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万次重生开始摆烂 第86章 山的意志与韭菜盒子的陷阱

主编来的时候，青溪镇正在过社日。庙会从镇头摆到镇尾，舞龙的、踩高跷的、唱大戏的，锣鼓喧天，人挤人。李婶的醉仙楼摆了流水席，王婆的豆腐脑白送，周小凡在戏台上念祭文，念得字正腔圆，台下老头老太太抹眼泪。

林凡坐在山神庙门槛上，看山下那片热闹。夜枭蹲在他肩头打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脖子。

“最后一天了。”夜枭说。

“嗯。”林凡咬了口韭菜盒子。李婶新做的，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满嘴油。

“不跟他们道个别？”

“道了，更舍不得。”

夜枭不说话了。山下传来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出一片青烟。烟里，主编的身影由虚变实，一步步走上山来。他今天没穿紫袍，换了身靛青长衫，手里摇着折扇，像个赶庙会的书生。

“林山神，好雅兴。”主编停在十步外，笑吟吟的。

“主编，吃了吗？”林凡举了举韭菜盒子，“李婶刚做的，热乎。”

“不必了。”主编合上折扇，指指山下，“社日祭山，你这山神不去受香火，在这儿啃冷饼子，不像话。”

“香火吃多了腻，韭菜盒子实在。”林凡三两口吃完，拍拍手站起来，“走吧，去哪抽魂？这儿人多，别吓着孩子。”

主编笑了：“你倒是爽快。”

“拖拖拉拉没意思。”林凡往庙里走，“速战速决，我还得赶下半场戏。周小凡排的《霸王别姬》，我得去捧个场。”

主编跟着他进庙。庙里供着新塑的山神像，是林凡的脸，笑得憨厚，手里还托着个韭菜盒子。像前香火鼎盛，供品堆成小山，最显眼处摆着个大号韭菜盒子，用红绸扎着，写着“山神老爷笑纳”。

“百姓爱戴啊。”主编拿起韭菜盒子，掂了掂，“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您想吃，我让李婶给您打包。”林凡在蒲团上盘腿坐下，“抽吧，轻点，我怕疼。”

主编没动。他走到神像前，仰头看那张憨笑的脸，看了很久，才说：“楚无涯当年，也这么坐着，让我抽魂。他说：‘老东西，下手利索点，别磨叽。’”

“然后呢？”

“然后我抽了。”主编转身，眼神复杂，“抽完他笑了，说：‘原来魂飞魄散是这滋味，跟喝了假酒似的。’说完就没了，灰都不剩。”

林凡沉默。庙外传来锣鼓点，戏开唱了。虞姬在咿咿呀呀地哭，霸王在吼“力拔山兮气盖世”。

“你比他强。”主编在林凡对面坐下，折扇轻点他眉心，“他是一心求死，你是不得不死。求死的，走得痛快；不得不死的，走得憋屈。”

“我没想死。”林凡说，“我想活，活得好好的，吃韭菜盒子，送外卖，看戏，跟我师娘学种花。但您不让。”

“不是我不让，是规矩不让。”主编叹气，“‘方舟’要启航，需要地龙魂做帆。三界只剩你一条地龙，不抽你，抽谁？”

“所以我就活该？”

“这世上，谁不活该？”主编笑，“我活该当这主编，天天操心世界崩不崩。楚无涯活该爱上苏晴，魂飞魄散还要留点念想。你活该是地龙，活该拜楚无涯为师，活该…摊上这么个师父。”

锣鼓点密了，霸王在唱“时不利兮骓不逝”。林凡突然笑了。

“您说得对，我活该。”他往后一仰，躺在地上，看着庙顶的蛛网，“但活该，不等于认命。师父教我的，就四个字：能摆就摆，摆不了就掀桌。”

主编挑眉：“你要掀桌？”

“试试。”林凡闭上眼，“您抽魂吧。抽完，我掀给您看。”

主编不再说话。他展开折扇，扇面是幅星图，星图转动，化作旋涡。旋涡中心伸出无数光丝，刺向林凡眉心。

第一根光丝触到皮肤的瞬间，整座山震了一下。很轻，像打了个嗝。

主编皱眉，光丝继续刺入。

第二根，山又震了一下。这次重了些，供桌上的韭菜盒子滚到地上。

第三根，山体轰鸣。神像晃动，灰尘簌簌落下。

主编脸色变了，想抽手，但光丝像被吸住，拔不出来。林凡睁眼，眼里是金色的，像熔化的金子。

“主编，”他轻声说，“您知道地龙和山神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主编咬牙，扇子上的星图疯狂旋转，更多的光丝涌出，要把林凡缠成茧。但光丝一碰到林凡的身体，就融化，被吸收，变成他眼中金芒的一部分。

“山神，是山的管家。”林凡慢慢坐起来，光丝在他身上崩断，消散，“地龙，是山的魂。”

他站起来，每走一步，庙就震动一下。地砖裂开，裂缝里涌出金色的光，那是地脉，是这座山沉睡的力量。

“您要抽我的魂，行。但我的魂，连着这座山的脉。您抽我，就连山一起抽。山没了，地脉就断了。地脉断了，青溪镇就塌了。青溪镇塌了，那七个世界的地脉网就会崩溃，连锁反应，‘方舟’就算造出来，也没地方启航——因为港，炸了。”

主编额角见汗。他试了三次，抽不出林凡的魂，反而被地脉反噬，折扇上出现裂痕。

“你疯了？”他低吼，“与山融合，你就再也离不开了！你会变成一块石头，一缕风，一滴雨！你不再是人，甚至不再是地龙！你就是山，山就是你！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记忆！”

“有。”林凡走到神像前，拿起那个大号韭菜盒子，掰开，里面没有馅，是团旋转的星云——楚无涯留给他的，最后的“后手”。

“师父在韭菜盒子里藏了点东西。”他把星云按进胸口，金光炸开，整座山都在共鸣，“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变成山，就把这个吃下去。吃了，我就还是我，山也还是山。但山有的，我也有。”

主编瞳孔骤缩：“他偷了‘方舟’的能源核心图纸…融进了韭菜盒子？！”

“不是偷，是备份。”林凡笑了，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师父早知道您要造‘方舟’，所以他提前在韭菜盒子里，在所有他送过的外卖里，在青溪镇的每一寸土地下，都埋了‘种子’。种子很小，小到您察觉不到。但它们会生长，会连接，会在关键时刻…发芽。”

他张开双臂。庙塌了，不是坍塌，是融化。砖瓦化成土，梁柱化成木，神像化成石，一切归于山。主编被一股柔和但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出庙外，站在山巅，看着整座卧牛山“活”过来。

山在拔高，在膨胀，在呼吸。树木疯长，溪流改道，鸟兽齐鸣。地脉的金光从每一道裂缝里涌出，在空中交织成网，网的中心，是林凡。

不，不是林凡。是山。

是有了林凡意识的山。

“现在，”山在说话，声音轰隆如雷，“您还要抽我的魂吗？”

主编脸色铁青。他看出来了，林凡不是与山融合，是把山“吃”了。地龙吞山，化山为体，从此山即龙，龙即山。要抽林凡的魂，就得先碾碎这座山。而碾碎这座山，等于碾碎半个世界的地脉网。

“你赢了。”主编收起折扇，裂痕自动愈合，“但‘方舟’必须启航。没有地龙魂，我就用别的。楚无涯的魂种，苏晴找回来的那些，够用了。”

“您用不了。”山说，“师父的魂种，被我污染了。用它们启动‘方舟’，‘方舟’会变成…大号韭菜盒子，除了香，没别的用。”

主编终于失态了。他一把攥碎折扇，碎片化作光点消散：“楚无涯！你死了还要算计我！”

“他算计的不是您。”山的声音低下来，带着疲惫，“他算计的，是这该死的命运。”

山下，庙会还在继续。虞姬唱到“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霸王在哭。哭声传到山上，被风扯碎。

主编沉默良久，转身要走。

“主编。”山叫住他。

“还有事？”

“韭菜盒子，真不吃一个？李婶手艺，三百年老字号。”

主编背影僵了僵，没回头，踏空而去。

山恢复平静。金光收敛，树木缩回，溪流归位。庙宇重新立起，神像完好如初，只是手里托的韭菜盒子没了，换成了一捧土。

林凡从土里“长”出来，浑身**，但眼里有山的光。他走到神像前，摸了摸那捧土，土里冒出嫩芽，是韭菜。

夜枭从废墟里钻出来，灰头土脸，骂骂咧咧：“菜鸟你疯了？！说好的掀桌，你直接把房子拆了？！”

“没拆，重组了一下。”林凡随手扯了片芭蕉叶裹身上，“怎么样，帅不帅？”

“帅个屁！你现在是山了！山！不能动！不能吃韭菜盒子！不能送外卖！你活着还有啥意思？！”

“能啊。”林凡走到庙外，抬脚，地上升起一块石板托住他。他往前走，石板一路铺到山下，像自动扶梯。“你看，这不就能动了？”

夜枭目瞪口呆。

山下，社日正酣。李婶的流水席吃到第三轮，王婆的豆腐脑见了底，周小凡的《霸王别姬》唱到乌江自刎，台下哭成一片。

林凡走到戏台边，周小凡刚抹完泪，看见他，愣了：“林、林先生？您不是在山神庙受香火吗？”

“受完了，下来蹭口饭吃。”林凡很自然地在席上坐下，抄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李婶，肉炖老了。”

李婶从厨房探头，眼圈还红着——刚哭完霸王——一看是他，笑骂：“有的吃还挑！嫌老别吃！”

“吃，怎么不吃。”林凡扒了两口饭，抬头看戏。台上，霸王抹脖子了，虞姬跟着抹了，戏完了。台下掌声雷动，铜板雨点般扔上去。

周小凡鞠躬谢幕，下台来，挨着林凡坐下，小声说：“林先生，我刚在台上，看见山神庙那边金光大作，是您显灵了？”

“嗯，显了。”林凡给他夹了块肉，“吃你的，别瞎打听。”

周小凡嘿嘿笑，埋头扒饭。

夜枭蹲在林凡肩头，看傻了。它用尾巴戳戳林凡：“菜鸟，你现在…到底是啥？”

“山啊。”

“山能吃饭？”

“山为什么不能吃饭？”林凡理直气壮，“山吃土，吃水，吃阳光雨露。我吃饭，一个道理。”

“那你还能送外卖不？”

“能啊。”林凡指指脚下，“我让山长腿，自己跑去送。”

夜枭彻底无语，把脑袋埋翅膀里，装死。

社日闹到半夜才散。林凡帮忙收了摊，刷了碗，送了醉醺醺的王婆回家，又陪周小凡走了段夜路。回山时，月已中天。

庙里，那捧土上的韭菜芽，长到了三寸高。绿油油的，在月光下发光。

林凡蹲下，摸了摸嫩芽。芽儿抖了抖，蹭他手指。

“师父，”他轻声说，“我变成山了。您这后手，够狠。”

芽儿又抖了抖，像在笑。

夜枭跳上供桌，舔爪子：“接下来咋办？主编肯定不会罢休。”

“他知道他输了。”林凡躺下，地上自动长出草垫，柔软如床，“‘方舟’启动不了，他得想别的法子逃。在他想出法子前，咱们过咱们的日子。”

“啥日子？你都是山了，还能过啥日子？”

“山的日子啊。”林凡闭眼，嘴角勾起，“春天开花，夏天结果，秋天落叶，冬天睡觉。闲了听鸟叫，闷了看云飘。饿了…让李婶给我上供韭菜盒子。”

夜枭翻白眼：“你想得美。”

“不想美点，怎么对得起师父的算计？”林凡翻身，面朝那捧土，“睡了。明天还要早起，给王婆送豆腐呢。”

“你送？”

“我让山送。”

夜枭不说话了。它跳下供桌，窝在林凡身边，尾巴盖住他眼睛。

月光洒进庙里，照着那捧土，照着土里的韭菜芽，照着草垫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山”，和它怀里蜷成一团的猫。

庙外，风过山林，沙沙作响，像在哼歌。

哼的是《霸王别姬》的调，但词改了，改成：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韭菜盒子兮奈若何。”

山，笑了。

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