒原的东南边缘，建立过不弱的部族聚居地。”守卫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复杂，“他们……也曾是守护‘净灵泉眼’、抵御荒原煞气侵蚀的古老盟约部族之一。只是后来……”

他顿了顿，血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与茫然，似乎某些记忆碎片在翻涌，却又难以拼凑完整。“后来……神魔之战的余波再次爆发？还是部族间因资源、理念爆发了内战？又或者……是来自荒原深处、那最核心的‘神魔陨落之地’的某种邪恶存在侵蚀、蛊惑了某些部族？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赤岩部族，与其他几个守护盟约的部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逐渐衰落、分裂、甚至……相互攻伐，背弃了古老的盟约。最终，有的部族彻底消失在煞气与战火中，有的则退入荒原更深处，变得嗜血、野蛮，只知掠夺与杀戮，如同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些。而赤岩部族……似乎是在一次惨烈的内乱与外敌入侵中，彻底覆灭了？还是……有一部分族人，设法逃离了这片绝地？”

守卫的目光，再次落在阿吉身上，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审视：“你身上的血脉气息，虽然极其稀薄驳杂，但确实是赤岩部族后裔无疑。而且，这块‘祖血皮卷’，乃是赤岩部族核心族人，以自身精血混合特殊矿物绘制，用以记载部族传承、迁徙路线、以及与祖地、圣地感应的信物，只有身怀纯净部族血脉者才能激发其部分威能，靠近祖地或圣地时会有所感应。你能带着它来到这里，甚至能引动它发热……说明你体内流淌的，或许并非仅仅是旁支杂血，很可能……是某一支嫡系的后裔。”

阿吉听得目瞪口呆。他从小在商队中长大，只知道祖上是沙漠深处的部族，因灾祸流亡，哪里想得到，自己的血脉源头，竟然如此古老、神秘，甚至与这片恐怖的赤血荒原、与这“净灵古庙”、与那什么上古盟约有关？

“我……我不知道……爷爷只说是沙漠深处的部族，因为战乱和沙暴……”阿吉喃喃道，握着皮子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模糊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悸动，仿佛随着守卫的话语，被悄然唤醒。

“沙漠深处……战乱和沙暴……”守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或许并非真实的沙漠，而是你们祖先流落外界后，对这片赤血荒原边缘某些区域的模糊记忆与描述。毕竟，这片绝地，在极其古老的时代，也曾有过绿洲与河流，只是后来被煞气侵蚀、法则破碎，才逐渐化为如今这暗红死寂的模样。你们那一支，能带着‘祖血皮卷’逃离此地，并在外界繁衍生息，留下血脉，已属不易。”

他看向林见，又看向阿吉，血色眼眸中，那股冰冷与疏离似乎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托付重担的凝重。

“年轻人，你的到来，以及这位赤岩后裔的出现，或许……并非偶然。”守卫缓缓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在泉眼光晕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带着无尽的沧桑。“‘净灵泉眼’即将彻底干涸，这座古庙最后的庇护也将消失。届时，这方圆千里内，因泉眼净化之力而勉强维持的、相对‘平静’的区域，将重新被赤血荒原的暴戾煞气彻底吞噬，那些早已对此地虎视眈眈的邪恶遗民部族、煞灵、凶兽，必将蜂拥而至，将这里的一切，都化为掠夺与毁灭的养料。”

“而你们，身怀‘镇魔’因果，与‘时之沙漏’相连，更带着赤岩部族的嫡系血脉与‘祖血皮卷’……或许，是这无尽岁月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够接近那核心禁地，尝试激活‘跨界传送阵’，甚至……有机会终结这片绝地那持续了万古的杀戮轮回，或者至少，为这赤血荒原，留下一线……或许永远也无法实现的、重塑秩序的渺茫希望的存在。”

守卫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林见眉头紧锁，他早已明白前路艰险，却没想到，这守卫竟似乎将某种更加沉重、更加虚无缥缈的“希望”或“使命”，寄托在了他们身上。

“前辈，我等自身难保，只想求生，只想救回师姐。您所说的终结杀戮轮回、重塑秩序……太过遥远，也非我等力所能及。”林见沉声道，他不想背负无法承受的重担。

“我明白。”守卫点了点头，并未强求，“对于流落此地的外人而言，求生是第一要务。我说的那些，或许只是我沉沦无尽岁月后，一点不切实际的执念与幻想。你们无需放在心上。但……”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而恳切：“前往核心禁地的路，九死一生。没有足够的信息与准备，你们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而我，身为古庙最后的守卫，在此沉沦、清醒又沉沦的漫长岁月中，对那片禁地，对如今的赤血荒原，对那些遗民部族的了解，远比你们手中的残图、残卷要多。我可以将这些告诉你们，助你们增加一丝……活着抵达传送阵，或者找到其他离开方法的可能。甚至，我可以告诉你们，如何利用这口即将干涸的泉眼最后的力量，为你们……尤其是为那位孕育‘冰莲之种’的女娃，争取更多的时间，或者……进行一次最后的治疗与巩固。”

“条件呢？”林见直接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绝地之中。

“条件……”守卫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阿吉，以及他手中的“祖血皮卷”上，血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深切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悲怆与期盼。

“第一，带上这块‘赤岩部族’的‘祖血皮卷’。抵达核心禁地，若有机会，找到……‘赤岩部族’真正的祖祠，或者，他们当年守护的、与‘净灵泉眼’同源的、另一处可能早已干涸或污染的‘地脉节点’。将此皮卷，置于祖祠祭坛，或投入地脉节点之中。此乃赤岩部族上古祭司，以生命与全族气运为引，炼制此皮卷时，留下的最后祈愿与……赎罪之契。若能完成，或许能稍稍净化、安抚那片区域因部族覆灭、背弃盟约而产生的滔天怨念与诅咒，为后来者……减少一丝阻碍。也算，是替这赤岩后裔，了却一段先祖因果，或许……对他自身血脉的觉醒与未来，也有裨益。”

“第二……”守卫的目光，缓缓转向庙外，那永恒暗红的天空，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若你们真的激活了跨界传送阵，离开了此地……有朝一日，若你们修为足够，若机缘巧合，能再次找到与这赤血荒原相关的线索、或入口……请记得，这里，曾有一口名为‘净灵’的泉眼，曾有一位……或许早已被遗忘名字的守卫，在此守候、迷失、又短暂清醒。若有可能……带一缕外界的、纯净的生机，或者……一丝‘净化’、‘生命’法则的本源气息回来，洒在这片废墟上。不为复活泉眼，只为……告诉这片被遗弃、被诅咒的土地，告诉那些沉沦、疯狂的遗民与煞灵，也告诉我自己……这万古的黑暗与杀戮之外，还有……光，还有……希望存在过的证明。”

他的话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孤独，与一丝近乎卑微的祈求。那不是命令，不是交易，更像是一个即将彻底沉入永恒黑暗的灵魂，对偶然路过、或许能带来一丝微光的旅人，发出的最后、也最无力的……托付。

古庙之中，一片寂静。只有泉眼光晕，无声流淌。

阿吉紧紧攥着手中的皮卷，看着守卫那血雾笼罩下、却仿佛能穿透万古沧桑的目光，心中那丝源于血脉的悸动，变得更加清晰，也变得更加……沉重。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那模糊的祖先，似乎真的背负着什么，而这份沉重，如今，似乎要由他来承担一部分。

林见沉默良久。守卫的两个条件，第一个尚算具体，虽然危险，但若真能找到赤岩祖祠或地脉节点，完成或许能带来好处。第二个，则虚无缥缈，更像是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一个安慰性质的念想。但守卫给出的报酬——关于核心禁地的关键信息，以及利用泉眼最后力量救治、巩固慕容冰的方法——对他们而言，却是眼下最急需的救命稻草。

而且，他能感觉到，守卫此刻的话语，是发自肺腑的。这是一个迷失了万古、刚刚找回一丝清醒、却即将随同守护之物一同消亡的古老灵魂，最后的执念与寄托。

“好。”林见终于缓缓点头，目光直视守卫，“前辈所言，林见记下了。若我等侥幸不死，能抵达核心禁地，必当尽力完成第一个托付。至于第二个……林见不敢保证什么，但若真有那一日，必不忘今日之言。”

“如此……便够了。”守卫血色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释重负的光芒。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极其凝练、混合了他自身血气、泉眼净化之力、以及一丝古老符文的暗红色光芒，缓缓凝聚。

“时间紧迫，我先为你们，讲述这赤血荒原如今已知的格局，核心禁地的凶险，以及……如何利用这最后一口‘净灵泉水’，为那女娃，进行一次彻底的‘净灵洗髓’，稳固‘冰莲之种’，延缓死咒侵蚀，甚至……激发她血脉中可能潜藏的、与这泉眼同源的……一丝‘净灵’本源。”

暗红色的光芒，随着他低沉而沧桑的讲述，化作一道道蕴含着庞大信息与玄奥波动的符文流光，分别射向林见、阿吉，以及……昏迷中的慕容冰眉心。

一段尘封了无尽岁月的秘辛，一条通往死亡核心的险路，以及一场关乎生死与时间的最后治疗，在这绝地的古庙之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