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下山，荡尽魑魅 第50章 验尸官？那我可是专业的！

刘青当然没什么要紧事，他这次来湘西，本就是抱着游玩的心态，走到哪儿算哪儿。如今朋友有难开口，他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只是，林天啸脸上那份凝重，让他觉得这事恐怕不简单。

“帮你？怎么帮？”刘青停下脚步，看着对方，“先说好，你们赶尸一脉的家务事，我可不想掺和进去。打打杀杀我还能搭把手，这种家族内斗，最是麻烦。”

他这话说得很直白。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他师傅李老头从小就教他，人心，远比鬼魅要复杂得多。

林天啸苦笑了一下，月光把他脸上的无奈照得清清楚楚。

“青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们赶尸一脉，如今看似还是我爷爷当家，但实际上，早已经是暗流涌动了。”

“我爷爷年事已高，身体……你也看到了，一天不如一天。他老人家有意让我接替他的位置，扛起赶尸一脉的大旗。可我太年轻了，族里很多人，尤其是叔伯辈的，嘴上不说，心里都不服。”

刘青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这是很多传承久远的家族都会遇到的问题，不稀奇。

“为了服众，也为了让我名正言顺地接班，爷爷和这一脉的几位长辈一起定下了规矩，我必须闯过三关，才能真正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第一关，是考校我们赶尸一脉的各种秘闻典籍，还有各种尸体的处理方法。这一关，我早就已经过了。”

“第二关，就是你陪我走的这一趟。”林天啸指了指水阳镇的方向，“独立完成一次长途赶尸任务，保证‘客人’完好无损地送达目的地。现在看来，也算是过了。”

刘青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要是没有自己，光凭那个叫六子的小子半路使绊子，林天啸这第二关恐怕就悬了。

“那第三关呢？”刘青问出了关键。

“第三关……”林天啸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是镇尸。”

“镇尸？”

“对。”林天啸点头，“赶尸人，如果连尸体都镇不住，还谈何赶尸？这是几位长辈定下的最后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我要镇的，是一具特殊的尸体。”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具……清朝的百年古尸。”

刘青心里微微一动。百年古尸，那可不是寻常的“客人”，尸气之重，怨气之深，远非普通尸体可比。这种级别的古尸，稍有不慎，就可能尸变成僵，到时候就不是镇尸，而是斗僵了。

“我不是担心自己镇不住那具古尸。”林天啸的拳头不自觉地收紧，“我从小就跟着爷爷学习镇尸法门，虽然不敢说十成把握，但七八成还是有的。我怕的是……有人在背后给我下绊子！”

三叔林斌、缩短四天的期限、半路杀出来的六子……这些线索在林天啸脑中串联起来，让他后背发凉。

“如果只是寻常的手段，我或许还能应付。但如果他们在尸体上动了手脚，用一些隐秘的法门来激发尸气或者怨气，我道行尚浅，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到时候一旦出了岔子，别说接班了，我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说到这里，他终于看向刘青。

“青子，我早就听闻你天生灵觉强大，远超常人。这种阴邪门道上的手脚，或许能瞒过我的眼睛，但绝对瞒不过你的灵觉。所以我想请你……在第三关开始前，帮我检查一下那具古尸，看看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原来如此。

刘青恍然大悟。这忙，确实不是让他参与内斗，只是利用他的特长，当一个“验尸官”。以自己的灵觉，检查一具尸体上是否有被人动过手脚，对刘青来说确实是手到擒来。

况且，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对林天啸观感不错，也愿意结交这个朋友。

“行。”刘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爽快地答应了，“这个忙，我帮了。”

林天啸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只要能确定尸体没问题，我就有信心闯过这第三关！”

心头的巨石暂时落下，两人不再多言，并肩返回了义庄的小楼。一夜无话。

两天后，攸泉县。

湘西腹地的一座小县城，因一口终年不竭的泉眼而得名。这里也是湘西赶尸一脉林家的本家所在。

林氏宗祠坐落在县城西边，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青砖黛瓦，飞檐斗拱，处处都透着一股古朴和威严。

祠堂正厅里，气氛肃穆得有些压抑。

一口巨大的花梨木长桌摆在正中，主位上，端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微微佝偻的老者。老者面色带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腰间别着一杆老式的旱烟枪，时不时便会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他，就是湘西赶尸一脉如今的掌舵人，林天啸的爷爷，林子风。

长桌两旁，或站或坐着十几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一个个气息沉稳。

左手边首位，一个方脸膛、留着络腮胡的中年大汉正襟危坐，正是林天啸的三叔，林斌。他旁边，则坐着一个身形瘦削的汉子，头发有些稀疏，脸色比常人要苍白几分，正低首垂目，此人正是林斌的发小，张家老四，张高明。

而在长桌的另一端，林天啸正笔直地站着，身姿挺拔，向在座的众人汇报着此次赶尸的详细过程。

他讲得很仔细，从出发的时间，到途经的路线，再到路上遇到的风雨，都一一说明。不过，他却刻意隐去了半路遭遇六子偷袭的那一段。这不是他怕事，而是不想在这种场合，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让爷爷为难。

汇报完毕，林天啸从怀里掏出那个黄皮纸信封，双手奉上。

信封里，除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报酬，还有一页信纸。

一个离林天啸最近的汉子接了过去，先是将钱款倒出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展开那页信纸，递给身旁的人。

信纸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地往下传，每个人看过之后，表情各异。

当信纸传到林斌手里时，他拿着纸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有惊讶。

他身旁的张高明只是斜着眼扫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浮沫，仿佛事不关己。

最终，信纸被呈到了主位上的林子风面前。

老者拿起信纸，凑到眼前，眯着眼看了许久，那张一直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和煦的笑意。

“咳咳……”

他先是咳嗽了两声，原本有些骚动的正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信，大家都看过了。水阳镇李青山的名号和笔迹，在座的各位应该都认得。”林子风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客人已经平安送到，分文不差。天啸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他环顾一圈，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第二关，大家……可有结果了？”

说完，林子风便靠回了椅背，端起茶碗，平静地看着场中众人。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率先举起了手。

“我认同！天啸这次干得漂亮！给的时间那么紧，路上还下着大雨，能把客人完好无损地按时送到，没坠了我们赶尸一脉的名头！在我这他过了！”

“我也同意！”

“通过！”

随着第一声表态，赞同的声音便陆陆续续地响了起来。虽然还有几个人，包括林斌和张高明在内，没有表态，但大局已定。

林子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向自己的孙子，眼中满是欣慰。

“天啸，咳咳……这第二关，你算是过了。”

林天啸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才真正松弛下来，他朝着主位上的爷爷，深深地鞠了一躬。

“按照当初定下的规矩，”林子风又咳嗽了几声，气息有些不稳，“三日后，你准备一下，进行……咳咳……第三关。”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话，不少人心里都暗自叹了口气。林老的身体，真的是每况愈下了。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散去。

林天啸快步走到爷爷身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爷爷，我扶您回去。”

林子风拍了拍他的手，没说什么，任由他搀着，一步步走出了肃穆的祠堂。

林家祖宅的后院里，林子风正躺在一张宽大的竹制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薄毯。林天啸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正一勺一勺地喂着爷爷。

刘青则站在不远处的廊下，负手而立，安静地看着院中的一株老柿子树，并未出声打扰。

一碗药见底，林子风的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咳嗽也止住了。他摆了摆手，示意林天啸把碗拿开，然后转头望向了廊下的刘青。

“一斗兄的徒弟啊……”老者的声音带着笑意，“区区两年不见，我观你双眼神光内敛，气息圆融，道法比初见你时，又精深了不止一个层次。难怪外头都说，李一斗收了个了不得的好徒弟。”

“林老前辈过誉了，晚辈这点微末道行，在您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刘青谦虚地躬了躬身。

林子风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自己的孙子。

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林天啸。

“天啸，说吧。”

“路上，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

林天啸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爷爷。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将李叔说出的时间差异，以及半路上被张小波，也就是六子偷袭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听完孙子的叙述，林子风没有立刻说话，他拿起那杆旱烟枪，装上一锅烟丝，用火折子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袅袅的白烟。

院子里，一时间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过了许久，林子风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阴沉。

“你三叔……哼，他有想上位的野心，但没这个脑子，更没这个胆子。他虽然思想古板，但心还是向着林家的，干不出这种自毁招牌的蠢事。”

老者的手指在烟杆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倒是他那个发小，张家那个小子，张高明……”

林子风的眼睛眯了起来，一丝寒光在眼底闪过。

“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些年，他的心思，是越来越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