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的蛋!
刘青笑骂了一声,转过头,一个瘦得跟猴儿似的青年正挂着一脸贱兮兮的笑,大步流星地朝他走了过来。
不是在医院里躺尸了许久这两天才出院的赵二宝又是谁。
“青子!你可算出来了!”赵二宝上来就给了刘青一拳,力道不轻,“你这说去帮林天啸怎么这么些天才回来?看你身上还带着一身伤,咋的,遇上啥事了啊?”
“你这身子骨可以啊,恢复得挺快。”刘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除了人还是那么瘦,气色倒是红润了不少。
“那是!也不看哥们是谁!”赵二宝得意地一挺胸膛,“对了,快跟我讲讲,那天你神神叨叨地说要回去,到底干啥了?”
刘青找了个路边的石阶坐下,简单把关宁村的事情说了一遍。
从张高明的背叛,到井下那个恐怖的东洋妖人,再到最后那场惨烈的斗法。
赵二宝蹲在他面前,听得是抓耳挠腮,时而紧张,时而愤怒。
“飞僵?东洋鬼子?还会邪术?”
“我操!还有天火?”
一个个新奇又刺激的词汇,从刘青嘴里云淡风轻地吐出来,却在赵二宝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听得两眼放光,满脸都是向往。
“青子!你教我吧!”赵二宝猛地抓住刘青的胳膊,激动地喊道,“我也要修道!太他娘的帅了!以后咱俩兄弟联手,降妖除魔,岂不快哉!”
刘青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
“你以为这是街上卖大白菜呢?想买就买?”
“修道这玩意儿,一看天分,二看道根。你啥都没有,修个屁。”
“再说了,”刘青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你只看到帅了,没看到危险?贾前辈重伤,张前辈连命都丢了。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呢?”
这盆冷水浇下来,赵二宝的兴奋劲儿顿时熄了大半。
他挠了挠头,也知道刘青说的是实话,只能悻悻作罢。
“那……那你接下来打算干啥?”赵二宝跟在他屁股后面问。
刘青的脚步顿了顿。
他抬头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远处工厂烟囱里冒出的滚滚浓烟,一种久违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回家。”
刘青吐出两个字。
“回家看看。”
算起来,自己跟着师傅下山,独自在外闯荡,已经好几年没回去了。
那个偏远闭塞的小山村,刘家村。
也不知道爹娘身体怎么样了,还有小时候那个跟屁虫一样的小妹,现在也该长成大姑娘了吧。
“回家?好啊!”赵二宝一听,立马又来了精神,“带我一块儿去!反正我爹那生意也用不着我,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你家认认门!”
刘青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
他跟赵二宝虽然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这几年的交情下来,却比亲兄弟还亲。
“行,带你见识见识我们乡下地方。”
“走!”
两个年轻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笑骂着,勾肩搭背,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两天两夜之后。
临砦市火车站。
“呜——”
伴随着悠长的汽笛声,绿皮火车喷着白气,缓缓停靠在站台。
两名少年一前一后地挤下车厢。
为首的那个身材修长,相貌俊朗,一双眼睛在略显昏暗的站台里都显得格外明亮,走路的步子极稳,正是刘青。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个瘦高个,相貌普通,此刻正弯着腰,一副被掏空了的模样。
“我的亲娘哎……可算到了……”
赵二宝一脚踏上坚实的土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骨头噼里啪啦一阵响。
“真他娘的累死我了!”他抱怨道。
坐了两天两夜的硬座,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
刘青呵呵一笑。
他本就是修道之人,这点舟车劳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行了,别嚎了,赶紧走,还得去市里买东西。”
“买东西?买啥?”
“回家不得带点礼物?给我爹娘,还有我妹。”
刘青一边说着,一边在脑子里盘算。
也不知道爹娘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自己那个妹妹刘小倩,自己上次回去的时候她才多大点,扎着两个小辫子,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算算年纪,现在应该已经十一岁,上初一了吧?
两人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出火车站,直奔市里最大的百货大楼。
一进门,赵二宝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看啥都新奇。
“青子,你看这手电筒!比我家的亮多了!”
“哎哟,还有这的确良的衬衫,真好看!”
刘青没理他,径直走到副食品区,扯着嗓子喊:“同志,来两斤槽子糕,两斤桃酥!再称四斤水果糖!”
然后又跑到服装区,扯了几身当下最流行的衣裳,好烟好酒自然也没放过。
最后结账的时候,赵二宝把钱往柜台上一拍,豪气干云:“我来!”
刘青也乐得如此,反正这家伙家里有钱,不宰白不宰。
大包小包地从百货大楼出来,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汽车站,坐上了开往溪安镇的班车。
一路摇摇晃晃,等到了溪安镇,天色已经偏西。
两人在镇上随便找了个小饭馆,一人咥了一大碗面条,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吃饱喝足,新的问题又来了。
从溪安镇到刘家村,还有几十里山路,天黑之前肯定是走不到了。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镇子口,面面相觑。
“咋办?走过去?”赵二宝看着那堆东西,脸都绿了。
“不然呢?你还想飞过去?”
就在刘青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再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又不太确定的声音。
“是……是刘青吗?”
刘青一回头,只见一个赶着驴车的中年汉子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几分惊喜和不敢相信。
这汉子面色红润,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裳,脸上虽然还有些麻子印,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矍铄,眉宇间竟有几分善意。
刘青愣了一下,才认出来。
“王二?”
这不就是当年那个被女鬼吓破了胆的王二麻子吗?
几年不见,这变化也太大了。
当年的那个混不吝,现在看着倒像个本分庄稼人了。
“哎呀!真是你啊!青娃子!”王二麻子激动地从驴车上跳下来,几步走到刘青面前,“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年跑哪儿去了?”
“出去办了点事。”刘青笑着应道,又指了指赵二宝,“这是我朋友,赵二宝。”
一番叙旧,王二麻子得知他们正愁怎么回村,连忙一拍胸脯。
“这有啥难的!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两人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搬上驴车,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
“驾!”
王二麻子一甩鞭子,毛驴迈开蹄子,拉着板车晃晃悠悠地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驴车虽慢,但总比两条腿走强。
路上,王二麻子嘴就没停过,跟刘青说着这几年村里的变化。
“……咱们村现在日子好过多了,这两年村里通了电,家家户户都亮堂着呢!”
“村东头老张家的姑娘,出息了,考上大学了!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哩!”
“还有你福贵老叔,前阵子抱上大曾孙子了,胖乎乎的,可招人稀罕了……”
王二麻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刘青安安静静地听着。
越是靠近村子,那股近乡情怯的滋味就越是浓郁。
心里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驴车在土路上颠簸了将近两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下来时,远处山坳里,终于出现了一片稀疏的灯火。
那座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小山村,终于又出现在了眼前。
赵二宝在驴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瞌睡,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王二麻子直接把车赶到了刘家院门前。
“刘青兄弟,到了。”
“谢了,王二叔。”
刘青跳下车,推了推睡得正香的赵二宝。
“二宝,醒醒,咱到了。”
他拎着东西,站在那扇熟悉的,甚至有些破旧的木头院门前,一时竟有些恍惚。
就是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激动的情绪,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院门。
“咚,咚咚。”
院子里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脸蛋有点婴儿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警惕又好奇地打量着门外的两个陌生人。
“你们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