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带着虚弱的阿禾,凭借对后山地形的熟悉和残存的影遁之力,一路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最终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那处位于寂灭寒潭边的隐秘洞府。
刚踏入洞府,布下禁制,林见便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夹杂着冰碴的淤血,身体一软,单膝跪倒在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到了极点,周身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皮肤表面甚至隐隐有幽蓝色的煞气纹路浮现、扭动,仿佛有生命般想要破体而出。
“师兄!”阿禾惊呼一声,顾不上自己的虚弱,连忙上前搀扶,眼中泪水涟涟,“你怎么样?”
“无妨……煞气反噬……需要……时间炼化。”林见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强行吞噬冰风眼积蓄万载的九幽玄冰煞,又引动了《幽皇经》深处那不可控的幽皇意志,对他的身体和神魂造成了巨大的负担。若非他根基扎实,又有镇魂玉护住灵台,此刻早已爆体而亡或神智沦丧。
他艰难地盘膝坐好,将镇魂玉贴在眉心,清凉气息流转,勉强镇压住识海中翻腾的暴戾意念。又将九幽煞莲置于身前,让其缓缓吸收体内失控溢散的煞气。最后,他取出几枚疗伤和稳定心神的丹药服下,双手结印,全力运转《幽皇经》残卷法门,开始引导、炼化那磅礴如海的煞气能量。
洞府内陷入了死寂,只有林见粗重的喘息声和灵力运转时发出的微弱嗡鸣。阿禾守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打扰到他疗伤。
时间一点点流逝。洞外寂灭寒潭的寒气丝丝缕缕渗入,反而有助于压制林见体内躁动的煞气。镇魂玉散发的清光与九幽煞莲吸收转化后的精纯阴气,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辅助着他梳理那狂暴的能量。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且漫长的过程。九幽玄冰煞至阴至寒,又蕴含寂灭真意,炼化时稍有不慎,便可能经脉尽碎、神魂冻结。林见的心神完全沉入体内,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小心翼翼地将那肆虐的煞气洪流,一丝丝导入正确的经脉,按照《幽皇经》的路线运转、提纯、压缩。
他的身体时而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霜,时而蒸腾起黑色的雾气,体温在极寒与阴冷之间剧烈波动。阿禾看得心惊胆战,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祈祷。
一日、两日、三日……
直到第七日,林见体表的异象才逐渐平息,呼吸变得悠长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深邃的黑暗一闪而逝,气息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那股躁动不稳的感觉已然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内敛、深沉。
“师兄,你好了?”阿禾惊喜地叫道。
“嗯,暂时压制住了。”林见点点头,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已恢复了平静。他内视己身,丹田内那片筑基灵液漩涡,体积缩小了近三成,但颜色变得更加深邃漆黑,宛如浓缩的墨晶,旋转间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虽然总量未增,却更加凝练、精纯,带着一股冰寒的死寂之意。他的修为,依旧停留在筑基后期,但根基被打磨得更加坚实,对《幽皇经》和诡影之力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与那页残卷的联系更加紧密,似乎触摸到了更深层次的力量门槛。
“这次虽然凶险,但收获不小。”林见心中明悟。危机危机,危险中蕴含着机遇。彻底炼化这九幽玄冰煞后,他的诡影之力将带上一丝“寂灭”特性,威力更增。而且,亲身引动幽皇意志的经历,虽然恐怖,却也让他对《幽皇经》的源头有了更直观的认知。
“阿禾,说说宗门的情况,还有你是怎么被关进冰风眼的?”林见看向小师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阿禾闻言,小脸顿时黯淡下来,眼中涌起愤怒和悲伤:“师兄,宗门……宗门已经快被吴天那个叛徒和幽冥殿的人掏空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林见离开后宗门发生的巨变一一道来:掌门冲击元婴失败重伤后,吴天如何勾结幽冥殿,排除异己,安插心腹;如何诬陷忠良,将不少反对他的长老、弟子或囚禁或驱逐;如何暗中搜寻与“幽皇”有关的古籍和物品;最后,又是如何因为她无意中发现了吴天与幽冥殿密使接触的证据,而将她污蔑为勾结外敌,关入冰风眼逼问。
“他们一直在找一样叫‘青铜门钥碎片’的东西,好像和上古的一个大秘密有关。吴天怀疑这东西可能跟后山的禁地或者掌门师尊有关,甚至……他甚至怀疑师尊的伤有蹊跷!”阿禾压低声音,带着恐惧说道。
林见目光冰寒。果然如此!幽冥殿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追杀他,更是青云宗本身,或者说,是青云宗可能守护的某个关于“幽皇”的秘密!掌门重伤,恐怕也非意外!
“慕容师姐说,现在宗内还能信任的人不多了,传功长老玄云子师伯可能还保持中立,但也被吴天的人暗中监视着。”阿禾补充道。
林见沉默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青云宗的局势,比他想象的更糟,几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而这一切,似乎都绕不开“幽皇”二字。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林见做出决断。洞府虽隐蔽,但并非久留之地。幽冥殿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止一个金丹初期了。而且,宗门内危机四伏,带着阿禾目标太大。
“我们去哪?”阿禾问道。
林见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去一个……能让我们变强,也能弄清楚这一切真相的地方。”
他心中已有目标。从严烈和吴天的记忆碎片中,他拼凑出了一个地点——陨星谷。那里是上古战场遗迹,据说有幽皇相关的传承现世,而且环境特殊,是躲避追杀的绝佳之地。更重要的是,他感觉,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方向。
休整一日后,林见带着恢复了些许元气的阿禾,悄然离开了寂灭寒潭。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逃亡,而是主动向着风暴的中心,踏出了脚步。
山雨欲来风满楼。青云宗内的暗流,黑水疆域的风云,都因他这一动,而将掀起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