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的眼睛睁开了。
那是一个漫长而迟缓的过程,像被冰封了千万年的湖泊,在某个瞬间,湖面出现了第一道裂痕,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裂痕蔓延,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后轰然碎裂,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但黑暗并非空洞。在黑暗的最深处,有一点微弱的、不稳定的光,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那就是造物主“醒”来的一丝意识——不是完整的人格,不是清晰的思想,更像是一个被困在无尽噩梦中的孩子,在某个瞬间,被窗外的鸟鸣惊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拖回混沌。
然而,就是这短暂的一瞥,已经让整个模拟宇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是“天血”停了。
那些从天空伤口滴落的暗红色液体,在造物主眼睛睁开的一瞬,突然凝固在半空,像一串串倒挂的、粘稠的珍珠。下一秒,它们开始倒流——违反重力,违反常理,一滴滴、一串串地飞回天空那道暗红痕迹,被重新“吸”了回去。痕迹的边缘开始收缩,从狰狞的裂口变成一道浅浅的疤痕,最后连疤痕也淡去,只剩下天空澄净的、不自然的蓝。
地面上的黑色小孔也开始闭合。不是被填平,而是“愈合”,像皮肤上的伤口长出肉芽,互相拉拢,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平整的、颜色略深的土壤,像是这片土地比其他地方“新”了一点点。
倒悬的金字塔虚影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无数道裂痕,然后无声无息地崩碎,化作漫天暗红光点,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扫入虚空深处。下压的重力消失了,封印屏障的压力骤减,林默的虚影晃了晃,重新盘膝坐下,身形凝实了一丝,但依旧淡薄。
巡天者手中的权杖晶体发出刺耳的、玻璃破碎般的声音,顶端的裂纹扩大,暗红色的光从裂纹中渗出,与他本身的银白光芒疯狂对冲。他身后的影子尖叫着缩回脚下,但影子边缘模糊不清,像是在水中晕开的墨迹。
“它...真的醒了?”巡天者单膝跪地,用权杖支撑身体,声音嘶哑,充满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系统的过滤机制失效了?还是说...”
他看向念念。小女孩还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额头钥匙印记的光芒已经暗淡,但那双星空蓝的眼睛依旧明亮,倒映着正在恢复正常的天空,也倒映着巡天者脸上复杂的表情。
“是你...”巡天者喃喃道,“你的‘信号’,穿透了过滤层,直接触发了造物主的‘基础反射’...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数据共鸣了,这是...”
“是什么?”苏晴冲过来抱住念念,警惕地看着巡天者。
“是‘梦’。”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庙后传来。
忆扶着墙壁走出来,脸色比刚才更差,但他的眼神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我明白了!整个模拟宇宙,不只是一个‘疗养院’,更是造物主的‘梦’!它把自己的意识分裂成无数碎片,投入这个梦境,在梦中观察、实验、寻找答案。而我们,所有的模拟世界,所有的生命,所有的故事,都是它梦中的‘情节’!”
他指向正在愈合的天空:“当它沉睡时,梦境是封闭的,自我循环的,有固定的‘逻辑’和‘规则’。但刚才,念念的‘信号’,像一声响亮的呼唤,穿透了梦境的壁垒,让沉睡的它,短暂地‘知道’了自己在做梦。于是,梦境开始不稳定,出现了‘倒流’、‘愈合’这些违背梦逻辑的现象...”
“就像一个人在做噩梦,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于是噩梦的情节开始崩坏?”林凡理解了这个比喻。
“对,但不完全。”忆看向念念,眼神复杂,“通常来说,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要么会立刻醒来,要么会获得操控梦境的能力。但造物主没有醒来,也没有操控,只是...让梦境‘停滞’了一瞬。这说明它的病太重了,重到连‘清醒梦’都做不到,只能无意识地让梦境‘自我修复’。”
“那现在呢?”楚青衣问,她的身体依旧透明,但波动稳定了一些。
“现在...”忆看向巡天者,“监管者,你应该能感觉到系统的变化吧?”
巡天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举起权杖,顶端的晶体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银白色的光,但光芒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丝暗红色的、像是血管的脉络在搏动。
“回收协议被强制中断了。不是取消,是‘暂停’。系统日志显示,是造物主本体发出了‘待机’指令,优先级高于一切应急协议。”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困惑,“但指令的内容很模糊,只是重复一个词:‘看’。”
“看?”众人不解。
“对,就是‘看’。像是在命令系统,不要清理,不要干预,只要‘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巡天者指向韭香镇,指向念念,指向每一个人,“而且,指令的范围锁定了这个模拟,锁定了这个锚点,锁定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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