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下山，荡尽魑魅 第94章 鬼市开张，买卖变拍卖？

白色面具人那句略显沙哑的“时辰已到，开市！”，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死寂的胡同里瞬间激起了一圈无形的涟漪。

原本静立如雕塑的人群，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将视线投向了胡同尽头的那两个黑白面具人。

只见那黑白面具人一言不发，动作整齐划一地从宽大的灰袍中各自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绣着繁复符文的黑色小旗。

二人并肩走到胡同尽头那堵冰冷坚硬的墙壁前，屈膝，弯腰，双手持旗，猛地向下一插！

“噗！”

两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两面小旗竟是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坚实的青石地面，仿佛那地面是豆腐做的一般。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以两面小旗为中心，那堵原本平平无奇的墙壁，表面竟开始泛起一圈圈水波般的纹路。墙体的轮廓变得模糊、扭曲，最后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赵二宝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整个人都看傻了，下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拢。

“这……这……青子，这墙……墙它……”

“少见多怪。”刘青压低了声音，在那牛皮纸面具下，他的表情倒是平静得很，“一个简单的幻阵而已，障眼法罢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有些讶异。这鬼市的手笔确实不小，能在这种地方布下如此稳定的幻阵入口，背后主事之人的道行绝对不浅。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那两个黑白面具人已经率先迈步，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那片幽暗的“墙壁”之中。

胡同里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一个个戴着面具的人影，井然有序地跟了上去，鱼贯而入。

“走，跟上。”刘青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赵二宝。

赵二宝咽了口唾沫，亦步亦趋地跟在刘青身后。当他的身体接触到那片幽暗的瞬间，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传遍全身，像是三伏天跳进了冰凉的井水里，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周遭的景象已经截然不同。

狭窄幽暗的死胡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敞得多的街道。街道两旁，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摊位，每个摊位后面都坐着一个戴着各式面具的摊主。

这里的光线很奇怪，明明没有月光，也没有灯火，但整条街却被一种朦胧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照亮，能清晰地看到摊位上的东西。

赵二宝的一双眼睛瞬间就不够用了。

左边的摊位上，摆着一叠叠画满了朱砂符文的黄纸，旁边还有几柄桃木剑，剑身上刻着细密的咒文。

右边的摊位上，则放着几个小瓷瓶，瓶身上贴着“培元丹”、“明清散”之类的标签，旁边还摆着几株看起来就年份不短的干枯药草。

再往前走，还有卖古怪法器的，有卖不知名骨骸的，甚至还有一个摊位上摆着几本线装的泛黄古籍，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聚阳阵》、《静心咒》之类的名字。

“我的乖乖……”赵二宝看得是眼花缭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青子，这……这地方卖的都是神仙用的东西啊！咱们这是到天宫的集市上来了？”

“天宫？”刘青被他这没见识的样子逗乐了，“想什么呢，这就是鬼市。说白了，就是个三教九流、能人异士们私底下交易的地方。”

刘青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他手上的这两块令牌，还是上次去东沛市向“组织”汇报许幽兰那件事时，那位姓周的领导给他的。当时那领导只说这鬼市里或许能淘到些修行用的稀罕玩意儿，让他有空可以去见识见识。

“二宝，记住了。”刘青的语气严肃了几分，“这里有这里的规矩。第一，鬼市里不卖假货，能摆上来的，基本都是真东西。第二，也别指望能捡漏，这里的摊主个个都是人精，想从他们手里占便宜，难。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市场之内，绝对禁止动手。有什么恩怨，出了这个门再说。”

赵二宝听得连连点头，眼睛却还是不老实地四处乱瞟，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两人顺着街道慢慢往前逛，大多数摊位上的东西，刘青都只是扫一眼就过。那些符箓、丹药，在他看来都粗糙得很，远不如师傅李老头的手艺。

就在二人走过一个拐角时，刘青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的灵觉，捕捉到了一股异常纯粹厚重的“气”。

顺着感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前，围着几个人。摊位后面坐着三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个身材壮硕，气息沉稳；一个身材偏瘦，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还有一个矮小瘦削的，眼神滴溜溜地四处打量，透着一股机警。

这三人的组合，加上他们摊位上摆放的东西，让刘青心里立刻有了判断。

——是倒斗的。

他们的摊位上，没有符箓丹药，摆着的都是些瓶瓶罐罐、铜器玉石，不少东西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泥土，一股子土腥气扑面而来。

鬼市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除了修行者，自然也少不了这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甚至有不少富商，会花重金求购一枚鬼市令牌，就为了进来淘换些外面见不着的奇珍异宝。

刘青的视线，很快就落在了摊位最中央的一件东西上。

那是一尊约莫半米高的武官人俑，通体施着黄、绿、白三色釉彩，色彩艳丽，交融浸润。人佣身披铠甲，头戴战盔，双目圆睁，怒发冲冠，一手叉腰，一手握拳，姿态威武雄壮，气势逼人。

最难得的是，这尊人俑品相极好，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任何磕碰和裂痕，釉色鲜亮如新，显然是刚出土没多久。

唐三彩！而且是品相如此完好的武官人佣！

刘青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虽然鬼市里不卖假货是规矩，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分出一缕灵觉，朝着那人佣探了过去。

灵觉一接触到人佣，一股青蒙蒙的光晕便立刻反馈回来，厚重而古朴。

绝对是真品！

“这花花绿绿的泥人有啥好看的？”赵二宝凑过来，看着刘青发亮的眼睛，有些不解地嘀咕，“这颜色跟赶集时候画糖人师傅用的颜料似的，土里土气的，也值钱？”

刘青懒得跟他解释，古董这东西不好说，但是像这种品质的东西随着以后时代发展越来越好，价格肯定也会水涨船高，如果能买下来放家里，也是个不错的投资选择。

他压下心头的激动，走上前，指着那尊武官人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一些。

“老板，这个怎么卖？”

摊位后那个身材壮硕、戴着恶鬼面具的摊主闻声，抬头看了刘青一眼，声音洪亮地开口了：“小兄弟好眼力啊！这可是我这摊子上最宝贝的一件东西，正经的唐三彩武官大立俑，刚从坑里请出来的，热乎着呢！您瞅瞅这开脸，这气势，这釉色，绝对的顶货！”

他介绍了一番，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块！不二价！”

“嘶——”

刘青还没说话，旁边的赵二宝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百块！这都够在乡下盖间大瓦房了！

刘青心头的那点火热也瞬间被浇熄了。

他算是明白了，这鬼市，真不是他这种穷光蛋能来捡漏的地方。这里的卖家，比谁都识货。

他正准备拉着赵二宝离开，就在这时，摊位前又挤过来一个人。

此人身材中等，戴着一张狐狸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他一过来，视线就落在了那尊武官人佣上，打量了片刻，便对着摊主开了口。

“老板，三百太贵了。这东西虽然不错，但毕竟是土里出来的，犯忌讳。二百六，我要了。”

“二百六？”壮硕摊主摇了摇头，“兄弟，你这价砍得太狠了。我为了请这尊爷出来，可是折了两个伙计。最低二百九，少一分都不卖！”

“二百七，多一分都没有。你这东西出手也麻烦，能在这儿碰到识货的就不错了。”狐狸面具男寸步不让。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唇枪舌战，最终将价格定在了二百七十块。

就在狐狸面具男准备掏钱成交的时候，一个粗豪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了起来。

“我出二百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虎头面具的胖子，不知何时也站到了摊位前，一双眼睛同样盯着那尊武官人佣，充满了占有的**。

这突如其来的竞价，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狐狸面具男的动作一顿，他扭头看向那虎头面具的胖子，似乎是认出了对方，面具下的脸庞看不清表情，但语气里却多了一丝冷意。

“三百！”他毫不犹豫地加了价。

“嘿！”虎头面具胖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三百二！”

好家伙！

这哪是砍价，分明是变成拍卖会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来了兴致。

狐狸面具男死死地盯着那胖子，隔着面具，似乎都能感觉到他那愤怒的视线。他沉默了片刻，最终，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挤出人群走了。

“哈哈哈！承让，承让了！”虎头面具胖子得意地大笑起来。

壮硕摊主显然对这个价格非常满意，脸上的恶鬼面具都仿佛在笑。他麻利地收了钱，小心翼翼地将那尊武官人佣用旧棉布包好，交给了胖子。

一桩三百二十块钱的大买卖，就这么成交了。

刘青在一旁看得是暗暗咋舌，也彻底断了捡漏的心思。他听着那胖子粗豪的笑声，总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听过。

眼见宝贝被人买走，他摇了摇头，拉着赵二宝就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

可他刚一转身，身后却传来了那个壮硕摊主的声音。

“哎，这位小兄弟，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