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岁舜华话音落下的瞬间,景元动了。他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微微侧首,目光先是极其自然地扫过全场,将彦卿的震惊、列车组的确信、怀炎的赞赏尽收眼底,仿佛在确认某种“氛围”。
然后,他的视线才最终,如同归巢的倦鸟,温柔而坚定地落回岁舜华身上。
他唇角勾起那抹令人安心的、惯常的浅笑,向前踏出半步,姿态从容不迫,恰好站在了一个既能与怀炎对话,又能将岁舜华护在自己身影之下的微妙位置。
“炎老所言极是。”他先是对怀炎的话表示赞同,声音温和,定下基调。
随即,他转向岁舜华,目光与她相接,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没来由的拘谨,只剩下纯粹的、毫不掩饰的一种近乎守护的温柔。
“阿岁过谦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机缘’、‘同伴’、‘历史本身’……你所言皆有道理。然,‘玉韫石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再珍贵的史诗,若无合适的载体与灵魂去赋予其形态与生命,亦只能沉睡于故纸堆中,如同明珠蒙尘。”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斟酌词句,每一个字都经过缜密的思考,既要点明她的不可或缺,更要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这份认可的公正与真诚。
“你所做的,绝非简单的‘传声’。”他的语气加重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以音律为刻刀,以心血为薪火,将冰冷的历史铭刻进生者的记忆,将先辈的风骨熔铸进时代的脉搏。此乃‘化古为新,继往开来’之功。罗浮能得闻此声,是罗浮之幸;联盟能得此佳作,是联盟之幸。”
说到这里,他话锋微转,再次看向怀炎,巧妙地将个人赞誉升华为对仙舟文化传承的肯定,既回应了怀炎,又再次巩固了岁舜华的地位,话语间滴水不漏:“炎老将其纳入朱明教材,文化总署将其录入遗产库,正是看到了此歌超越一曲一赋的价值。它不仅是艺术的成就,更是文明的纽带,教育的利器。此等功绩,称一声‘栋梁之才’,实至名归。”
最后,他重新看向岁舜华,眼中的凌厉与算计尽数化为春风般的和煦,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慵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只对她流露的亲近与调侃:“所以,这赞誉,你便安心受着吧。过分的谦逊,有时反倒显得不美了,不是吗?”
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戏谑,瞬间化解了因极高赞誉而可能产生的压力与尴尬,将气氛重新拉回轻松。
景元看着岁舜华,笑意流转,最后那句玩笑…希望她能懂,他只是不想她看轻了自己。
景元这一番话,引经据典,层层递进,既全面肯定了岁舜华的贡献,又巧妙地将她的谦逊融入更高的格局之中,可谓情理兼备,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殿内檀香袅袅,他温和而笃定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对才华与功绩的郑重认可之中。
然而,作为话题中心的岁舜华,在景元话音落下后,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恍惚。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快速颤动了几下。
余光悄悄瞥过周围众人的神情——怀炎将军捋须颔首,深以为然;彦卿眼中的崇拜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星光;丹恒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三月七和星更是满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岁舜华:不是……等会儿?这对吗?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我就是……就是把地球的歌拿过来唱了唱,顶多算个文化的搬运工,怎么到他们嘴里,尤其是景元嘴里,就变成了‘以心血为薪火’、‘化古为新,继往开来’了?还‘栋梁之才’?!
一股强烈的心虚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不是因为骄傲,而是因为这赞誉实在太过沉重,让她有些“德不配位”的惶恐。
她心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呼啸,疯狂呐喊着:“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那些属于地球的、真正的创作者们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更让她觉得站立难安。
岁舜华:我心好虚啊……虚得像是个被吹胀的气球,随时都可能‘嘭’地一声破掉。景元他……他平时说话就这么能‘上价值’的吗?这高度拔得,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我真的没搞谦逊,我是真觉得自己担不起啊!
尽管内心已是波澜万丈,惊涛骇浪,但多年的修养与此刻的氛围,都让她绝不能失态。
她努力压下心头的万马奔腾,强迫自己维持着面部肌肉的柔和线条,甚至还得让嘴角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她迎着景元那带着戏谑与鼓励的温柔目光,以及众人期待的视线,硬着头皮,轻轻点了点头。动作细微而优雅,仿佛只是出于礼貌的回应。
然而,在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只有她自己知道,景元这番话,简直是把她架在了一座名为“栋梁之才”的高台上,上下两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