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广阔、充斥着绝望与血腥的地下空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郁到化不开的甜腥气,那是万千生灵血液汇聚、即将献祭的味道。无数道粗大的黑色铁链,如同毒蛇般,缠绕、锁困着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身影。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凡人百姓,有气息不弱、伤痕累累的低阶修士,甚至还有一些妖族的成员。他们被禁锢了法力,封住了口舌,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麻木与绝望,如同待宰的羔羊,跪伏在冰冷的、被暗红色粘稠血液浸透的地面上,发出呜呜的悲鸣。
这些,便是幽冥殿为“接引计划”秘密抓捕的祭品,近万生灵!此刻,他们如同猪狗般,被驱赶、束缚在这巨大的、令人作呕的血色祭坛周围,等待着最终的死亡。
祭坛,庞大无比,占据着地下空间的核心,通体由一种暗沉如凝固血液的诡异石材砌成,其上雕刻着繁复、狰狞、扭曲的魔纹。九根高达百丈、刻满厉鬼、骷髅、血海的黑色石柱,如同九根撑天之柱,矗立在祭坛的九个方位。石柱顶端,幽绿色的鬼火熊熊燃烧,散发出阴冷、邪恶的光芒,将整个祭坛映照得如同九幽地狱。石柱表面,不断有粘稠的血液从魔纹中渗出,顺着柱身流淌而下,汇入祭坛底部那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血池之中。
祭坛中央,矗立着一座十丈高的白骨王座,王座之上,端坐着一尊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魔神雕像,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猩红的火焰。雕像下方,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血色漩涡,漩涡中心,连接着祭坛正上方虚空之中,那道长达百丈、不断扭曲蠕动的暗红色空间裂隙——九幽裂隙!裂隙深处,血海翻腾,白骨沉浮,无数扭曲的阴影、触手、眼球,在血海中沉浮、窥伺,散发出贪婪、疯狂、混乱的恐怖意志,仿佛随时要挣脱裂隙的束缚,降临此界!
“呜呜呜——!!!”
低沉、宏大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诵经声,在空间内回荡。数以百计、身着黑袍、气息阴冷的幽冥殿修士,分列祭坛四周,盘膝而坐,口中吟诵着古老、邪恶的咒文。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充满亵渎与邪恶的力量,如同看不见的锁链,牢牢束缚着裂隙,并不断引导着下方血池中的磅礴血煞之力,注入裂隙,似乎在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既不让裂隙扩大,也不让其闭合,而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某个临界点的爆发。
祭坛顶端,白骨王座两侧,分立着两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
左侧一人,身高九尺,骨瘦如柴,身披一袭漆黑如墨、点缀着森白骨片的宽大斗篷,脸上带着一张雕刻着痛苦鬼面的白骨面具,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绿色鬼火的眼眸。他手持一根通体由人骨炼制、顶端镶嵌着九颗骷髅头的惨白骨杖,骨杖之上,不断有凄厉的魂影挣扎哀嚎。此人气息阴森、死寂,赫然是元婴中期巅峰修为,幽冥殿副殿主之一——鬼骨!
右侧一人,身材矮胖,面色红润如同婴儿,但一双眼睛却猩红如血,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他身穿一件猩红如血的袍子,袍子上绣满了扭曲挣扎的人脸。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血色葫芦,葫芦口隐隐有血光吞吐,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血腥与怨气。此人气息暴戾、嗜血,同样是元婴中期修为,幽冥殿另一位副殿主——血影!
而在祭坛边缘,更靠近血池与裂隙的位置,一道模糊的、全身笼罩在浓郁黑雾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静静伫立。他负手而立,气息渊深如海,比之鬼骨、血影还要强盛数筹,已然达到了元婴后期的恐怖层次!他并未参与吟诵,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裂隙,仿佛在等待,在评判。此人,便是幽冥殿此次行动的最高主持者,神秘的客卿——“无面”。
“祭品已齐,血池充盈,九幽之眼即将睁开……”鬼骨副殿主抬起头,望向裂隙深处那涌动的暗红色阴影,白骨面具下的鬼火跳跃着兴奋的光芒,声音嘶哑刺耳,“只待子时阴气最盛,血月凌空,便可发动‘万魂血祭大阵’,彻底打通通道,接引‘圣主’残魂降临!”
“嘿嘿嘿……届时,我圣殿将得无上伟力,一统五域,指日可待!”血影副殿主舔了舔嘴唇,猩红的眸子里满是贪婪与狂热,目光扫过下方那些瑟瑟发抖的祭品,如同看着一道道美味佳肴,“这些蝼蚁的血肉魂魄,能成为圣主降临的祭品,是他们的荣幸!”
“不可大意。”那被称为“无面”的客卿,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漠,“血狼族被灭,幽泉陨落,镇魔血狱出现变故,天机被扰。那‘诡影’林见,不可小觑。血祭仪式,绝不容有失。”
“无面大人多虑了。”鬼骨不以为意,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傲然,“此地乃我圣殿经营数百年的根基,有‘九幽锁天大阵’守护,更有我等三人坐镇,区区一个金丹小辈,纵有天大能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何况,他若敢来,正好将他一并献祭,以他之血肉,补圣主之魂,岂不更妙?”
“正是!他若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血影阴笑道,“待血祭完成,圣主降临,第一个就拿他祭旗!”
“谨慎为要。”无面淡淡道,不再多言,只是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祭坛外围某处废弃石室的方向,那被石板封死的出口,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随即舒展开来。或许是自己多心了,那条废弃的阴脉暗道,早已封死,数百年无人问津,应无大碍。
祭坛下方,血池边缘,数名身着黑袍、气息在金丹后期的幽冥殿执事,正手持黑色皮鞭,厉声呵斥,驱使着低阶弟子,将一批批神情麻木、气息衰弱的祭品,如同驱赶牲口般,推入那翻滚着血泡、散发着浓郁死气的血池之中。
“噗通!噗通!”
祭品落水,甚至来不及挣扎,便被血池中蕴含的恐怖腐蚀之力与怨念瞬间吞噬,血肉消融,魂魄被抽离,化作一缕缕精纯的血色能量与怨魂之力,沿着血池底部的符文通道,注入上方的九幽裂隙。每投入一批祭品,裂隙便微微震颤一下,其中传出的魔音与邪恶气息便强盛一分,那道连接此界与九幽的通道,便稳固一分、扩大一分。
哭喊、咒骂、哀嚎、求饶……各种声音在祭坛下汇聚成绝望的乐章,与上方那庄严、邪恶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就在距离祭坛边缘不远处,一处被巨大石柱阴影笼罩的角落里,一道虚掩的石门缝隙之后,两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一切。
林见与慕容冰,已悄然潜出通道,藏身于此。他们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两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融入阴影。眼前这惨绝人寰、如同炼狱的一幕,让两人胸中杀意沸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慕容冰死死咬住嘴唇,美眸中燃烧着愤怒与悲悯的火焰,握着冰莲剑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她出身正道,何曾见过如此大规模、如此残忍的活人血祭?这简直是灭绝人性!
林见的面色,则平静得可怕,如同万载寒冰。但他的眼底深处,那深沉的杀意与怒火,几乎要将这片天地都点燃。他想起了阿禾临死前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想起了月泉圣地外那些无辜惨死的天狐族战士,想起了镇魔军那万载不灭的忠魂……而眼前这近万生灵,即将步上同样的命运!
“幽冥殿……都该死!”林见心中,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咆哮。但他强行按捺住立刻冲出去大开杀戒的冲动。理智告诉他,此刻冲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祭坛有阵法守护,更有三大元婴老怪坐镇,其中一人还是元婴后期!更有数百精锐幽冥殿修士!强攻,十死无生。
“必须破坏血祭仪式,阻止裂隙开启!”林见传音给慕容冰,声音冷静得可怕,“祭坛核心,在那魔神雕像与血池之间的符文阵眼。必须毁掉阵眼,切断血池与裂隙的联系,打乱他们的节奏,最好能引爆血池,引发反噬!”
“那三大元婴……如何应对?”慕容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传音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元婴后期,那是足以开宗立派、称霸一方的巨擘,绝非他们二人可以力敌。
“我来引开他们,尤其是那个元婴后期的无面。”林见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祭坛上三道恐怖的身影,“师姐,你趁乱潜入,伺机破坏阵眼。记住,不要硬拼,一击即走,以引爆血池、制造混乱为主。我会制造机会,吸引他们注意。”
“可是……”慕容冰担忧地看着他,以一己之力引开三大元婴,其中还有元婴后期,这简直是送死!
“无妨,我自有脱身之法。”林见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记住,我们的目标是破坏血祭,救不了所有人,但绝不能让他们成功!一旦裂隙彻底洞开,后果不堪设想!血池反噬,阵法崩溃,便是我们的机会!届时,你立即遁走,与墨渊会合,在外接应!”
“那你……”慕容冰急道。
“我自有分寸。”林见打断她,目光望向裂隙深处,那隐约可见的、扭曲蠕动的巨大阴影,眼中闪过一丝异芒,“或许……那里,也有我们的机会。”
他心中,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正在悄然成形。他要借力打力,甚至……火中取栗!
“子时将至,准备动手。”林见最后看了一眼祭坛上那些麻木等死的生灵,又看了一眼高台上那三个如同恶魔般的身影,将他们的样貌、气息、位置牢牢刻在心中。
“子时……血月凌空,阴气最盛,便是他们发动总攻之时。也是我们……动手之时!”
他缓缓闭上眼,将杀意、愤怒、悲伤,尽数压入心底最深处,只留下最冰冷的理智与决绝。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幽深的寒潭,不起波澜。
“师姐,保重。”
“你……也小心。”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间,在诵经声与绝望的呜咽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祭坛上空,那道九幽裂隙,在血池力量的灌注下,已扩张到极限,边缘不断有细小的空间裂缝崩灭、再生,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裂隙深处,那恐怖的意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狂暴,仿佛一头被囚禁了万载的凶兽,即将破笼而出!
白骨王座上,鬼骨与血影眼中狂热更甚,连那始终淡漠的无面,也微微抬起了头,望向裂隙深处,似乎带着一丝期待。
终于——
“时辰将至!准备血祭!”
鬼骨嘶哑的声音,如同丧钟,响彻整个地下空间。所有诵经的幽冥殿修士,气息猛地一涨,吟唱声更加高亢、疯狂!下方那些幽冥殿执事,也纷纷举起手中的黑色皮鞭,狰狞地笑着,准备将最后一批、也是数量最多的一批祭品,推入血池!
子时,到了!
“就是现在!”
林见眼中精光暴射,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亮出了獠牙!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