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顾瑜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唤醒的,他伸了个懒腰,往窗外鸟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嗯……没见过,一群淡紫色的鸟,很漂亮,叫声像蓝星的黄鹂。
他下了定论:“嗯,解锁虫族新物种……”
洗漱完毕,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院子里,去看昨天刚种下的那三块“试验田”。
肥沃的黑土被晨露浸润,显得格外有生机。顾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点土。
他眼睛忽然亮了,不自觉的惊呼:“我的天,发芽了?这土质也太好了,简直种花家农业爱好者的梦中情地。”
他满意地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自己的口袋,指尖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那方手帕的轮廓。
他忍不住拿了出来。
洁白的手帕经过一夜,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淡了许多,但凑近了,依旧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顾瑜想起昨天那位上将一本正经,却又笨拙无比的社交行为,嘴角的笑意就怎么也压不住。
一个位高权重,气场慑人的帝国上将,私下里却单纯得像个刚出军校的实习生,试图用部队条例来解读邻里关系。
这种反差,让他觉得,这位邻居非但不可怕,反而……有点可爱。
他心情极好地将手帕叠好,重新放回口袋,哼着歌开始指挥机器虫给自己的菜地浇水。
养老生活,有此等趣事相伴,当真是一点也不无聊。
与此同时,上将府的指挥中心内,气氛却与翠竹轩的悠闲惬意截然不同。
伊兰塞尔坐在总指挥官的座位上,面前的虚拟光屏上没有显示星图,也没有任何军务文件,而是一份本地行星的生态环境报告,以及……一份《雄虫营养膳食标准建议》。
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着,冷金色的眸子专注得像是在分析一场关键战役的数据。
“进行过体力劳动后,需补充超过日常标准百分之三十的能量,以及足量的维生素与微量元素,以确保身体机能的快速恢复。”
他将这条信息单独提取出来。
然后,他调出了另一份文件,是他昨天让诺澜整理的,关于顾瑜的全部公开信息。信息很少,除了名字和A 级的等级,几乎一片空白。但伊兰塞尔的目光,停留在了“年龄:二十七岁”这一栏上。
根据帝国法律,雄虫三十岁才算成年。
二十七岁,还在生长发育期。
他的大脑迅速将几个关键信息串联起来:未成年、体力劳动(种地)、营养需求增加。
伊兰塞尔关掉了所有报告。
他那份名为【与顾瑜阁下的邻里社交关系】的档案,自动更新了。
【阶段目标:维持并深化‘亲密邻居’关系。】
【新增实践方案:基于邻居的健康需求,提供必要的营养支持。此举符合‘亲密邻居’之间互相关怀的基本准则。】
方案生成完毕。伊兰塞尔站起身。
行动派的上将,从不迟疑。
他径直走向指挥中心的物资储备区,在一个恒温柜前停下。这里存放着供给高级军官的,最高规格的特种作战营养剂和浓缩食品。
他挑选了几样,然后转身走向了厨房。
正在监控室摸鱼的卡斯和诺澜,通过内部监控看到这一幕,顿时面面相觑。
“上将……去厨房了?”卡斯揉了揉眼睛,满脸的匪夷所思,“他不是只会用营养合成剂吗?”
诺澜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监控画面的光。“他拿了A-7号浓缩牛肉,c-3号蔬菜纤维块,还有……一支高能蛋白营养液。”
几分钟后,两只雌虫就看到,他们那位尊贵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上将阁下,端着一个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托盘上,放着一只精致的白瓷碗。
碗里,是一坨……颜色介于棕色和绿色之间,形态难以名状的,糊状物。
卡斯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
诺澜的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上将这是……要做什么?”卡斯的声音都在发颤。
诺澜沉默了片刻,冷静地给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的推测:“根据亚德里恩副会长的理论,这或许是上将表达亲近的,另一种方式。”
“硬核投喂?”卡斯脱口而出。
诺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翠竹轩门口的监控画面,调到了主屏幕上。
顾瑜刚浇完水,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休息,就听到了门铃声。
他有些意外,这个时间会是谁?
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依旧是那道挺拔的身影时,顾瑜的意外变成了惊讶。
“上将?”他一天之内见这位邻居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
伊兰塞尔微微颔首,语气平铺直叙,像是在做任务简报:“顾瑜阁下,早上好。我来执行邻里社交准则第三条,附则第二款:关心邻居的身体健康。”
他说着,将手里的托盘往前递了递。
顾瑜的目光,落在了那只白瓷碗上。
他看着碗里那坨不可名状的,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肉香、蔬菜味和某种奇异甜味的糊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是……什么新型生化武器吗?
看着顾瑜凝滞的表情,伊兰塞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主动解释道:“这是营养餐。根据你的劳动强度和身体发育需求,我为你调配的。
它包含了300克浓缩牛肉,200克蔬菜纤维,以及50克高能蛋白,能为你提供十二小时所需的全额能量。”
指挥中心里,卡斯已经把脸埋进了手掌里,发出绝望的呻吟:“完了,全完了。他会把顾瑜阁下吓跑的。谁会吃这种东西啊!”
诺澜的表情也前所未有的凝重,手指已经悬停在了呼叫紧急医疗队的按钮上。
然而,翠竹轩门口的顾瑜,在经历了最初的冲击后,再看向伊兰塞尔那张一本正经,甚至带着点“我为你准备了最好的东西,快夸我”的隐秘期待的冰山脸时,心底那点惊吓,忽然就变成了无可抑制的笑意。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伊兰塞尔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冷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
“这东西……味道怎么样?”顾瑜忍着笑,好奇地问。
“理论上,味道并非首要考虑因素。营养和效率才是。”伊.逻辑至上.兰塞尔如实回答。
“我能……尝尝吗?”顾瑜伸出手。
伊兰塞尔没有把碗递给他,而是自己端着,迈步走进了院子,径直走到石桌旁,将碗放下。
“请用。”
顾瑜拿起一旁的勺子,在伊兰塞尔专注的注视下,鼓起勇气,舀了一小勺,送进了嘴里。
奇异的香味在口腔里爆开。
出乎意料的,竟然……不难吃?
味道确实很古怪,牛肉的咸香,蔬菜的清新,还有一股类似能量棒的甜味被强行糅合在一起,但食材的品质极高,口感细腻,吞下去之后,胃里立刻升起一股暖融融的感觉。
“怎么样?”伊兰塞尔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很……特别。”顾瑜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然后又舀了一勺。
看到他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反而又吃了一口,伊兰塞尔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下来。他那台超级光脑般的大脑里,立刻给这次行动打上了“成功”的标签。
顾瑜吃得不快,他发现,只要自己一停下,对面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就会立刻聚焦过来,仿佛在监督他完成任务。
他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索性加快了速度。
“别急,慢慢吃。”伊兰塞尔忽然开口,甚至伸出手,想帮他拍拍背顺气,但手伸到一半,又僵住了。他似乎觉得这个动作超出了“亲密邻居”的范畴,于是又生硬地收了回去。
顾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吃完最后一口,他刚想说话,就看到伊兰塞尔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怎么了?”
伊兰塞尔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绕过石桌,走到了顾瑜的面前。他俯下身,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庞在顾瑜眼前放大。
顾瑜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
伊兰塞尔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唇角。
“这里,有食物残渣。”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清冷的气息,拂过顾瑜的耳畔。
指腹的触感微凉,动作却很轻柔。
顾瑜整只虫都僵住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唇角那块皮肤,像是被电流窜过,一阵酥麻。
指挥中心里,卡斯发出了窒息般的声音,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
诺澜的手指重重地按了下去,但呼叫的不是医疗队,而是亚德里恩的私人频道。
通讯几乎是秒接。
亚德里恩那张带笑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已经从碧海蓝天变成了雄保会具有科技感的墙壁。
“我刚到。错过了什么好戏?”
诺澜一言不发,只是将主屏幕的监控画面共享了过去。
画面上,伊兰塞尔正收回手,用一种审视艺术品的目光,看着自己指尖上沾到的一点点糊状物。而顾瑜,则微微张着嘴,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一副还没回过神来的模样。
亚德里恩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精彩纷呈。
他吹了声口哨,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干得漂亮!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副会长!”卡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喊道,“上将他……他帮阁下擦嘴了!这已经是最高级别的骚扰警告了吧!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启动一级预案,把他绑去军事法庭自首?”
“自首个屁!”亚德里恩笑骂了一句,“你们的眼睛是装饰品吗?没看到顾瑜阁下那是什么表情吗?那是厌恶吗?那是愤怒吗?那是害羞!是害羞,懂不懂!”
他兴奋地在办公室里踱步:“完了完了,伊兰塞尔这个木头,不开窍则已,一开窍简直是要上天啊!这种无师自通的天赋,太可怕了。”
他停下脚步,对着通讯器里的两人下令:“什么都别做,继续观察。记住,我们是观众,不是导演。哦不,我得亲自过去看。”
说完,他便切断了通讯。
翠竹轩的院子里,气氛还停留在那一瞬间的暧昧与僵硬中。
伊兰塞尔将指尖的残渣捻去,仿佛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看着顾瑜,再次确认:“能量补充完毕?”
“……完毕了。”顾瑜终于回过神,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
“很好。”伊兰塞尔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空碗,“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同样的时间。”
说完,他便如同昨天一样,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
留下顾瑜一个雄虫,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明天……还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顾瑜心中不自觉生出了一点点模糊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