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窟,位于南疆与西漠交界的“葬魂山脉”深处。此地山势险恶,终年笼罩在化不开的灰黑色毒瘴与阴云之下,不见天日。山脉之中,不见草木,唯有嶙峋的、仿佛被巨兽啃噬过的惨白色怪石,以及堆积如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各种生灵的巨大骸骨。有长达百丈的巨兽肋骨斜插天际,有狰狞的妖魔头骨堆积成山,更有无数人类、妖族的骨骸,层层叠叠,铺满了山谷沟壑,散发出冲天的怨气与死寂。风吹过嶙峋的骨隙,发出凄厉如鬼哭的呜咽,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是亡灵的坟场,也是幽冥殿在南疆经营数百年的、除黑水渊外最重要的巢穴——万骨窟的所在。
据传,万骨窟深处,连接着一处上古时期的巨大战场遗迹,亦或是某次惨烈神魔之战的埋骨之地,阴气、死气、煞气浓郁到极点,是修炼鬼道、尸道、乃至炼制阴兵傀儡的绝佳之地。幽冥殿占据此地后,更以秘法接引地底阴脉,布下“万鬼朝宗大阵”,将此地打造成铁桶一般的魔窟,易守难攻。
此刻,万骨窟外围,一处被浓郁灰雾笼罩的隘口前。林见、厉战,以及十名精锐军魂,如同融入灰雾的阴影,静静潜伏在一座巨大的兽骨山之后。他们已经在此观察了两日。
“大人,前方隘口,便是万骨窟的第一道门户——‘鬼门关’。”厉战魂将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在林见识海中响起,带着凝重,“此关有阵法笼罩,更有四名金丹期的鬼将轮值,数百筑基期的阴兵巡逻,戒备森严。且关隘两侧山崖,布满了‘蚀骨阴雷’与‘摄魂鬼眼’,强闯不易。”
林见目光穿透灰雾,望向那隘口。只见两座高达千丈、形似巨大骷髅头的惨白山崖相对而立,中间一道仅容数人并行的狭窄通道,便是“鬼门关”。关隘上空,灰黑色的雾气翻滚,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鬼脸沉浮,发出无声的哀嚎,那是阵法形成的幻象与攻击。关隘之下,两队身着破旧黑色骨甲、手持锈迹斑斑兵刃、眼眶中燃烧着幽绿魂火的阴兵,正迈着整齐而僵硬的步伐,来回巡逻。更有关隘两侧的阴影中,隐藏着数道更加隐晦、强大的气息,正是轮值的金丹鬼将。
“确实森严。”林见点头。以他目前的实力,配合厉战与军魂,强攻这道门户,并非不可,但势必打草惊蛇,惊动窟内高手,失去潜入探查、出其不意的机会。
“大人,可要末将带兄弟们,从地底阴脉潜行?末将生前曾研习过地脉遁术,死后为魂,对阴气感应更加敏锐,或可避开部分阵法。”厉战提议。
“不妥。”林见摇头,“此地阴脉被幽冥殿经营多年,必有监测手段。且我们对窟内结构、阴脉走向不熟,一旦触动禁制,陷入重围,更加被动。”
他目光扫过关隘,又看向远处灰雾中,那隐约可见的、通往万骨窟深处的蜿蜒骨道。骨道之上,不时有幽冥殿的修士,或驾驭骨兽,或驱使阴魂,出入往来。但检查都极为严格,需出示令牌,核对气息,甚至要经过某种鬼道术法的检测。
“看来,想悄无声息地混进去,很难。”林见沉吟。硬闯,易暴露;潜入,缺身份;强攻,时机未到。
就在他思索破局之法时,忽然,远处灰雾深处,传来一阵沉闷、整齐、仿佛千军万马行进的脚步声,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阴风呼啸与金铁交击之声!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大地仿佛都在轻微震颤。灰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剧烈翻涌起来。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血腥、尸臭、铁锈味的阴煞之气,如同潮水般,自骨道深处涌来,让潜伏的军魂都感到一阵不适。
“这是……阴兵过境?!”厉战魂将眼眶中的魂火猛地一跳,声音带着一丝惊疑。
只见灰雾之中,一队队排列整齐、身着残破古老甲胄、手持锈蚀兵刃、面无表情、眼眶中燃烧着暗红色魂火的“士兵”,正迈着僵硬而统一的步伐,向着“鬼门关”方向行来。这些士兵,并非活人,也非寻常阴魂,而是介于僵尸与阴魂之间的特殊存在——“战魂尸兵”!它们身上,还残留着生前惨烈厮杀的气息,甲胄上布满刀剑痕迹,许多“士兵”肢体残缺,却依旧保持着前进的队形,散发出的煞气与死气,远超那些巡逻的普通阴兵。
粗略一看,这队“战魂尸兵”,竟有上千之众!为首者,是三名骑着高头骨马、身披厚重骨甲、气息赫然达到金丹后期巅峰的尸将!在队伍中间,更有十几辆由巨大兽骨拖曳的、覆盖着黑布的囚车,囚车之中,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呻吟,以及浓烈的生灵气息!
“是生灵!他们又抓来了祭品!”厉战声音冰冷,杀意隐现。
林见瞳孔微缩。他瞬间明白了,这是幽冥殿从各地抓捕、运送祭品的队伍!看这规模,这批祭品数量恐怕不下数百!而押送的,是上千战魂尸兵与三名金丹尸将,实力强悍。
“我们的机会来了。”林见眼中寒光一闪,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形。
“厉将军,你们在此地藏好,收敛所有气息,没有我的信号,不得妄动。”林见低声吩咐。
“大人,您要……”厉战一惊。
“混进去。”林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心念一动,运转《诡影弑天经》,周身气息瞬间变化。原本内敛深沉的寂灭、镇魔之意,被强行压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冷、死寂、带着淡淡血腥与怨念的鬼道气息,与周围环境,与那些战魂尸兵身上的气息,竟有七八分相似!同时,他面容肌肉骨骼微微调整,在灰雾与阴影的遮掩下,变得模糊、阴鸷,配合一身黑袍,俨然一副幽冥殿底层鬼修的模样。
这是《诡影弑天经》中记载的、可模拟、转化气息的秘术“百变幻形”,结合他对鬼道、死气的深刻理解(源自炼化黄泉死气、吞噬鬼爪本源、以及与幽冥殿多次交手),施展出来,以假乱真。除非元婴后期、且精研鬼道的强者近距离仔细探查,否则难以识破。
“大人小心!”厉战深知林见手段,不再多言,与军魂迅速隐匿更深。
此时,那队押送祭品的“战魂尸兵”队伍,已行至“鬼门关”前。关隘上的鬼将显然认识来者,并未过多盘查,只是验看了为首尸将手中的一块黑色骨牌,便挥手放行。沉重的关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仅容队伍通过。
队伍缓缓行进,囚车中的哭泣与呻吟,在死寂的山谷中格外清晰。林见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自兽骨山后闪出,身形一晃,已融入队伍末尾的阴影之中。他步伐僵硬,气息阴冷,与周围那些麻木前行的尸兵,几乎别无二致。更巧妙的是,他悄然释放出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的黄泉死气(炼化鬼爪所得),缭绕周身。这气息一出,周围那些尸兵竟隐隐露出一丝本能的畏惧与服从,自动让开一丝空隙,让他顺利混入队伍,无人察觉异常。
就这样,林见跟随在队伍末尾,随着上千战魂尸兵,押送着数百生灵祭品,堂而皇之地,踏过了戒备森严的“鬼门关”,进入了幽冥殿在南疆的核心巢穴——万骨窟。
灰雾在身后合拢,关门缓缓闭合。眼前,是一条更加宽阔、但依旧昏暗的、由无数白骨铺就的甬道,蜿蜒通向山脉深处,通向那未知的、充满死亡与阴谋的魔窟腹地。
林见低垂着头,黑袍下的眼眸,却冰冷如万载寒星,悄然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感应着空气中浓郁的阴气、死气、以及那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阵法波动与强大气息。
“万骨窟……我进来了。鬼骨,血杀,夜枭……还有那些被囚禁的无辜生灵……我来了。”
冰冷的意念,在心底流淌。一场在龙潭虎穴中的暗战与杀戮,就此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