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阴恻恻的问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了张高明的心窝。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他原本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想着先虚与委蛇,稳住这个东洋鬼子,给外面的刘青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摸清村里的底细。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叫野垣太郎的家伙,已经等不及了。
他那张因为常年病痛而显得枯槁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饿狼般的凶光。
“野……野垣先生,你……你听我说!”张高明强压下心头的巨浪,声音干涩地开口,“这事儿急不得!林斌他虽然当了掌舵人,可底下还有不少人不服他,他现在要是敢把‘奇门御尸诀’给我,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你再给我点时间,再给我一点……药,我保证,最多一周!一周之内,我一定把秘诀给你弄来!”
张高明希望用最后的谎言,换取一线生机。
野垣太郎听完,脸上那狰狞的表情却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古怪笑意。
“药?”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张老弟,你不会真以为,那东西是地里长出来的吧?”
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踱到张高明身边,俯下身子,用那残缺的手拍了拍张高明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我给你的东西,叫‘跍药’。炼制它,需要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活婴,用秘法抽出他的三魂七魄,放干他全身的精血,以魂为引,以血为药……很麻烦的。”
张高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这些话,和刘青那日所说,一字不差!
“可惜啊……”野垣太郎直起身,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无奈,“这个村子里的人,早就被我榨干了生气,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你让我现在去哪给你找那么多小娃娃?出村?风险太大了。”
他重新走回桌边,端起自己的酒碗,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
“我用这村子,用这‘跍药’,给你续了这么久的命。现在,我的时间不多了,该轮到你……帮我一个小忙了。”
轰!
张高明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这个村子,果然如同刘青所说就是这个魔鬼的“药田”!不仅用来炼制那丧尽天良的“跍药”,更是他窃取生机、苟延残喘的食粮!
而自己,就是吃了这片“药田”里长出的毒果,才活到今天的!
悔恨、恐惧、恶心……无数种情绪像是翻滚的岩浆,在他的胸腔里灼烧。
计划必须改变!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逃出去!立刻!马上!
就在这一瞬间,张高明那双原本充满恐惧的眼睛里,陡然爆射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厉!
“去你娘的东洋杂碎!”
一声暴喝!
张高明猛地抬脚,狠狠踹在身前的桌子腿上!
“哗啦!”
整张饭桌带着盘碗酒壶,如同炮弹一般朝着野垣太郎当面砸去!
与此同时,他手腕一抖,几枚藏在袖口里的铁珠子脱手而出,发出“嗖嗖”的破空声,直奔野垣太郎的面门!
做完这一切,他看也不看结果,拧身就朝着院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野垣太郎的瞳孔猛地一缩,眼中暴戾之气大盛!
“找死!”
他不退反进,一脚踹出,那沉重的木桌在他脚下竟如纸糊的一般,“嘭”的一声四分五裂!
他身形一矮,一个标准的铁板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几枚夺命的铁珠。
“想跑?”
野垣太郎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脚在地面一蹬,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紧追而去!
张高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眼看院门就在眼前!
可就在这时,两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门旁闪出,如同两堵墙,死死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那两个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的村民!
他们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死气,动作僵硬,却精准地封死了张高明所有的逃跑路线。
张高明的脚步戛然而止,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身后,野垣太郎那带着残忍笑意的声音已经追了上来。
“张老弟,你跑不掉的。”
……
与此同时,另一头。
山洞通道的尽头,已经能看到一片被月光映照出的、朦胧的亮色。
通道也在此处变得宽敞了不少。
走在最前面的贾正源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身。
跟在他身后的刘青立刻会意。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刘青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朝着洞口蔓延而去。
片刻之后,刘青的声音极轻地响起:“洞外有两个,应该是张高明说的那种东西,没有活人的气息。”
贾正源魁梧的身躯微微一震,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像是一头即将出笼的猛虎。
“行尸么……好办。”
话音未落,他宽大的手掌中已经多了张明黄色的符纸。
下一秒,他脚下猛地一蹬!
“轰!”
他那魁梧的身形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凶悍气势,卷起一阵猛烈的劲风,直直地冲向了洞口!
刘青眼神一凝,脚下发力,身形如电,紧随其后。
洞外的两具行尸似乎察觉到了异动,它们僵硬地转过身,空洞的眼睛“看”向洞口,正好迎上了飞奔而来的贾正源。
面对堵在洞口的两具行尸,贾正源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更没有半点闪躲的念头。
他握紧了比沙包还大的双拳,对着那两道身影,一往无前地砸了过去!
“砰!砰!”
两声沉重无比的闷响,像是两颗炮弹炸开!
那两具行尸的身体,竟被贾正源这霸道绝伦的一拳,直接轰得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十几米外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然而,行尸没有痛觉,更不知畏惧。
它们几乎在落地的瞬间,就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再度迈开僵硬的步伐,朝着刚刚走出洞口的贾正源和刘青扑来。
“哼,不知死活!”
贾正源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冷哼。
“老夫可没时间陪你们两个小东西耗!”
面对着正面扑来的一具行尸,他不躲不避,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扼住那行尸的脖颈,手臂肌肉贲张,竟是单手将那行尸举起,然后狠狠向身后一甩!
另一只早已准备好的手,快如闪电,将那张黄符“啪”的一声,精准无比地贴在了行尸的额头之上!
那行尸在接触到黄符的瞬间,全身剧烈一颤,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就那么直挺挺地定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而被他甩飞的另一具行尸,则不偏不倚,正好朝着刘青的方向飞去。
刘青神色不变,脚下踩着玄妙的步法,身形一晃,便轻巧地躲过了行尸的扑咬。
他手腕翻转,一张黄符悄然出现在指间,在与那行尸错身而过的一刹那,稳稳地按在了它的额头上。
“呲……”
又是一具行尸,被定在了原地。
从冲出洞口到制服两具行尸,整个过程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干净利落。
贾正源看了一眼刘青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方正的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点了点头。
刘青则是心中暗自惊叹,这位贾前辈的手段,当真是霸道到了极点!寻常修士对付行尸,多以符法咒术克制,哪有像他这样,直接用肉身硬撼的!
就在两人收拾完洞口的两具行尸时,村子那头的院落里,战斗却已经接近了尾声。
“噗!”
张高明瘫坐在院墙的角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在他身前不远处,那两具挡路的行尸已经被他用赶尸一脉的秘法制住,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对付两具最低级的行尸,对他来说本不是难事。
可就是这么一耽搁,被野垣太郎彻底缠住。
这个东洋鬼子的身手,远在他之上!几个回合的交手,张高明便完全落入了下风,身上挨了好几下重击。
他咬着牙,瞅准一个机会,准备拼着再受一击,也要冲出院子。
可就在他刚刚提气的瞬间,腹中猛地传来一阵刀绞般的剧痛!
不好!
张高明心中大骇,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饭菜里……有毒!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野垣太郎抓住了机会,他脸上挂着狞笑,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张高明的背心之上!
“砰!”
张高明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这一脚踹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院墙上,又摔落在地。
“呸!”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着野垣太郎的方向淬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卑鄙小人……”
野垣太郎并没有理会他的谩骂,只是呵呵一笑,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张老弟,你这又是何苦呢?如果刚刚乖乖束手就擒,又怎么会受这皮肉之苦?”
他慢悠悠地抬起脚。
“砰!”
一记重脚,狠狠踢在张高明的脑袋上。
张高明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彻底昏死了过去。
院门外,又有两具行尸缓缓走了进来,它们走到张高明的身边,一左一右,将他如同扛麻袋一般扛在肩上,转身离开了院子。
做完这一切,野垣太郎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忽然转过头,朝着山洞口的方向望去。
他那两条稀疏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留在洞口的那两具“人偶”,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不行,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