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纹阁,特殊项目研讨室。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秦战、林晓晓,以及几位负责技术、医疗和精神研究的专家围坐一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的王一凡身上。他刚刚提出的“清源”计划,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大规模甄别和净化‘种子’?”一位头发花白的精神研究专家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一凡同志,你的想法很大胆,但实现起来……困难重重。首先,甄别就是个大问题。‘种子’处于深度休眠时,几乎与宿主生命磁场融为一体,现有的技术手段极难发现,除非像之前那样,等它被激活爆发。”
“其次,净化。”另一位医疗专家接口,语气沉重,“根据我们对刘猛和少数几个被控制后俘虏的‘种子’携带者的研究,‘种子’与宿主的精神、甚至生理状态深度纠缠。强行祛除,很可能对宿主造成不可逆的精神损伤,甚至危及生命。你之前安抚那个肉贩的方式很精妙,但那需要极高的专注和时机,无法复制到大规模应用。”
质疑声很现实,也很尖锐。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无力感。明明知道敌人撒下了无数致命的“种子”,却难以发现,难以清除,只能被动地等待它们爆发,然后像救火队员一样疲于奔命。
王一凡安静地听着,脸上并没有被质疑的恼怒,只有一种沉静的思考。等专家们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平和:
“各位老师说的困难,我都明白。所以,我的思路,并非直接针对每一个个体进行‘手术式’的清除。”
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一侧的白板前,拿起笔。
“我们之前的方向,是试图用‘西医’的方法,找到病毒,然后研发特效药,一个一个去治疗。”他在白板上画了一个个分散的点,代表被感染的个体,“但‘种子’的潜伏性和爆发性,让我们永远慢一步。”
接着,他在那些分散的点之外,画了一个大圈,将所有的点都囊括其中。
“而我的想法,是尝试用‘中医’的思路,或者更广义上的‘环境调理’思路。我们不直接攻击‘病毒’,而是试图改变‘病毒’赖以生存的‘环境’。”
他看向众人:“‘种子’的能量本质,是冰冷、污秽、依赖并放大负面情绪。那么,如果我们能创造出一种大范围的、持续性的‘场’,这个‘场’能够平和心境,滋养正向情绪,压制甚至逐渐消融那种负面能量……那么,处于这个‘场’范围内的‘种子’,是否会因为失去‘养料’而逐渐枯萎?甚至无法被激活?”
“而在这个‘场’中,那些情绪即将失控、可能引动‘种子’的人,是否也能得到及时的安抚,避免滑向深渊?”
他顿了顿,笔尖在白板上那个大圈内轻轻点着:“至于甄别……当这个‘场’建立起来,那些对‘场’产生强烈排斥反应,或者其内部‘种子’与‘场’发生明显能量冲突的个体,是否就相当于被自动‘标记’了出来?我们可以再对这些标记目标进行精准干预。”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专家们面面相觑,这个概念太过超前,甚至有些……玄学。
“创造一个覆盖大片区域的……正向能量场?”林晓晓喃喃自语,眼中却闪过一丝光亮,“这……可能吗?需要多大的能量?什么样的技术才能实现?”
“不是科技意义上的能量场。”王一凡摇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秦战身上,“我想尝试的,是‘道’的层面。是声音,是韵律,是蕴含在古老技艺中的……‘意’与‘境’。”
他看向秦战,眼神坚定:“秦组,我需要一个试点,一个‘种子’潜伏风险较高,人口相对集中,便于观察效果的区域。同时,我需要龙纹阁的资源支持,帮我搜集一些东西——品质上乘的玉石粉末、特定的中药材、还有……一批最好的竹笛。”
“竹笛?”秦战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是。”王一凡点头,“音律通心。笛声清越、悠扬,穿透力强,易于引导情绪。我想以笛声为骨,以安魂曲调为魂,辅以玉石和中草药布设的小型阵法节点,构建一个试验性的‘清源安魂域’。”
这个计划听起来更加天方夜谭了。用笛声和阵法来净化一座城市潜藏的危机?
几位专家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看着王一凡那平静却充满自信的眼神,回想起他之前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秦战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在权衡。这个计划风险极高,一旦失败,可能会浪费宝贵的资源和时间,甚至可能因为效果不彰而打击士气。但……如果成功了呢?这将是应对“彼岸”这种阴险手段的革命性突破!
现在这种被动挨打、四处救火的局面,绝不能持续下去!
半晌,秦战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他一锤定音:“试点就定在事件多发的城东区,以和平广场为中心,覆盖周边三个街区!你要的资源,两小时内备齐!晓晓,你全力配合一凡,负责数据监控和效果评估!”
命令下达,龙纹阁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两小时后,城东区和平广场。
夜色初降,华灯初上。广场上依旧有不少散步、锻炼的市民,浑然不知一场关乎他们身心安全的特殊“实验”即将展开。
广场四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以及中心花坛的特定位置,被悄然埋设下一个个由玉石粉末和特定药材混合、按照特殊方位排列的小型节点。这些节点本身并无强大能量,但它们的存在,仿佛在混乱的能量场中钉下了几根“楔子”,开始隐隐引导和梳理着周围的地气与游离能量。
王一凡站在广场中心,手中握着一支新制的、泛着青翠光泽的竹笛。他闭着眼,调整着呼吸,【技近乎道】的感知如同无形的网络,与埋设的节点相连,感受着这片区域能量场极其细微的变化。
林晓晓和几名技术人员隐藏在附近的指挥车内,紧张地盯着屏幕上各种能量波动、精神频谱和市民生理指标的实时数据。
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王一凡将笛子横在唇边。
他没有吹奏任何已知的复杂乐章,而是将他童年时石爷爷哼唱的那首安眠曲调,与他自身领悟的“安魂”、“净化”、“生机”之意境,完全融入其中。
第一个音符,如同滴入静水的露珠,清越、悠扬,带着一种洗涤心灵的穿透力,在夜空中袅袅荡开。
紧接着,连绵的笛声响起。曲调简单、重复,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和力量。它不激昂,不悲伤,只是如同月光般温柔地洒落,如同春风般轻柔地拂过。
起初,广场上的市民们只是觉得这笛声挺好听,并未在意。
但渐渐地,一些微妙的变化开始发生。
一个原本因为孩子吵闹而有些烦躁的母亲,眉头不知不觉舒展开来,蹲下身,耐心地擦去孩子脸上的污渍。
一对因为琐事刚刚争执了几句的情侣,停下了脚步,对视一眼,眼中的怒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歉意和柔和。
几个追逐打闹的孩子,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围坐在花坛边,托着腮,安静地听着笛声。
就连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脚步也不自觉地放缓了几分。
指挥车内,林晓晓紧紧盯着屏幕,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数据有变化!区域内平均脑波a波(放松状态)强度上升了15%!皮质醇(压力激素)水平监测显示集体下降趋势!环境背景能量场中的负面波动频谱……正在减弱!”
成功了!至少,在安抚情绪、营造正向环境方面,效果立竿见影!
然而,这还不够!真正的考验,是那些潜伏的“种子”!
就在这时,屏幕上一个代表特定能量反应的警示灯突然亮起!位置指向广场边缘的一个公共长椅!
数据显示,那里有一个独坐的中年男子,其生命磁场中,一股微弱但尖锐的冰冷能量,正在与弥漫的笛声和阵法能量场发生剧烈的冲突!他抱紧双臂,身体微微颤抖,脸上露出挣扎和痛苦的神色,仿佛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他体内的“种子”,被激活了!但并非完全爆发,而是在这“清源安魂域”的压制下,陷入了某种“挣扎”状态!
“发现目标!”林晓晓立刻通报。
王一凡的笛声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变得更加空灵、悠远,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他所有的精神意念,都通过笛声,如同无形的暖流,精准地涌向那个挣扎的中年男子。
同时,他脚下步伐微动,看似随意,却暗合阵法节点,引导着整个“场”的力量,向那个方向微微倾斜。
“睡吧……放下……回归安宁……”
平和而坚定的意念,伴随着笛声,持续不断地冲刷着那颗躁动的“种子”和宿主混乱的心神。
中年男子的颤抖逐渐平息,紧抱的双臂缓缓松开,脸上挣扎痛苦的表情也慢慢化为疲惫和平静。最终,他头一歪,靠在长椅背上,陷入了沉睡。他体内那股冰冷的能量波动,如同被阳光融化的冰雪,渐渐消散、平息。
他后颈处,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印记,闪烁了几下,彻底隐去。
“目标体内异常能量反应……消失!‘种子’确认被净化!”林晓晓的声音充满了激动和难以置信。
指挥车内,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
王一凡缓缓放下笛子,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维持这样一个大范围的“场”,并精准引导力量净化一个被激活的“种子”,对他的消耗极大。
但他看着屏幕上那个陷入安宁沉睡的中年男子,看着广场上那些面容平和了许多的市民,嘴角勾起一抹疲惫却欣慰的弧度。
清源之路,迈出了第一步。
然而,他也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覆盖范围有限,持续时间有限,对施术者要求极高……距离真正解决“种子”危机,还差得很远。
而且,就在刚才他全力净化那个中年男子时,他敏锐地感知到,在广场更远处的阴影中,似乎有不止一道冰冷的目光,正带着审视与恶意,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彼岸”的人,果然在暗中观察。
他们播撒了“种子”,此刻,正像观察实验数据的科学家一样,观察着这些“种子”在不同环境下的反应。
而他刚刚构建的“清源安魂域”,无疑成了他们计划中一个突兀的……变量。
风暴并未停息,博弈的棋盘,已经扩大到了整座城市的心灵层面。而他,刚刚落下了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