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长到青溪镇的流民们都盖起了新房,开垦的荒地长出了金黄的麦浪。短到山神庙供桌上那盆韭菜花,才开到第七朵。
第七朵是金色的,开在晨曦里,颤巍巍的,像含着露。花心里有个小小的人影,盘腿坐着,托着腮,看日出。人影很淡,淡得像水墨画上洇开的一笔,但眉眼清晰,是楚无涯。
林凡每天清晨给花浇水时,会跟人影说几句话。说小山又长高了,说李婶的韭菜盒子加了新馅,说周小凡考中了秀才,说赵大娶了媳妇,生了个闺女,取名赵韭菜。
人影不说话,只笑。笑得很淡,像风吹过水面。
小山长到了林凡腰那么高。还是圆脸,金瞳,但眉眼间有了苏晴的秀气,也有楚无涯的痞气。胸口那片金色龙鳞长成了完整的逆鳞,嵌在心口,摸上去温润如玉,但发起光来能照亮半座山。
他能控制地龙之力了。不是林凡那种笨拙的操控,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想下雨,云就聚过来;想开花,枯木就发芽。有次王婆的豆腐坊着火,他跺跺脚,井水就自己涌出来,浇灭了火,顺便给王婆洗了个澡。
王婆拎着湿漉漉的豆腐出来,哭笑不得:“小祖宗,下次灭火就行,别连人一起浇。”
小山咧嘴笑,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王奶奶,我请你吃豆腐脑。”
“你请?”王婆戳他脑门,“你哪来的钱?”
“我爹有。”小山理直气壮,“我爹是山神,整座山都是他的,山里长的蘑菇,河里游的鱼,天上飞的鸟,都是钱。”
林凡在庙里打喷嚏,揉揉鼻子:“谁念叨我?”
夜枭蹲在梁上舔毛:“还能有谁,你儿子,又拿你的名头赊账。”
“赊就赊吧,反正也还不完。”林凡伸个懒腰,走到庙门口。山下,炊烟袅袅,鸡鸣狗吠,新的一天开始了。
三年,青溪镇变了样。流民们安了家,荒地变良田,醉仙楼扩了店面,私塾多了十几个学生。周小凡当了先生,娶了媳妇,媳妇是赵大的妹妹,叫赵小韭,人如其名,泼辣能干,管账一把好手。
李婶的韭菜盒子成了镇上一绝,连隔壁镇的人都跑来买。她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学揉面,一个学调馅,自己当起掌柜,每天坐在柜台后拨算盘,笑眯眯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王婆的豆腐坊开了分店,专卖豆腐脑和豆浆。早晨,镇民们端着碗来打豆浆,热气腾腾的,混着韭菜盒子的香,能飘半条街。
一切都在变好。除了…那株金韭菜。
金韭菜长到一人高就不长了,亭亭玉立,叶片肥厚,顶端的花苞一直没开。林凡试过浇水,施肥,唱歌,讲故事,甚至滴地龙血,花苞纹丝不动,像个倔脾气的孩子,就不开。
苏晴说,它在等。等什么?不知道。
也许在等楚无涯彻底醒来,也许在等一个契机,也许…就是在等。
林凡不急。三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他每天给韭菜浇水,跟它说话,说镇上的事,说小山的事,说夜枭又偷吃了李婶的虾皮,说周小凡的学生背不出《三字经》被罚站。
韭菜听着,叶片轻轻摇曳,像在点头。
这天清晨,林凡照例浇水,花苞突然动了。不是开,是颤,颤得很厉害,像在挣扎。紧接着,整株韭菜开始发光,金光从根部涌到叶尖,再从叶尖倒流回根部,如此循环,越来越亮。
“师娘!”林凡喊。
苏晴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看见金韭菜的样子,她愣了愣,然后眼睛亮了,比划:要开了。
“开什么?”
苏晴摇头,指指天,又指指地,最后指指自己心口。
林凡不懂。但很快,他懂了。
金韭菜的光芒达到顶点时,花苞“啪”地一声,炸开了。不是绽放,是炸开,花瓣四溅,化作漫天金粉。金粉在空中凝聚,旋转,最后凝成一个人形。
不是楚无涯。是个女人。
青衣,长发,眉眼温婉,但眼神凌厉。她悬浮在半空,低头看自己的手,看了很久,然后抬头,看向林凡,开口,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敲在人心上:
“楚无涯呢?”
林凡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苏晴手里的锅铲“哐当”掉地上,她捂着嘴,眼泪哗啦啦流。
女人皱眉,从空中落下,赤脚踩在泥土上。她走到苏晴面前,伸手,想碰她的脸,但手穿过去了——她是虚影,碰不到实物。
“苏晴?”女人轻声问,“是你吗?”
苏晴拼命点头,比划:是我,是我!阿姊,是你吗?
“是我。”女人笑了,笑出眼泪,“我回来了。”
林凡终于找回声音:“您…您是?”
女人转身,看向他,眼神复杂:“我是楚无涯的姐姐,楚青衣。也是…观测者总部,前首席研究员,编号001。”
夜枭从梁上掉下来,砸在供桌上,顾不得疼,炸毛尖叫:“编号001?!那个三百年前叛逃总部、炸了半个数据库、拐走楚无涯的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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