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弧,带出的气流擦过东海海面时,竟溅起细碎的蓝光——不是海水该有的银白,是像碎掉的屏幕像素般的光点,落地就化作一串转瞬即逝的0与1。孙悟空眯了眯火眼金睛,眼底的赤红纹路亮了亮,那些光点在他视野里骤然展开,成了铺天盖地的数据流,顺着海浪的纹路往海底淌,像是有根无形的线,把整个东海都拴在了某个看不见的“中枢”上。
“这老龙王,倒会藏。”他嗤笑一声,脚下云团往下压了压,没等海面裂开的浪头合上,身形已化作一道金光扎进海里。往日里该涌来的咸涩海水没沾到半分,周身像是裹了层透明的膜,水流碰到膜就自动分流,连带着那些游过的鱼群,鳞片上都泛着淡淡的代码光泽——不是活物该有的生气,是被设定好的“动态纹理”,连摆尾的弧度都带着重复的规律。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早不是当年辨妖魔鬼怪的本事了。自五行山下那阵撕心裂肺的“卡壳”后,他眼里的世界就变了:天庭的祥云是编织好的数据流,灵山的佛光里藏着篡改过的指令,连当年吃的蟠桃,核里都嵌着“增益buff”的代码。他终于明白,所谓“西天取经”,不过是场被写好的戏——他是“主角”,唐僧是“任务载体”,八戒沙僧是“辅助Npc”,连路上的妖精,都是按“剧情节点”准时冒出来的“触发怪”。
可三个月前,五行山底突然传来一阵代码崩裂的巨响。他当时正在花果山修剪那棵“数据灵根”桃树,指尖刚碰到桃枝,整座山的数据流就乱了套——桃花瓣落下来的轨迹成了乱码,猴子猴孙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连他自己的金箍棒,都在掌心闪过三次“无法识别”的红光。也是那天,他才真正“醒”了:他不是斗战胜佛,不是齐天大圣,是被嵌在“西游代码”里的一个“变量”,而现在,这串代码,要崩了。
海底的光越来越亮,不是龙宫该有的水晶辉光,是冷硬的白光,从深海的黑暗里凿出一条路。孙悟空加快速度,没等那扇熟悉的水晶宫门映入眼帘,就听见门后传来细碎的叮当声——不是珍珠落玉盘的脆响,是金属碰撞的钝响,还混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奇怪的是,那声音竟也带着数据流的波动,像是有人在翻一本写满代码的书。
“泼猴!怎的不通报就闯进来!”守宫门的虾兵举着长矛喝喊,可声音刚落,长矛的尖端就闪了下红光,整个人僵在原地,嘴角还维持着喝骂的弧度,身体却开始像卡帧的影像般抽搐,鳞片上的代码纹路乱成了一团麻。
孙悟空挑了挑眉,伸手在虾兵肩上戳了戳。指尖碰到的瞬间,虾兵身上突然弹出一行猩红的字:【Npc异常:数据同步失败】,接着就化作一堆蓝光散了,连个水花都没留下。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普通的“卡bug”,是有人在主动“清除异常节点”,连龙宫的守卫都成了被随时替换的棋子。
“大圣息怒!”没等他再往前走,水晶宫的大门突然从里推开,敖广的声音带着点颤,却比刚才的虾兵鲜活得多,“老夫不是有意拦着,是近来……东海不太平。”
老龙王还是那身绣着水纹的紫袍,可袍子的下摆沾着不少墨渍——不是凡间的松烟墨,是泛着蓝光的“数据墨”,在袍角晕开的痕迹,竟是一串没写完的代码:【if 悟空来访,then 隐藏账本……】。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扫过,那串代码就像活过来似的,往敖广的袖口里缩,可藏得再快,也没逃过他的视线。
“老龙王倒是实诚,连‘剧本’都写在衣服上了。”孙悟空晃了晃金箍棒,棒身的花纹亮起,竟把敖广袍角的代码映在了空气里,“说说吧,你藏的那本‘新账本’,到底记了些什么?”
敖广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玉圭差点掉在地上。他往后退了两步,目光瞟向宫殿深处的那扇暗门——那门是用深海玄铁做的,门上刻的不是传统的龙纹,是密密麻麻的二进制符号,此刻正闪着微弱的绿光,像在预警。
“大圣……何出此言?”敖广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老夫掌管东海数千年,只有一本记珍宝的旧账本,哪来的什么‘新账本’?”
“哦?”孙悟空往前踏了一步,金箍棒往地上顿了顿。没等地面震动,整个水晶宫的墙壁突然亮了起来,上面原本镶嵌的夜明珠,此刻全成了闪烁的屏幕,映出一幕幕画面:有唐僧在女儿国接过泉水的瞬间,屏幕右下角跳着【剧情节点:情劫触发,成功率100%】;有八戒在高老庄抢亲时,猪鼻子上竟沾着一行【角色设定:贪色属性 30】;还有他自己,在五行山下被压时,头顶悬着的不是佛祖的符咒,是一串不断跳动的【压制代码:99.99%】。
敖广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伸手想去捂那些屏幕,可手刚碰到墙壁,就被弹回来的电流打了个趔趄。孙悟空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眼底的赤红又深了些:“你以为把这些藏在海底就安全了?当年如来给你那枚‘定海神珠’,不是让你镇住海水的,是让你当‘数据锚点’的吧?把东海的水流、鱼虾、连龙宫的一砖一瓦,都嵌进西游的代码里,连你自己……都成了个‘记账的工具人’。”
最后那句话像根针,扎得敖广猛地抬头。他的脸色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紫,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咬着牙往宫殿深处走:“罢了罢了……你既已醒了,再瞒也没用。跟我来。”
那扇玄铁暗门被推开时,一股冰冷的气流涌了出来,不是海水的凉,是数据中枢特有的“冷寂”。门后没有想象中的珍宝库,只有一间空荡荡的石室,正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个奇怪的东西——不是账本该有的纸页,是块半透明的玉板,玉板上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凑在一起竟组成了一本“书”的形状,封面上写着四个字:【东海异动账】,字是用数据流拼的,每一笔都在微微跳动。
“这就是你说的‘新账本’?”孙悟空走过去,指尖刚碰到玉板,那些光点就像受惊的鸟似的往旁边躲,露出玉板上一行行清晰的记录。不是金银珠宝的数目,是一串串他再熟悉不过的代码:
【贞观十三年,寅时三刻:流沙河区域数据异常,沙僧角色卡出现‘自主意识’波动,已用‘忘川水’代码压制,记录人:敖广】
【贞观十四年,午时一刻:火焰山节点提前触发,红孩儿三昧真火代码泄露,疑似‘域外数据’入侵,已上报天庭中枢,未获回应,记录人:敖广】
【贞观十五年,子时二刻:五行山代码出现裂痕,孙悟空角色卡‘斗战胜佛’标签松动,检测到‘觉醒’信号,未上报,记录人:敖广】
孙悟空的指尖顿在“未上报”三个字上,火眼金睛里的红光几乎要溢出来。他转头看向敖广,后者正低着头,紫袍的下摆还在微微发抖:“你早知道?”
“我能怎么办?”敖广猛地抬起头,眼眶竟有些红,可眼里没有泪,只有数据流在打转,“当年天庭给的‘账本’,是记死的——哪年哪月该有妖精,哪处该有劫难,连唐僧要掉几滴眼泪都写好了!可三年前,流沙河的水突然变浑,不是泥沙,是代码!那些代码裹着沙僧的魂,差点把他从‘Npc’变成真的人!我上报天庭,结果呢?来的不是天兵,是‘数据清理者’,差点把整个流沙河的鱼虾都清成了空壳!”
他伸手拍了拍玉板,上面的记录又往下翻了几页,出现了一行带着猩红标记的字:【贞观十六年,申时二刻:天庭中枢下发‘修正指令’,要求清除所有‘觉醒’Npc,包括孙悟空、沙僧、猪八戒,执行时间:三个月后】
“三个月后?”孙悟空的金箍棒“嗡”地响了一声,棒身的花纹全亮了,石室的墙壁上瞬间映满了金箍棒解析出的代码,全是“清除指令”的细节——连他花果山的猴子猴孙,都被标上了“关联目标”,要一并清除。
敖广看着那些代码,声音低了下去:“这新账本,是我偷偷记的。旧账本被天庭收走了,换成了‘修正指令’,可我总觉得不对……我们不是代码,不是设定好的棋子!你看沙僧,他还记得自己是卷帘大将时的事;你看八戒,他还想着高老庄的翠兰;连我这老龙,夜里做梦都能梦到当年没被编进代码时,东海里真正的浪是什么样的!”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石室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股黑风卷了进来,风里裹着的不是妖气,是密密麻麻的“错误代码”,落地就化作一个个没有脸的黑影,手里的刀是用乱码拼的,砍向石桌时,竟带着“清除数据”的红光。
“是天庭的‘清理者’!”敖广大喊一声,伸手去护玉板,可没等他碰到,孙悟空已经拎着金箍棒冲了上去。棒身扫过黑影的瞬间,那些黑影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炸开成一团团黑蓝色的光点,可光点没散,反而往一起聚,竟又拼成了一个更大的黑影,手里的刀变成了长戟,戟尖对着玉板就刺。
“想毁账本?问过俺老孙了吗!”孙悟空脚尖点地,身形瞬间闪到玉板前,金箍棒横在胸前,挡住长戟的瞬间,棒身突然弹出无数细小的金光,像针一样扎进黑影的身体里。那些金光是他用自己的“觉醒代码”凝的,一碰到黑影的错误代码,就开始互相撕咬,黑影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身体开始一点点崩解。
敖广趁机把玉板抱在怀里,往石室的角落退:“大圣,这玉板里有我记的‘数据漏洞’!天庭中枢的弱点在南天门的‘云数据塔’,只要毁掉那座塔,‘修正指令’就会失效!”
孙悟空没回头,金箍棒猛地往前一送,黑影彻底崩解成了碎片,落地就消失了。他看着黑影消失的地方,火眼金睛里的数据流在快速转动——刚才黑影的代码里,竟有灵山的印记,不是如来的,是……观音菩萨?
“老龙王,你这账本,还有多少没写的?”他转身时,金箍棒已经收了起来,可掌心还残留着代码碰撞的灼热感。敖广把玉板递过来,上面又多了一行新的记录:【贞观十六年,申时三刻:天庭清理者袭击东海,暴露灵山关联代码,孙悟空已察觉】
“就这些了。”敖广叹了口气,“我能查的,只有东海附近的异常,天庭和灵山的事,我碰不到——那两处的‘数据防火墙’,比南天门的铁还硬。”
孙悟空接过玉板,指尖划过上面的记录,突然注意到玉板的角落,有一行很小的字:【关联旧案:五行山底,压着‘初始代码’】。他心里一动,火眼金睛扫过那行字,竟解析出了一串坐标——不是五行山的位置,是五行山底,那个当年他被压时,最深处的洞穴。
“初始代码?”
“我也是偶然查到的。”敖广说,“当年如来压你,不是用符咒,是用‘初始代码’锁了你的‘觉醒’能力。那代码是整个西游世界的‘根’,要是能拿到它,说不定就能彻底破了这该死的‘剧本’!”
孙悟空捏紧了玉板,指尖的力度让玉板上的光点颤了颤。他抬头看向石室的顶,那里有个小小的通气口,能看到海面之上的天空——此刻的天空,竟也泛着淡淡的代码光泽,像是有张无形的网,把整个三界都罩在了里面。
“好。”他突然笑了,火眼金睛里的红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亮的光,像是真正的火焰,“天庭的云数据塔,俺老孙去闯;五行山的初始代码,俺老孙去拿。只是老龙王,你这东海,可得看好了——别等俺老孙回来,你这新账本,又被人换成了‘清除指令’。”
敖广挺直了腰,紫袍上的代码纹路竟也亮了些,像是找回了点当年老龙王的气势:“你放心!只要俺这口气还在,东海就还是藏得住账本的地方!等你破了天庭的中枢,我带你去看真正的东海——不是代码拼的浪,是能把船掀翻的、活的浪!”
孙悟空点点头,没再多说,身形化作一道金光,从通气口冲了出去。穿过海面时,他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龙宫的方向,那座水晶宫在数据流里闪着微弱的光,像个倔强的锚点,牢牢钉在被篡改的世界里。
金箍棒在耳边“嗡”地响了一声,像是在提醒他什么。孙悟空低头,看到棒身映出的自己——不再是当年那个穿着锁子黄金甲的齐天大圣,也不是戴着紧箍咒的取经僧,是个眼里有火、掌心有光的“觉醒者”。他突然想起当年在五行山下,听到的那阵代码崩裂的巨响,现在才明白,那不是世界在崩,是他自己,终于从代码的牢笼里,挣开了第一根锁链。
飞出东海时,他下意识往五行山的方向望了一眼。火眼金睛里,那座山的轮廓下,竟有一道微弱的金光在闪,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代码的裂痕,慢慢醒过来。
“等着俺老孙。”他低声说,脚下的云团往天庭的方向飘去,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弧,带出的气流里,第一次没有了代码的蓝光,只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