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后的目光,浑浊,疲惫,却像定海神针般,瞬间稳住了王一凡几乎要失控的心神。那目光他太熟悉了,是石爷爷!爷爷没死!至少,没有像那邪道说的那样魂飞魄散!
“爷爷!” 王一凡激动地向前一步,恨不得立刻冲进老宅。
那干瘦老道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百鬼幡都差点拿捏不住,尖声叫道:“石守仁!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特使大人明明亲手将你打入……”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门缝后那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没有威压,没有杀意,只是平静的一瞥。
但就是这一瞥,让干瘦老道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他周身缭绕的黑气都收敛了不少,那些张牙舞爪的怨魂更是瑟瑟发抖,缩回幡中不敢露面。
“滚。”
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字符,从门缝后飘出。
干瘦老道如蒙大赦,竟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收起黑幡,身形化作一道黑烟,狼狈不堪地朝着镇外仓皇遁去,瞬间消失不见。
强敌,竟被一言喝退!
王一凡再也按捺不住,快步冲到老宅门前,颤抖着手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老宅院内,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并无太大区别,干净整洁,角落里堆着些柴火,只是那株老枣树似乎枯萎了不少,显得缺乏生机。
石爷爷就坐在院中的一张旧藤椅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他看起来比王一凡记忆中苍老、消瘦了许多,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气息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此刻正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慈爱、欣慰,又夹杂着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和疲惫,看着冲进来的王一凡。
“爷爷!” 王一凡扑到藤椅前,半跪在地,紧紧抓住老人枯瘦的手,声音哽咽,“您没事!太好了!那个妖道说您……”
“凡伢子,回来啦……” 石守仁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王一凡的手背,声音虚弱却带着安抚的力量,“爷爷没事,只是……暂时动不了了。那道‘分身’吓唬吓唬那等小角色还行,真动起手来,可就露馅咯。”
分身?
王一凡一愣,这才仔细感知。果然,眼前的爷爷虽然气息熟悉,但身体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虚幻”感,并非完全的实体,更像是由某种精纯能量和精神力凝聚而成的投影!他的本体,恐怕正处于一种极其糟糕的状态。
陈默也跟了进来,警惕地关上院门,对着藤椅上的老人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陈默,见过石老。”
石守仁微微颔首,目光在陈默身上停留一瞬:“皮影戏的路子,还带着点幽冥气息……不错的孩子。凡伢子,你交了个靠谱的朋友。”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九幽之隙’、‘守印人’、‘钥匙’……还有,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一凡急切地问道,太多的疑问堵在胸口。
石守仁叹了口气,浑浊的目光望向枯萎的老枣树,仿佛穿透了时光。
“有些事,本来想等你再成熟些,再告诉你……但看来,他们等不及了。” 他缓缓说道,“‘守印人’,守护的并非一方官印,而是一道‘门’的印记。这道‘门’,连接着我们这个世界,和一个充满混乱、死寂、吞噬一切生机的所在——‘九幽’。”
“很久以前,有强大的先辈,以生命为代价,将这道‘门’封印。而我们石家,以及另外几家身负特殊传承的家族,就是世代相传的‘守印人’,负责看守封印,并清理偶尔从门缝逸散出来的‘幽影’之力,就像你之前在地下遇到的那种。”
王一凡心中巨震,原来爷爷守护的,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那‘钥匙’又是什么?” 陈默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石守仁的目光回到王一凡身上,充满了深意:“‘钥匙’,并非具体的物件。它是开启,或者说,是‘稳定’那道门,使其能被安全‘利用’的唯一方法。它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第一,必须是身负最纯正‘非遗’传承,且技艺近乎‘道’境的灵魂为引。”
王一凡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第二,” 石守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沉重,“必须……是当代‘守印人’的直系血脉,以其血脉为桥,方能沟通封印,完成‘钥匙’的转化。”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王一凡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阴影人形会说“传承钥匙”,为什么那邪道和所谓的“特使”对他如此感兴趣!
他自己,就是那把“钥匙”!
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重伤爷爷,围困小镇,都是为了逼他回来,夺取他这把能够“稳定”九幽之门的“钥匙”!
“他们……想利用九幽的力量?” 王一凡声音干涩。
“不止是利用。” 石守仁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个‘特使’,和他背后的势力,信奉所谓的‘深渊之主’,他们认为九幽的降临是世界的‘净化’与‘升华’。他们想做的,是彻底打开‘门’,迎接他们所谓的‘神’降临。而你的灵魂和血脉,是他们计划中,确保门稳定开启,而非失控毁灭一切的关键祭品!”
用整个世界的存亡,来换取他们扭曲的“升华”?简直疯狂!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王一凡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烧着愤怒与决然的火焰,“爷爷,告诉我,该怎么加固封印?该怎么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石守仁看着孙子,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更深的不忍。
“凡伢子,你的成长,超出了爷爷的预料。但……还不够。” 他虚弱地摇头,“封印的核心,在祖宅地下。但我的本体,为了抵挡‘特使’上次的袭击,强行催动所有力量,如今已与封印核心的一部分融为一体,陷入了沉睡,勉强维持着封印不彻底崩溃。我这道残魂,也只能守在这院子里,无法远离。”
他指着脚下:“下去的路,就在这院子里。但下面……已经被逸散的九幽气息严重侵蚀,危机四伏。而且,‘特使’虽然暂时被击退,但他一定在封印核心附近留下了后手。你下去,九死一生。”
他看着王一凡,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立刻带着你的朋友离开,远走高飞。只要你不被抓住,他们的计划就无法完成。但小镇的乡亲,还有爷爷这具残躯……恐怕……”
“二,” 他深吸一口气,“进入地下,尝试修复部分封印,唤醒爷爷的本体。但这条路,你很可能……会死在那里,或者,被他们抓住,成为开启毁灭之门的钥匙。”
抉择,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在了王一凡年轻的肩膀上。
一边是自身的安全,和朋友、乡亲、爷爷的安危。
一边是渺茫的希望,和与之相伴的极大风险与牺牲。
陈默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这是王一凡必须自己做出的决定,他无权干涉,但他紧握的拳头表明,无论王一凡选择哪条路,他都会同行。
王一凡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石爷爷慈祥教导他剪纸的画面,闪过小镇乡亲们淳朴的笑容,闪过机场那惊魂一刻,闪过那邪道猖狂的嘴脸,也闪过“影子”窥探时那冰冷的审视……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迷茫,只有一往无前的坚定。他看向石守仁,声音清晰而有力:
“爷爷,我从来没得选。”
“从我继承您剪纸手艺的那天起,从我觉醒‘技近乎道’能力的那刻起,从我得知‘守印人’存在的这一秒起……”
“这条路,就注定要由我走下去!”
石守仁深深地看着他,良久,脸上露出一丝解脱又无比心疼的复杂笑容。他颤抖着手指,指向那株枯萎的老枣树:
“入口……在树下。凡伢子,记住,下面的东西,会窥探你内心的恐惧,放大你的负面情绪。守住本心,相信你的‘手艺’……”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影也开始逐渐淡化。
“爷爷这道残魂……力量快耗尽了……下面……一切……小心……”
话音未落,藤椅上的身影如同青烟般消散,只留下那张空荡荡的藤椅和薄毯。
王一凡红着眼眶,对着藤椅深深一拜。然后,他毅然转身,走向那株枯萎的老枣树。
陈默默默跟上。
就在王一凡准备寻找入口机关时,他怀中那张一直温热的祖传剪纸,突然变得灼烫无比!并且自行散发出强烈的、指向性的光芒,不再是温暖的红光,而是一种幽邃的、仿佛通往无尽深渊的暗蓝色光芒!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王一凡动作一顿。
这张由石爷爷亲手教给他的、蕴含着本源力量的剪纸,为何会对九幽之隙的入口,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它究竟是守护的凭证,还是……
(下章预告)
祖传剪纸异变,是福是祸?幽深地穴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恐怖与真相?当面对能窥探内心的怪物,王一凡的“技”与“道”将迎来终极考验!下章,《深渊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