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戈壁的死寂,被林晓那带着哭腔的紧急通讯彻底打破。
“一个月……?!”
刚刚经历死战、几乎油尽灯枯的众人,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连劫后余生的那点庆幸都瞬间冻结。秦战扶着王一凡的手臂猛地收紧,钟岳和云松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苏绣娘踉跄一步,陈默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一个月。不是一年,不是三个月,仅仅三十个日夜交替之后,那三股来自遥远深空、代表着未知与毁灭的能量洪流,就将抵达太阳系。而他们,刚刚才在地球本土,与一个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哨兵”两败俱伤。
“立刻……返航!”周镇岳将军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嘶哑而沉重,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颤抖。这位以铁血着称的将军,此刻也难掩声音中的那一丝无力。
返程的运输机内,气氛压抑得如同铅块。没有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伤员压抑的呻吟。王一凡靠在座椅上,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如纸,眉心的蓝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他不仅仅是因为力量耗尽,更因为强行引动“文明薪火”共鸣所带来的灵魂层面的疲惫。那种感觉,仿佛将自身化作了承载千年文明的脆弱容器,稍有不慎便会彻底碎裂。
但他识海深处,那蜕变后的“星空薪火太极”却异常稳固,只是光芒黯淡,需要时间恢复。
飞机降落在龙纹阁基地,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往日的井然有序,而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混乱与肃杀。刺眼的红色警报灯无声旋转,通道内人员步履匆匆,脸上写满了紧张与决绝。空气中弥漫着焊锡、机油和能量药剂混合的刺鼻气味,显然基地正在以最高效率进行战时改造和装备升级。
王一凡等人直接被送进了最高级别的医疗中心。医生和能量恢复专家围着他们忙碌,各种药剂和能量流被注入体内。王一凡能感觉到,基地动用了最珍贵的储备资源来恢复他们的状态。
周镇岳和几位总部高层亲自来到医疗中心探望。看着病床上疲惫不堪的众人,尤其是几乎脱形的王一凡,周镇岳沉默了许久,才沉声开口:“你们做得很好……比我们任何人期望的都要好。玉门的‘哨兵’被摧毁,至少为我们排除了一个内部的巨大隐患,也让我们真正见识到了……文明底蕴的力量。”
他的目光落在王一凡身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凡,你最后施展的那种力量……”
“是‘共鸣’,”王一凡声音沙哑地解释,“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星陨之晶……感应到了我的决心,短暂地连接了散布在神州大地的、无数非遗传承中蕴含的‘灵性’和‘意志’。是这片土地,是传承不断的文明,回应了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这种状态……不可复制,代价也极大。我感觉……差点就被那庞大的‘意’同化、撑爆了。”
钟岳在一旁缓缓点头:“引动国运,承载文明,非圣人不可为。一凡此次是机缘巧合,于绝境中爆发出超越自身极限的潜力,但绝非常态。若频繁使用,恐有魂飞魄散之虞。”
周镇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种力量,将是我们的最后底牌,而非常规武器。”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但现在,我们有了更明确的方向!一个月!我们只有一个月时间!”
他示意林晓打开投影。
屏幕上,显示出三股能量洪流的模拟图像,旁边标注着最新的分析数据。
“根据玉门事件爆发时捕捉到的能量扰动反馈,以及一凡之前的感应,我们对这三股势力的性质有了更进一步的推测。”
林晓指着那股幽蓝色的洪流:“这一股,能量特征高度有序、冰冷,带有极强的解析和学习**,疑似为发出‘候选者’信息的文明。我们暂定代号为——【观察者】。”
她又指向那股暗红色的洪流:“这一股,能量混乱、暴戾,带有明显的掠夺和毁灭特性,与‘清道夫’组织掌握的碎片能量高度吻合。我们怀疑,‘清道夫’很可能只是这股势力在地球的代理人或依附者。代号——【掠夺者】。”
最后,她指向那股暗金色的洪流,语气格外凝重:“这一股,能量性质与玉门‘哨兵’同源,但更加庞大、更加深邃,带有‘吞噬’和‘镇压’的特性。我们推测,玉门‘哨兵’只是其留在太阳系的‘前哨’或‘信标’之一。代号——【吞噬者】。”
【观察者】、【掠夺者】、【吞噬者】!
三个代号,如同三座即将压顶而来的大山,让病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我们的策略是,”周镇岳走到屏幕前,目光扫过众人,“利用这一个月,完成三件事!”
“第一,全球协作!我们已经通过最高渠道,与世界上其他几个主要大国和拥有特殊能力的组织进行了紧急沟通。面对存亡危机,所有内部恩怨暂时搁置!一个以我们龙纹阁为核心、共享情报、协调防御的‘地球守护同盟’正在快速组建!”
“第二,全力提升!‘薪火’计划全面升级为‘文明火种’计划!基地所有资源,向你们倾斜!秦战,你们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彻底掌握并优化‘星火共鸣’状态,将其变为可持续的战斗力!钟老,云松子道长,烦请二位继续指导,我们需要挖掘出更多非遗传承中蕴含的对抗潜力!”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方舟’计划启动!”
“方舟?”秦战皱眉。
“不是逃离的方舟,”周镇岳眼神锐利,“是‘火种’保存与‘反击’的方舟!我们将集中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工程师、文化学者以及像你们这样的觉醒者,在绝对保密的地点,建立数个末日堡垒和文明数据库。如果……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地球表面沦陷,这些‘方舟’将保存人类文明的火种,并寻找反击的机会!”
他看向王一凡,语气深沉:“而一凡你,以及你体内的‘星’,将是‘方舟’计划能否成功,甚至我们能否在正面战场上争取到一丝胜机的……关键中的关键!”
“你需要在这一个月内,不仅完全恢复,更要尝试去……主动沟通你体内的星陨之晶!不是对抗,不是驾驭,而是更深层次的‘理解’与‘引导’!我们要知道,这‘观察者’为何散布它,‘掠夺者’为何追寻它,‘吞噬者’又为何似乎与它对立!我们要从它身上,找到敌人的弱点,甚至……找到与他们‘对话’的可能!”
这个任务,比之前任何一次战斗和训练都要艰难,也更加虚无缥缈。
接下来的日子,龙纹阁基地乃至整个地球,都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王一凡在钟岳和云松子的护法下,日夜不休地调息恢复,同时尝试着更加深入地内视,与识海中那“星空薪火太极”进行沟通。他发现,在经历了玉门的共鸣后,他与星陨之晶的联系似乎变得更加紧密和……微妙。他不再仅仅将其视为一个工具或威胁,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它内部蕴含的那些冰冷数据流背后,可能代表的宇宙法则和知识。
秦战、苏绣娘、陈默则与基地挑选出的其他几位顶尖非遗觉醒者一起,进行着高强度的“星火共鸣”扩展训练。他们不再局限于四人小组,开始尝试将更多不同性质的“非遗神通”融入共鸣网络,开发更具威力和针对性的合击战术。基地的模拟战场日夜不停地运转,演算着各种可能的遭遇战 scenario。
全球各地,不时有能量爆发的消息传来,有些是新的非遗觉醒事件被快速引导控制,有些则是“清道夫”残党或其他神秘势力的小规模冲突被“地球守护同盟”联手镇压。紧张的气氛如同不断绷紧的弓弦,弥漫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时间,在一种极度压抑的忙碌中,一天天飞逝。
十五天后,王一凡基本恢复,并对星陨之晶的“理解”有了初步进展,他能隐约感知到晶体内部存储着海量的、关于宇宙结构、能量运用乃至生命形态的冰冷知识,但要解读它们,依旧困难重重。
二十天后,“星火共鸣”网络初步扩展成功,可以稳定容纳七种不同的非遗神通进行协同作战,威力惊人。
二十五天后,第一个位于青藏高原深处的“方舟”基地主体工程宣告完工。
倒计时,第五天。
王一凡独自坐在静室中,面前悬浮着一团由他心意凝聚的、缓缓旋转的微型“星空薪火太极”。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感知着什么。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骇!
他感知到了!不是通过仪器,而是通过体内星陨之晶那超越空间的微弱联系——那三股洪流,已经无比接近太阳系外围!它们彼此之间,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速度虽然未减,但能量波动却变得更加活跃,甚至……带着一丝相互警惕和对峙的意味!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基地的全球监测网络也发出了最高频次的警报!
林晓带着一份刚破译的、来源不明的紧急信息,冲进了指挥中心,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将军!秦队!我们刚截获到一段……似乎是‘观察者’文明向全太阳系广播的……加密信息!”
“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
她颤抖着,念出了那段仿佛来自星空彼岸的判决:
【试验区Z-739(太阳系)最终评估阶段开启。观测目标:文明存续潜力。合格标准:……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