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下山，荡尽魑魅 第113章 人心比鬼恶，忘恩负义唐小山？！

黑洞洞的枪口，在黎明微熹的光线下，泛着令人心悸的金属寒芒。

赵二宝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指着唐小山的鼻子就破口大骂：“姓唐的！你他娘的疯了？！恩将仇报的东西！要不是我青子，你兄弟两早就给小日本玩死了！现在居然敢拿枪指着他？你还有没有良心！”

唐小山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握着枪的手却没有丝毫动摇，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赵二宝：“你他妈给老子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那凶狠的眼神，让赵二宝后面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他虽然爱耍宝，但面对真枪，心里也发怵。

刘青的脸色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

但他心里，却早已念头飞转。

麻烦了。

自己修行的道行还没到传闻中的地仙境界，做不到术法秒发。这54式手枪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一旦开火，自己就算能躲开要害，也免不了要挨枪子。

原来，这才是唐家兄弟真正的后手。

人心，果然比鬼魅更难测。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旁的唐万山终于动了。

他快步走到弟弟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粗糙厚重的大手，沉稳地按在了冰冷的枪身之上。

“哥？”唐小山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焦急。

“把枪放下。”唐万山的声音很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哥！你糊涂了？！”唐小山急了，压低了声音吼道，“只要拿到那鬼兵符，咱们拿去鬼市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娘的病就有救了！”

“小山。”唐万山打断了他，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里，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

“在墓里头，要不是刘小哥，我早就死了！我这条命，是他捡回来的！我们唐家的人，什么时候做过这种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唐小山的心上。

“可是娘的病……”唐小山的声音弱了下去，眼圈泛红。

“娘的病，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唐万山斩钉截铁，“就算是去要饭，去给人当牛做马，也比做这种戳脊梁骨的畜生事强！我们是穷，是走投无路，但我们不能没了做人的底线！”

唐小山嘴唇翕动着，还想说些什么。

但当他对上哥哥那双坚定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从小到大，他最听的就是哥哥的话。

他知道，哥哥决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握着枪的手，青筋一根根地凸起，又一根根地松弛下去。

最终，唐小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眼中的凶光和决绝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甘与颓然。

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笼罩在场间的紧张气氛，终于消散。

赵二宝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唐万山从弟弟手里拿过枪，别在自己腰后，然后转过身，对着刘青，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

“刘小哥，对不住了。我这个弟弟，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多有得罪，我代他向你赔罪。”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歉意与羞愧，“你的救命之恩，我唐万山这辈子都记着。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刘青看着他们，特别是看到唐小山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的那点火气也散了。

说到底，不过是两个被逼到绝路的孝子罢了。

他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开口：“这挖坟掘墓的营生，损阴德，折阳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身手不错，心思也活，不如找点正当生意做吧。”

唐万山身子一震，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还愣在原地的弟弟，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山林。

两个人的背影，在晨光中被拉得很长，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呸！什么玩意儿！”赵二宝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要不是你拦着，我非得……”

“行了。”刘青打断了他，“人都走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心里也有些感慨。

这个唐万山，心性、眼界、格局都不差，是个有本事的人。只可惜时运不济，走错了路。希望他这次能听进去自己的劝告吧。

“青子，那地上这几个咋办？”赵二宝指着那几个被捆成粽子的家伙，一脸兴奋地问。

刘青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嘴里冰冷地吐出三个字：“杀了他们。”

“啊？！”赵二宝闻言一愣，眼睛瞪得溜圆，“杀……杀人？！”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刘青，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等他看向刘青时，只见刘青脸上的冰冷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干！”赵二宝顿时反应过来，朝着刘青比了个中指，“又他娘的拿我开涮！”

刘青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把人留在这儿就行。出了黑风岭，我给组织上打个电话，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就这么便宜他们了？”赵二宝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然呢？咱们还真把他们宰了？”刘青翻了个白眼，“咱们是良民，不是土匪。”

赵二宝一想也是，只能悻悻作罢。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主意。

“不行，就这么走了，谁知道这事是咱哥俩干的？我得留个名！”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小刀，找了块破木板，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刻了起来。

刘青见状，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只见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一行字：

“赵少侠行侠仗义降伏土夫子！”

刘青看得眼角直抽抽，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你可真行！”

赵二宝却对自己这神来之笔得意得不行，找了根树枝，把木牌往那堆“粽子”旁边一插，拍了拍手，心满意足。

两人最后检查了一遍绳索，确认绑得结结实实，这才转身离开了黑风岭。

……

三天后，临砦市。

一份《临砦日报》在市民中传阅，头版角落里的一则新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临阳县黑风岭发现明代古墓，警方抓获一伙盗墓贼！》

新闻里说，警方接到匿名举报，在黑风岭成功捣毁一个盗墓团伙，现场还发现一块写着“赵少侠行侠仗义”的木牌，群众们纷纷热议，这位神秘的“赵少侠”，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刻，正在开往溪安镇的班车上，这位“赵少侠”，正把头靠在车窗上，睡得口水直流。

他身边的刘青，手里拿着那份报纸，看着那行小字，呵呵直乐。

当日出了黑风岭后，他就在公社用电话联系了县里民政事务处的负责人，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当天下午，组织上就派了人过去处理。

后来他回市里的联络点，又详细汇报了情况，只是有意无意地，隐去了唐家兄弟的事情。

当他准备将那个装着鬼兵符的黑玉匣子上交时，负责人却摆了摆手，没有收。

“这东西是道门法器，留在我们这儿也是蒙尘。你小子是行家，就自己留着研究研究吧。能用，就当是组织给你的奖励。不能用，以后再上交也不迟。”

就这样，这件让小日本惦记好几代的宝物，就这么名正言顺地落在了刘青的手里。

班车摇摇晃晃，刘青的思绪也跟着飘远。

他将手伸进随身的黄布包里，轻轻摩挲着那个冰凉滑润的黑玉匣子。

鬼兵符……

里面到底封印着怎样一只恶鬼？

自己，又能否驾驭得了它？

……

回到刘家村的日子，是刘青这几年来过得最安稳悠闲的一段时光。

没有打打杀杀，没有阴谋诡计。

每天除了雷打不动的早晚课修行，就是陪着爹娘说说话，逗逗越发亭亭玉立的妹妹。

期间，他也帮组织上处理过几件“小事”，无非是哪个村子闹了点不干净的东西，谁家的牛半夜不睡觉总爱往坟地跑之类的。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举手之劳。

而赵二宝，自从见识了黑风岭那一夜的凶险后，对“行侠仗义”这事儿的热情不减反增。他自知没有修道的天赋，便缠着刘青教他武术。

刘青拗不过他，便也教了他几套简单实用的拳脚功夫，权当是让他强身健体。赵二宝却学得有模有样，开心得不得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秋去冬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村里的大人孩子都穿上了厚实的棉衣，年关将至。

临砦市火车站。

刘青站在站台上，看着赵二宝一步三回头地上了火车。

“青子，等过了年，我再来找你玩！”赵二宝把头探出窗外，大声喊道。

刘青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他知道，二宝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想家了。前几天他爹赵水根的来信里，字里行间都是对儿子的思念。

“呜——”

汽笛长鸣，绿皮火车缓缓开动，载着赵二宝，消失在铁轨的尽头。

少了赵二宝这个活宝，家里确实冷清了些。

不过，随着年味越来越浓，这份冷清很快就被家家户户的喜庆所冲淡。

大年三十，除夕夜。

刘家村鞭炮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饭菜的香气。

刘青正在院子里，帮着妹妹刘小倩糊一个兔子灯笼。小丫头看着那逐渐成型的灯笼，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厨房里，母亲张娟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得热火朝天。一道道香气扑鼻的年夜菜，被父亲刘大柱端上堂屋的八仙桌。

“青子，小倩，灯笼糊好了没？快进来吃饭了！”张娟解下围裙，擦了擦手，笑着招呼道。

“好了！”刘青把最后一笔画完，将栩栩如生的兔子灯笼递给妹妹。

“谢谢哥！”刘小倩抱着灯笼，爱不释手。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孩他爸，出去把炮仗点了，准备开饭了。”张娟给每人碗里都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扣肉。

“好嘞！”刘大柱点点头，从墙角拎起一长挂鞭炮，走到院子里。他从兜里摸出儿子给他买的“大前门”香烟，叼上一根，划着火柴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

正当他取下烟头，准备去点那红色的引线时。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有些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调侃。

“咋的？不打算等我老头子，就要开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