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里,亚德里恩慵懒地靠在虫体工学椅的椅背上,双腿交叠,姿态舒展到了极致。
他正以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观看着不远处上演的一幕。
诺澜正拿着一个光脑,调出一份电子法典,试图为他那位精神即将再次崩溃的同事卡斯,进行一场专业的、条理分明的心理疏导。
“看到了吗?《雄虫保护法》第三百六十五条,明确规定,雄虫的个人意愿拥有最高优先权,高于一切规章与命令。”
诺澜用指尖轻点着悬浮光幕上的文字,镜片后的双眼透出精英副官特有的冷静与理智。
他试图用坚实的法律条文,去重新粘合卡斯那已经碎裂成片的脆弱世界观。
卡斯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手指深深地插进发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上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可上将他,他把一位尊贵的A 级雄虫阁下当成虫崽在哄睡啊!这根本就不正常!”
“一件事情是否正常,它的评判标准并不在于我们,而在于当事虫究竟是怎么想的。”
亚德里恩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高脚杯,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慧黠光芒。
“而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我们那位身份神秘的A 级阁下,恰恰就吃这一套。”
他的话音仿佛一个开关,刚刚落下,指挥中心的合金门便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气流声,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
伊兰塞尔迈着沉稳如山的步伐走了进来。
“上将。”
诺澜与卡斯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脊背,站得如同两杆标枪。
伊兰塞尔冷金色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房间里的三个虫,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多做停留,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依旧维持着慵懒坐姿的亚德里恩身上。
“你的建议,我经过了严谨的评估。”
亚德里恩挑了挑他那好看的眉毛,唇角勾起一抹“我就知道”的得意笑容。
“哦?不知是我的哪一条天才建议,荣幸地得到了上将的垂青?”
“关于通过更高频率、更深层次的数据采集,来建立所谓‘感觉’模型,和“把实验对象带在身边”那两条。”
伊兰塞尔的语气平铺直叙,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仿佛只是在复述一份刚刚审阅完毕的技术报告。
“我发现,目前的执行方案,存在着无法忽视的结构性局限。”
“夜间观察的行为窗口过于狭窄,只能获取到与睡眠相关的基础生理数据。”
“而白天则存在超过八个小时的观察空窗期,无法做到对目标行为模式的实时监控与数据连续性采集。”
“这将严重影响最终生成模型的完整性与结论的准确性。”
亚德里恩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在伊兰塞尔条分缕析的阐述中,一寸一寸地僵硬凝固。
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浓烈至极的不祥预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他最狂野的想象。
诺澜也敏锐地感觉到了某种风雨欲来的不对劲,他谨慎地向前倾了倾身体,试探着开口。
“上将,您的意思是?”
伊兰塞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手在主控台上划过,调出了一幅精细无比的建筑结构图。
那是翠竹轩的整体鸟瞰图,他用指尖在属于顾瑜的主宅旁边,一个雅致清幽的独立院落上,画下了一个清晰的红色圆圈。
“根据庄园的原始设计图纸,这里是闲置的客院。”
他陈述着一个不容置喙的事实。
“为了优化数据采集流程,彻底消除信息孤岛,从而提高整体方案的执行效率,我决定,变更行动方案。”
“从明天起,我将搬入翠竹轩。”
指挥中心里,陷入了长达十秒钟的、足以让虫窒息的绝对死寂。
亚德里恩脸上所有的笑容都已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呆滞的空白。
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倾斜,澄清透亮的果酒汩汩流出,滴落在光洁的金属地板上,他却毫无察觉。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回荡着那两个字。
搬……搬进去?
他只是建议伊兰塞尔把实验对象带在身边,多约出来见见面,结果这个行动力过剩的军雌直接一步到位,要申请同居?
“噗通。”
那是卡斯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重重坐回椅子上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他那刚刚才被诺澜用法律条文勉强抢救回来的神智,此刻再一次面临着全线崩溃的绝境。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射起来,整个人像是被巨兽踩中了尾巴的猫,发出了尖锐的呐喊。
“同居?!上将!您要和雄虫阁下同居?!可是他,顾瑜阁下他还没有成年啊!您这是知法犯法啊!”
这声呐喊,回荡在空旷寂静的指挥中心里,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绝望的颤音。
伊兰塞尔的眉梢甚至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将目光转向卡斯,那双冷金色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情绪的波动,只有纯粹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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