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如雨,其兆为何?天象示警,人心惶惶。——《春秋·庄公七年》
逆星镜悬浮于空,镜面裂纹如同蛛网蔓延,其中那片逆向旋转的星空旋涡,却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吸力。镜光不再炽烈,而是化作一缕缕幽暗的星辉,如同触手般探向水晶容器中那团纯净的淡金色火焰。
火焰仿佛有灵,本能地抗拒、收缩,但在那幽暗星辉的牵引下,仍有一丝丝极细微的淡金光点被剥离、吸引,没入逆星镜的裂纹之中。
每一点光点被吸入,镜面上的裂纹便亮起一瞬,镜中星图的某颗星辰位置,便精确一分。
白袍主祭——此刻他周身光影已然稳定,露出那张儒雅却冰冷如石雕的中年面孔——负手而立,仰望着逆星镜与火种之间那无声的“交流”,眼中没有丝毫功败垂成的恼怒,反而有一种近乎狂热的理性。
“纯净的娲皇真意,比任何污染扭曲的信号都要清晰、稳定。”他自言自语,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山谷中,“主上需要的不只是力量,更是‘坐标’。一个能精确定位‘归墟之眼’在现世维度投影的‘道标’。这团火种,就是最好的信标。”
史文修挣扎着站起,抹去嘴角血渍,死死盯着那面逆星镜:“以神圣之物为饵,引邪魔降临……你们简直玷污了‘坐标’二字!”
“玷污?”白袍主祭——或许该称他为“Ω-03”,这是龙纹阁档案中“Ω”组织第三席执行者的代号——微微侧头,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史先生,你修史,当知‘文明演进’的本质。上古神话时代,娲皇补天,固然可敬。但那不过是以旧规则修补漏洞,治标不治本。‘天外异质’带来的,是全新的、更强大的规则可能。主上要做的,是打破这陈旧脆弱的‘补丁’,以‘异质’为基,重塑一个更高效、更强大、永恒不灭的新世界秩序。”
“用毁灭和污染换来的‘秩序’,不过是更大的混乱!”秦战咳着血,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但金属化异能已因过度透支而陷入沉寂。
“毁灭?不,是‘升华’。”Ω-03摇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像你们为了唤醒这火种,不也差点牺牲了那位年轻人吗?”他目光扫过不远处昏迷的王一凡,“牺牲,是进化的必要代价。”
“我们那是守护!你们是掠夺和篡夺!”阿雅扶着虚弱的陈默,怒目而视。
“ semantics(语义学)之争,毫无意义。”Ω-03不再理会他们,专注地看着逆星镜。镜中星图,在吸收了足够多的淡金光点后,已然清晰了大半,那是一个复杂到极致的立体星阵,核心处,一个暗红色的光点正在不断闪烁、定位。
“快了……坐标正在锁定……”他眼中数据流闪烁,“归墟之眼……神话的终点,也是新纪元的起点……”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一直静静燃烧、被剥离光点的淡金色火焰,突然剧烈摇曳了一下!紧接着,火焰中心,一点更加凝练、更加炽烈的金红色光芒猛地炸开!
光芒如同涟漪扩散,瞬间扫过整个山谷!
被扫过的众人,只觉一股温暖、坚韧、充满生机的力量涌入体内,伤势的疼痛为之一缓,枯竭的灵力竟恢复了一丝。
而Ω-03却是脸色微变!因为他感觉到,逆星镜与火种之间的“牵引”之力,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硬生生打断了数息!镜中星图的成型进度,也停滞了一瞬!
是火种在反抗?不,更像是……某种更深层的共鸣被激发了?
他猛地看向昏迷的王一凡。
只见王一凡身体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淡淡的三色光晕——山河鉴的清光、鉴心灵核的淡金、观天碎片的星辉。这三色光晕与他怀中隐隐发热的山河鉴本体共鸣,竟与远处火种爆发的金红光芒,形成了某种奇异的呼应!
“三镜共鸣……竟然还在持续?而且……与苏醒的火种产生了更深度的连接?”Ω-03眼中首次露出凝重,“这个年轻人……不能留!”
他不再等待坐标完全锁定,左手抬起,五指虚握!逆星镜陡然调转方向,镜面裂纹中幽暗星辉凝聚,对准了地上的王一凡!
一道凝练、晦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星死光,无声射出!
“保护一凡!”史文修瞳孔骤缩,想也不想,拖着伤体扑向王一凡前方,同时咬破尚未愈合的舌尖,就要再次施展禁术!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是林晓晓!
她一直守在王一凡附近,此刻见暗星死光射来,竟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已出现裂痕的“量天尺”横在胸前,另一只手飞速在尺身上按下几个隐秘的符文按钮!
“非遗神通·量天定规·禁术【以身丈地·尺断乾坤】!”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规则置换”!
量天尺,古时丈量土地、定立规矩之器,本身就蕴含着“界定”、“规范”的象征意义。龙纹阁将其改造为法器,核心功能之一便是短距离、小范围的“规则干涉”!
此刻,林晓晓以自身精血和全部灵力为引,强行激发量天尺最深层的禁忌力量,在王一凡身前三尺之地,短暂地“界定”出一片独立的、规则扭曲的微型空间!
暗星死光射入这片“三尺乾坤”,速度陡然减缓,轨迹变得扭曲不定,仿佛陷入无形泥沼。最终,死光与量天尺轰然对撞!
“咔嚓——!!!”
量天尺应声而断!断成三截!
林晓晓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面如金纸,气息奄奄。但那道暗星死光,也在量天尺的“规则置换”与自我毁灭下,威力被消磨大半,残余力量擦着史文修和王一凡身侧掠过,将后方岩壁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晓晓!”阿雅悲呼,扑过去抱住林晓晓。
Ω-03眉头微皱,显然没料到这些“虫子”如此顽强,且手段层出不穷。但他没时间浪费,逆星镜再次调转,准备补上一击。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咳咳……”
一声轻微的咳嗽,从王一凡口中传出。
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琉璃色泽,眼底深处,仿佛有山河虚影、星辉流转、心灯明灭。那是心神与三镜、火种深度共鸣后,留下的短暂印记。
他没有看Ω-03,也没有看逆星镜,而是第一时间看向重伤昏迷的林晓晓,看向浑身浴血的同伴,看向那些劫后余生、昏迷不醒的无辜村民。
然后,他缓缓坐起身,动作有些滞涩,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但他终究站了起来,将怀中温养着的、光芒略显暗淡的山河鉴,稳稳托在手中。
“你醒了?”Ω-03语气依旧平静,但逆星镜已然锁定王一凡,“也好,让你亲眼看看,你们拼死守护的东西,如何成为葬送这个世界的引信。”
王一凡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头,看向祭坛上空,那面正在缓缓恢复与火种牵引的逆星镜,又看向水晶容器中那团似乎感应到他苏醒、光芒微微雀跃的淡金色火焰。
他感到体内,那缕源自茶伯的“薪火”气息,不仅没有因之前的消耗而减弱,反而在与火种共鸣后,变得更加温暖、坚韧,如同在血脉中扎根。山河鉴、鉴心灵核、观天碎片,三者之间的共鸣也并未中断,虽然微弱,却如丝如缕,紧密相连。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通过这份共鸣,他隐约“听”到了火种深处,那古老意志传来的、模糊而急切的“意念”:
【镜……裂……星引……归墟……定……速……断……】
镜裂星引,归墟定位,速断之!
他瞬间明白了Ω-03的真正计划,也明白了火种此刻的处境——它既是被利用的“信标”,本身也在本能地抗拒这种利用,但力量分散,难以彻底摆脱逆星镜的牵引。
必须打断这个进程!
如何打断?逆星镜有“镜界壁垒”保护,且与Ω-03心神相连,强攻难以奏效。攻击Ω-03本人?他看似随意的站立,却与周围环境、与逆星镜气机浑然一体,毫无破绽。
王一凡的目光,落在了祭坛两侧那些尚未完全剥落的古老壁画上。壁画内容,除了先民耕作祭祀,还有许多描绘“星辰运行”、“地脉流转”、“镜光折射”的图案,以及……一些类似“镜阵”的复杂结构图。
那是上古先民观测天地、运用镜之力的记载!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三镜铭》中关于三镜“分掌天象、地脉、人心”的记载,也想起了史文修曾提过的“三镜本为一体,互为经纬,共维世序”。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史前辈!”王一凡忽然开口,声音嘶哑但清晰,“请您以史笔,为我‘解读’那些壁画中关于‘镜阵’与‘星脉’的部分!”
史文修虽不明所以,但见王一凡眼神沉静坚定,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强提精神,看向那些壁画,手中毛笔虚点,口中念念有词,竟是以“史笔定序”之力,结合自身学识,快速“解读”壁画中蕴含的古老信息!
“左三幅,述‘以镜观星,定二十八宿之位’……右五幅,记‘地脉如经络,镜光可导引’……正中最大一幅……似乎是某种‘镜阵’的布设原理,核心在于‘三才定位,镜光互映,可定一方规则’……”
随着史文修的解读,王一凡眼中琉璃光芒流转,脑海中飞快地拼凑、理解着这些信息。与此同时,他通过山河鉴与火种的微弱共鸣,感受着逆星镜“星引”之力的频率,以及火种自身“真意”的波动。
时间不多了。逆星镜的裂纹中,星图已完成了七成,那个暗红色光点的闪烁越来越急促、精准。
“我需要时间布阵……也需要有人干扰他,不能让他全力操控逆星镜。”王一凡快速低语。
“我来!”秦战深吸一口气,不顾胸口伤势,再次强行激发金属化异能,体表泛起暗淡的金属光泽,虽然远不及全盛时期,但一股惨烈的决绝气势勃然而发。
“我助你。”陈默挣扎着站起,将唢呐凑到唇边,这一次,他没有吹奏复杂音律,只是凝聚最后灵力,吹出一个持续、稳定、如同战鼓般沉重雄浑的基音——【咚——!】
音波不显,却让周围空气变得凝重、迟滞,仿佛重力增加了数倍。这是最简单的“重力音场”,旨在干扰Ω-03的行动和感知。
Ω-03果然眉头微皱,周身光影波动了一下,显然受到了影响。但他依旧没有移动,只是冷冷看着秦战如同受伤猛虎般扑来,逆星镜分出一道星辉,化作数面旋转的暗星盾牌,挡在身前。
秦战与暗星盾牌狠狠撞在一起,发出沉闷巨响,盾牌破碎,他也再次被震退,口喷鲜血。
但这争取到的几息时间,对王一凡而言,足够了。
他不再犹豫,双手托起山河鉴,闭上眼睛,心神彻底沉入与三镜、与火种的共鸣之中。
“非遗神通·三镜共鸣·薪火传薪·变式【镜映星图·阵起遗谷】!”
这一次,他没有调动山河鉴本身的力量去攻击或防御,而是将自身作为“桥梁”与“放大器”,引导苏醒的火种中那纯净的“娲皇真意”,以及其中蕴含的、关于此方天地古老“星脉”与“地脉”的记忆信息,通过三镜共鸣的通道,“映射”出来!
山河鉴镜面清光大放!鉴心灵核的淡金光芒融入其中,观天碎片的星辉点缀其间!三色光芒在镜面上交织、流动,竟然开始自发地勾勒图案——那图案,与逆星镜中的星图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古朴、厚重,且核心处,是温暖的淡金色,而非暗红!
更神奇的是,镜中映出的星图虚影,竟然与山谷上方的真实夜空,以及地底深处的地脉网络,产生了微妙的共鸣!整个遗谷的守护禁制残余力量,仿佛被唤醒,开始朝着山河鉴镜面汇聚!
“他想做什么?”Ω-03第一次感到事情超出了掌控。他能感觉到,逆星镜对火种的牵引力正在被另一种同源但更正统的“星脉定位”之力干扰、稀释!镜中星图的成型速度,竟然开始减缓!
“不可能!他怎能引动遗谷的星脉记忆?!除非……”Ω-03猛地看向王一凡,又看向火种,“除非他的心神曾与火种本源深度融合,获得了部分的‘娲皇印记’认可!这……这比单纯唤醒真意更难!”
他不敢再托大,右手并指如剑,朝着逆星镜凌空一点!镜面裂纹中,幽暗星辉暴涨,更加强力的吸扯之力涌向火种!
同时,他左手一挥,三道暗星凝聚的锋芒,分别射向正在布阵的王一凡、维持音场的陈默、以及试图再次冲上的秦战!
“阿雅!地灵庇护!”史文修急喝。
阿雅咬牙,将最后一点灵力注入地面,三人身前地面隆起土墙,同时有翠绿藤蔓缠绕而上,形成缓冲。
“噗噗噗!”暗星锋芒击穿土墙藤蔓,威力大减,但仍将三人击退、击伤。
王一凡嘴角溢血,身形摇晃,但双手依旧稳稳托着山河鉴。镜中星图虚影,在火种真意和遗谷禁制的加持下,已完成了小半!与逆星镜的星图,形成了某种“对抗”与“覆盖”之势!
两幅星图,在空中无声交锋。一幅幽暗混乱,以异质为核;一幅古朴温暖,以真意为本。彼此侵蚀、抵消。
逆星镜的定位进程,被硬生生拖住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Ω-03声音转冷,“逆星镜的核心,是‘异质’规则,对你们这方天地的规则有先天侵蚀性!拖延,只会让坐标在对抗中变得更加‘尖锐’,一旦爆发,定位将更迅猛!”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逆星镜镜面裂纹陡然扩张!更多的幽暗星辉喷涌而出,镜中那暗红光点闪烁频率暴增,开始疯狂吞噬周围星图的光芒,一股更加危险、更加不稳定的定位波动开始酝酿!
“他在强行催动!这样下去,坐标可能会在完成前就变得极不稳定,甚至可能引发小范围的‘规则塌缩’!”林晓晓虚弱地提醒,她虽重伤,但分析能力仍在。
规则塌缩?那意味着这片山谷,甚至更大范围,都可能被混乱的规则乱流撕碎!
是继续对抗,拖延时间,但可能引发更不可控的灾难?
还是……
王一凡看着镜中那疯狂闪烁的暗红光点,又看看身边重伤的同伴,感受着火种传来的、越发急切的“断”之意念。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眼中琉璃光芒,骤然变得无比决绝。
【本章核心爽点总结】
镜映星图,阵起遗谷!王一凡引火种真意,以三镜共鸣映射上古星脉,构筑正统星图对抗逆星镜定位,展现非遗传承者以智慧撬动天地之力的惊世手段!
【下章预告】
规则塌缩在即,两幅星图殊死对抗!王一凡决意孤注一掷,以身为祭,引动真正的“镜阵”之力。古老遗谷的最终秘密,即将揭晓!下一章:《星图对撼,以身祭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