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上空,那幽暗深邃的空洞如同一个溃烂的伤口,蛮荒而贪婪的意志如同脓血般从中涌出,疯狂地侵蚀着周围的一切。冰雪消融,山岩粉化,生机被掠夺,连光线靠近那里都仿佛被吞噬。这股力量与“归墟”的死寂截然不同,它更加主动,更加饥饿,带着一种要将万物都“同化”为自身养料的原始**。
“避开!远离那片区域!”李清河厉声大喝,同时一道凝练的青色剑气斩向从空洞中探出的、如同灰色触须般的掠夺性能量。剑气斩过,触须只是微微一顿,被斩断的部分化作飞灰,但更多的触须又源源不断地伸出,并且开始主动缠绕、吞噬李清河的剑气能量!
这东西,在适应,在学习!
秦战率领的队员们也遭遇了同样的困境。他们的异能攻击落在那些灰色能量上,效果大打折扣,反而自身的能量和生命力都在被缓慢而坚定地抽取。一种无力感和虚弱感开始弥漫。
“是‘同化’!那道警告里提到的‘同化’!”林晓晓在观星台内尖叫,她监测到接触灰色能量的队员生命体征正在缓慢下跌,“它在掠夺一切能量和生机,包括我们的攻击能量!”
而更让人心头冰寒的是,那原本与昆仑激烈对抗的、来自两大“锚点”融合体的暗红色规则浪潮,在这股蛮荒意志出现后,竟也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退缩?仿佛遇到了某种令它们也感到忌惮的存在。
一时间,昆仑山脉上空,竟然形成了三方对峙的诡异局面:代表“归墟”的暗红规则,代表未知“掠食者”的灰色空洞,以及苦苦支撑的昆仑本土力量。
山腹核心,王一凡承受着三股力量的交织冲击,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撕裂。暗红规则的死寂侵蚀,灰色空洞的掠夺同化,以及昆仑阵眼本能的剧烈抵抗,三种截然不同的规则力量在这里碰撞、交织,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混乱风暴。
他试图再次吹响埙声或号角,却发现无论是蕴含净化之意的古埙,还是震荡破邪的号角,对那灰色的掠夺性能量效果都极其有限。那东西仿佛没有固定的“邪”可破,它的本质就是“吞噬”与“存在”本身,是一种更加基础、更加霸道的规则!
【技近乎道】的感知在疯狂预警,脑海中那幅脉络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演、分析。他捕捉到,这灰色能量与“归墟”的暗红规则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根本性的冲突。它们并非盟友,更像是……争夺同一块猎物的竞争对手?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似乎是被灰色空洞的掠夺行为激怒,那暂时受挫的暗红规则浪潮再次翻涌起来!但这一次,它的主要目标不再是昆仑阵眼,而是分出了大半的力量,化作无数道暗红色的、充满了湮灭气息的规则锁链,狠狠地抽打、缠绕向那灰色的空洞和从中伸出的触须!
嗤——!
两种恐怖的规则力量正面碰撞!暗红锁链试图湮灭灰色触须,而灰色触须则疯狂地缠绕、吞噬着锁链的能量!两种力量互相消磨、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宇宙初开时的混沌嘶鸣!
它们打起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昆仑承受的压力骤然一轻!
“它们……在互相攻击?!”秦战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景象,有些难以置信。
“规则层面的冲突……它们的力量本质相斥!”明镜先生立刻意识到了关键,“‘归墟’追求的是终极的死寂与终结,而这‘掠食者’追求的似乎是吞噬一切归于己身的‘绝对存在’!它们是天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王一凡在山腹核心,感受着那两股恐怖力量碰撞的余波,心沉到了谷底。即使是它们互相攻击的余波,也足以对本就受损严重的昆仑阵眼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且,那灰色空洞虽然被暗红规则暂时牵制,但其掠夺的本能并未改变,依旧有零星的灰色能量如同毒蛇般,绕过战场,试图侵蚀昆仑的山体与地脉!
不能等!必须趁此机会,做出抉择!
是帮助一方攻击另一方?还是……将它们一同驱逐?
帮助“归墟”消灭“掠食者”?那无疑是驱狼吞虎,即便成功,“归墟”的下一个目标也必然是昆仑!
帮助“掠食者”对抗“归墟”?更是与虎谋皮,这蛮荒的掠夺者看起来比“归墟”更加危险和不可控!
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将它们都赶出去!趁着它们互相牵制,集中昆仑所有的力量,给予它们沉重的一击,将这两个巨大的威胁,一同推出家门!
但这个决定风险巨大。这需要调动昆仑阵眼此刻本就不多的本源力量,一旦失败,或者无法彻底击退两者,昆仑将失去最后的自保能力,任人宰割。
没有时间犹豫了!
王一凡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通过阵眼共鸣,将自己的意念清晰地传递给了明镜先生、李清河和秦战:
“它们皆非善类,皆为觊觎我家园之恶客!”
“趁其相争,集我所有,毕其功于一役——驱逐!”
明镜先生接收到这意念,身躯微微一震,随即眼中爆发出同样的决然:“同意!李长老,秦组长,配合一凡,准备‘断岳’!”
“断岳”?秦战一愣,随即明白了这是要动用昆仑压箱底的力量,进行一次不计后果的反击!
“所有人!放弃外围防御,将力量全部注入核心阵眼!快!”秦战怒吼着下令。
李清河也不再与那些灰色触须纠缠,身形一闪回到观星台附近,双手虚按大地,将自身修为与残存的守夜人力量,毫无保留地灌入脚下山体。
整个昆仑山脉剩余的力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山腹核心涌去!
王一凡感受着那前所未有的、近乎狂暴的能量涌入己身,他的身体仿佛要在这股力量下崩解,灵魂都在颤抖。但他死死咬着牙,将古埙与鸣金号角同时举起!
他将所有的感悟——古埙的净化与沟通,号角的震荡与破妄,戈壁的荒芜与坚韧,雾隐谷的守护与信念,乃至刚刚对那两种入侵规则的洞察——全部融汇在一起!
这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非遗技艺,这是属于他王一凡,属于此刻所有守护者意志的——【薪火·辟易】!
“嗬——!”
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低吼,古埙与号角同时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共鸣!
一道无法用颜色来形容的光芒,蕴含着万千道则的碎片与守护家园的绝对意志,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自山腹核心迸发,穿透山体,直冲云霄!
这光芒,既不偏向暗红,也不针对灰暗,而是以一种蛮横无比的、代表着“此界非尔等肆虐之地”的绝对排斥之力,狠狠地撞向了那正在互相撕咬的暗红规则与灰色空洞!
轰隆隆——!!!
前所未有的巨大爆炸,并非物质层面,而是规则层面的彻底崩塌与重构!
光芒所过之处,暗红规则锁链寸寸断裂,灰色触须灰飞烟灭!那巨大的灰色空洞发出了尖锐的、充满不甘的嘶鸣,剧烈扭曲着,被这股联合了昆仑本源与万千“薪火”意志的力量,硬生生地推挤、压缩,最终发出一声闷响,彻底湮灭!
而那股暗红规则浪潮,也在这沛然莫御的排斥之力下,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沙堡,轰然溃散,退缩回了遥远的太平洋与西伯利亚方向!
天空,为之一清!
肆虐的规则乱流平息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了。
昆仑,守住了。
观星台内,所有人都脱力地瘫倒在地,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难以置信的激动。
山腹核心,王一凡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向前栽倒。在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带着一丝赞许与疲惫的叹息:
“善……‘火种’……未熄……”
然而,就在昆仑众人以为危机暂时解除的同时——
南大西洋深处,那个与灰色空洞产生过同步共振的“锚点”,在灰色空洞被摧毁的瞬间,其内部,一点幽暗的光芒,如同苏醒的眼睛,缓缓亮起。它锁定了昆仑的方向,锁定了一凡那尚未平息的、独特的“薪火”波动。
一个新的、更加隐蔽的威胁,已然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