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云溪
金市的秋阳正好,透过“蓝韵旗袍”院子里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染缸里的靛蓝染液泛着温润的光泽,混合着艾草的清冽与桂花的甜润,弥漫在空气里,那是跨越二十载未曾消散的熟悉气息,像一根无形的线,将离散的故人重新牵回这个院子。
孟云刚送走前来送法律文书的律师,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的微凉。赵锦山父子的案件终于尘埃落定,两人因故意杀人罪、绑架罪数罪并罚,分别被判处无期徒刑和二十年有期徒刑。母亲沉冤昭雪的那一刻,孟云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觉得心里一块压了二十年的石头终于落地,空出的地方被满满的释然与温暖填满。她坐在石桌旁,翻开母亲的配方笔记,泛黄的纸页上,“染艺即人心,守艺即守心”七个娟秀的字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母亲在轻声叮嘱。
“孟云姐!我们来啦!”
院子外传来小花清脆活泼的声音,伴随着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咕噜”声,瞬间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孟云抬头望去,只见小花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扎着的高马尾在身后甩动,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她身后的杨子辰推着一辆小推车,车上堆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密封的陶罐,还有捆扎整齐的干草,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却依旧笑得温和。
“我跟子辰哥去邻市采购蓝染原料,特意绕路去了趟桂花村,给你们带了刚采摘的金桂和正宗的土蜂蜜!”小花把手里的布包往石桌上一放,打开来,满院都飘起了桂花的甜香,“沈叔之前说过,桂花能入染,染出来的布料会带淡淡的甜香,蜂蜜能软化纤维,让布料摸起来更顺滑,我们特意多带了些,正好能用到联名系列的后续产品里。”
杨子辰放下小推车,擦了擦额头的汗,补充道:“我们还在邻市郊外找到了一片野生靛蓝草地,土壤肥沃,长势特别好,已经跟当地农户签订了长期采购协议,以后‘蓝韵’的原料供应就更稳定了。而且那里的靛蓝草含蓝量高,染出来的颜色比普通靛蓝更浓郁温润,我带了些样品回来,等会儿可以染块布试试效果。”
孟云起身迎上去,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心里暖暖的:“辛苦你们了,跑了这么远的路,快坐下喝杯茶歇歇。”她转身朝屋里喊道,“李婶,麻烦再泡两杯茶来!”
“来啦!”李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笑意。
正说着,孟菲和叶知秋从工作室走了出来,手里各拿着几块刚染好的手帕。孟菲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袖口沾了点靛蓝,脸上却满是得意的笑容:“小花,子辰哥,你们回来得太是时候了!快看看我们新染的手帕,用了妈笔记里的桂花染配方,颜色是浅青带黄的,像秋日出晴的天空,而且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呢!”
叶知秋站在一旁,穿着素雅的棉麻长裙,手里的手帕纹样更为精致,是用细蜡刀勾勒的缠枝莲,染后留白处泛着柔和的光。她点点头,补充道:“确实不错,桂花的甜香中和了靛蓝的草木气,闻起来更舒适。而且我们调整了染液的浓度和氧化时间,让颜色过渡更自然,不会显得突兀。这种配色很适合做围巾和披肩,联名系列可以加一款这样的单品。”
“真的好好看!”小花拿起一块手帕,放在鼻尖轻嗅,眼睛亮晶晶的,“我跟子辰哥在邻市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位老匠人,他看了我们带的‘蓝韵’样品,都忍不住称赞呢!说现在很少有人能把传统蓝染做得这么有灵气了。”
杨子辰看着手帕上的纹样,若有所思地说:“如果在这款手帕的边缘加一圈银线刺绣,会不会更符合联名系列的高端定位?既保留传统工艺,又能提升质感。”
“这个主意好!”孟菲立刻附和,“我这就去画设计草图,正好把这个想法融入进去。”
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沈叔从屋里端出切好的西瓜和葡萄,放在石桌上:“大家快尝尝,这是今早刚买的,新鲜得很。跑了一路,肯定渴了。”他的目光落在杨子辰带来的原料上,伸手捻起一把野生靛蓝草,仔细打量着,“这草确实是好料,叶脉饱满,颜色鲜绿,含蓝量肯定不低。当年你妈妈就最喜欢找这种野生靛蓝草,说染出来的颜色更有灵气。”
李婶端着四杯热茶走出来,一一递给众人:“喝点茶解解渴,都是用院里的井水冲泡的,凉丝丝的。”她看着满院的年轻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真好啊,现在院子里又热闹起来了,跟当年小云她爸妈在的时候一样。”
孟云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曾经空荡荡的院子,如今挤满了熟悉的身影,每个人都在为“蓝韵”忙碌着,眼里带着对这份工艺的热爱与执着。她忽然觉得,这样的重逢才是最珍贵的——没有惊心动魄的转折,只有老友相聚的温情,和为了同一个目标并肩前行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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