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一凡拼尽最后气力拨开厚重水草与藤蔓,湿冷与虚弱几乎将他吞噬。缝隙狭窄,仅容一人侧身挤入,内里黑暗弥漫着尘土与岁月沉寂的气味。他踉跄踏入,身后水声骤然远去,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
月光被彻底隔绝,唯有手中铜镜仍残留一丝微弱暖意,镜面暗金流光已黯,却似呼吸般明灭不定。身上傩袍湿重如铁,但内衬那些被水流激发的纹路,此刻仍在皮肤上留下隐隐的灼烫感,仿佛烙印。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低于安全阈值,“回春纹”反噬开始。】
【检测到环境变化:封闭空间,古老人工建筑痕迹,微弱同源灵质残留。】
【古傩遗物(傩袍、铜镜)共鸣状态:持续,引导性增强。】
他背靠冰冷岩壁滑坐在地,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反噬如约而至,每一寸骨骼都像被拆散重组般剧痛,肌肉酸软得不听使唤,连抬起手指都需莫大意志。但他心中却泛起一丝奇异安宁——至少暂时摆脱了无人机那冰冷的“注视”。
黑暗中,视觉失效,其他感官却被放大。耳中是自己如雷心跳与粗重呼吸;鼻端是尘土味下,一丝极淡的、仿佛香火余烬又似陈旧草药的奇异芬芳;皮肤能感到空气中微弱气流,来自缝隙更深处。
“不能停……阿雅和陈默还在等我……”他咬牙,试图凝聚涣散的精神。手中铜镜忽然微微一震,镜面那点残光闪烁频率加快,竟隐隐指向气流来处。同时,身上傩袍内衬的灼烫感也出现有规律的脉动,与铜镜闪烁同步。
“遗物……在指路?”王一凡心念微动。他勉力以肘撑地,拖着几乎瘫痪的身体,朝着铜镜与傩袍共同指引的方向,一点一点向内挪动。
地面是粗糙不平的天然岩石,渐渐出现人工凿刻的阶梯。阶梯狭窄陡峭,布满湿滑苔藓。他几乎是用翻滚和摩擦的方式向下移动,每下一级都伴随着骨头与石头的撞击和闷哼。湿冷傩袍沾满泥污,早不复华美,但它内里的纹路却始终散发着稳定的温热,仿佛在为他冰冷身躯注入最后一丝暖流,维系着神智不灭。
不知挪了多久,前方黑暗尽头,忽然出现一点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幽蓝色光芒。
王一凡精神一振,用尽力气朝那光芒挪去。阶梯在此处变得平缓,尽头是一个仅十余平米的天然石室。光芒来源于石室中央——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石质祭坛,祭坛表面刻满早已模糊的古老傩舞浮雕,坛心凹陷处,静静躺着一块拳头大小、不规则的多面体晶体。晶体通体呈现半透明幽蓝色,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自行散发着恒定微光,照亮了小半个石室。
祭坛四周,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质碎块、褪色的布条,还有几枚锈蚀严重的铜铃。空气中药香更浓,源头似乎是祭坛后方的岩壁——那里有几道天然缝隙,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微光的奇特苔藓和几株叶片扭曲的深紫色小草。
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室一侧岩壁上,用某种暗红色矿物颜料,绘制着一幅巨大的、笔法古拙的壁画。壁画主体是一个头戴夸张羽冠、身披华丽祭袍、手持骨杖的侧身人形,正对着祭坛方向做舞蹈状。人形周围,环绕着许多简化抽象的鸟兽、云纹、以及扭曲的符号。壁画保存相对完好,色彩虽黯淡,意境却扑面而来——那是一种原始、虔诚、与天地沟通的祭祀场景。
当王一凡拖着身体进入石室,手中铜镜忽然变得滚烫!镜面暗金流光再次亮起,竟主动脱离他虚握的手,悬浮而起,缓缓飞向祭坛上那块幽蓝晶体!与此同时,他身上傩袍内衬纹路的灼热感也达到顶峰,暗红袍身无风自动,表面那些早已黯淡的绣纹,在幽蓝晶体光芒映照下,竟隐隐浮现出淡金色的轮廓!
嗡——
铜镜悬停于幽蓝晶体上方,镜面朝下。两者之间并无接触,却发出低沉的共鸣嗡鸣!幽蓝晶体内部星云流转加速,光芒微涨;铜镜镜面则浮现出更加复杂的暗金纹路,与晶体光芒交织。
下一刻,异象陡生!
祭坛后方的岩壁缝隙中,那些发光苔藓和紫色小草,仿佛受到感应,同时散发出更明亮的光晕。光晕汇聚,竟在岩壁前投射出一片朦胧的、不断变幻的光影!光影中,隐约可见山川起伏、云雾缭绕,一条极其险峻、若隐若现的小径,蜿蜒通向云雾深处一座奇峰!景象与阿雅奶奶笔记中“巫咸山”的简笔画意境,惊人相似!
同时,那幅古老壁画仿佛也“活”了过来!壁画中那个祭祀人形的眼睛部位(本是两个简单的红点),竟微微亮起,如同两道目光,投向瘫坐在石室入口的王一凡!
一个苍老、模糊、断断续续的意念,伴随着壁画光芒和晶体嗡鸣,直接在他近乎枯竭的识海中响起:
“后来者……身披‘祭袍’,手持‘巫镜’……唤醒‘路引石’……”
“汝……非吾族血裔……却有‘道’印加身……得遗物认可……”
“此石室……乃古时‘信者’前往‘巫咸’途中……休憩与祈求指引之所……”
“‘路引石’共鸣,显‘源路’之影……然此影残缺,仅为片断……”
“欲得完整指引……需至‘三叩关’……以虔诚之心……得守山灵应允……”
意念传递的信息有限,却包含了关键线索:这里是个古老的中转站或祈祷所;那块幽蓝晶体叫“路引石”,能显示部分通往巫咸山的路径,但残缺;要得到完整指引,需要到达所谓的“三叩关”,通过某种“考验”。
随着意念传递结束,铜镜光芒黯淡,落回王一凡手边。傩袍也恢复平静。岩壁上的光影幻象缓缓消散,只剩下“路引石”幽蓝的微光依旧。
王一凡喘着气,消化着这些信息。他看向祭坛后那些发光的植物,【技近乎道】系统勉强给出反馈:
【检测到特殊灵性植物:荧魄苔(微弱滋养、宁神)、紫纹蛇舌草(解毒、激发潜能,需谨慎使用)。】
他眼神微亮。这些或许能缓解他此刻的状态。他艰难挪到岩壁边,小心采集了一些荧魄苔和少量紫纹蛇舌草(根据系统提示,严格控制剂量)。荧魄苔入口冰凉,化作一丝清流滋润干涸的经脉和识海;紫纹蛇舌草则味道苦涩辛辣,入腹后如同点燃一把小火,微弱但持续地驱散着体内的寒意和部分反噬剧痛,让他的四肢恢复了些许知觉和力气,虽然离战斗状态还差得远,但至少能勉强行走了。
他盘膝调息片刻,待药力化开,状态稍稳,才重新审视石室。壁画中那道人形的“目光”已然黯淡,但祭坛上的“路引石”依旧散发着稳定的幽蓝光芒。
“必须尽快与阿雅他们汇合,然后找到‘三叩关’。”王一凡心中有了计较。他起身,走到祭坛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块“路引石”。
石头触手温润,内部星云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荡漾。一道更加清晰的、关于前方大致地形和“三叩关”可能所在方向的模糊“感觉”,流入他脑海。同时,石头上方再次投射出那片残缺的山径光影,这一次,光影中隐约标出了他此刻所在石室(一个光点),以及一个指向西南方向、标记着三道门户虚影的终点(三叩关)。
“谢谢。”王一凡对着祭坛和壁画,低声说道。不管留下这一切的是何人,此刻都给了濒死的他一线生机和明确方向。
他收起铜镜,整理了一下肮脏但依然有微弱灵性的傩袍,将剩余草药小心包好。正要离开石室,忽然心有所感,猛地回头!
石室入口阶梯上方的黑暗中,两点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般静静悬浮在那里!正是之前在山涧边古树上看到的那双眼睛!
它(或他\/她)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
王一凡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虽然虚弱,却本能进入戒备状态。他看不清那光芒之后的具体形态,只能感觉到一道平静、古老、带着审视与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尤其在他手中的铜镜和身上的傩袍停留片刻。
没有敌意,至少没有立刻表现出来的敌意。但也绝非善意,更像是一种……观察实验品的冷静打量。
双方在幽蓝光芒与黑暗交织的石室中,无声对峙。
良久,一个干涩、古怪、仿佛很久未曾说话、音节扭曲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用的是一种极其古老晦涩的方言,但王一凡却能莫名理解其意:
“外来的‘巫’之气息携带者……虚弱……却引动了‘路引石’……”
“你身上的‘布’和‘镜’……有‘大祭’的味道……很老的味道……”
“你要去‘巫咸’?”
王一凡心中警惕,但面上不显,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回答:“是。为寻古老傩源,解此地(指沱江镇)灾厄,救传承之人。”
黑暗中沉默片刻,那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情绪波动,像是……讽刺?
“灾厄?传承?外面那些‘铁鸟’(指无人机)……和你们这些带着奇怪‘巫’味的人……就是新的‘灾厄’吧?”
“古老的‘源’……不欢迎打扰,更不欢迎……带着‘铁’与‘火’味道的‘伪信者’。”
“不过……”声音顿了顿,幽绿光芒微微闪烁,“你能引动‘路引石’,得到残缺指引,算是过了第一道‘筛’。比之前那些只会在外面乱转、被‘铁鸟’追的蠢货强点。”
之前?还有别人在找巫咸山?王一凡立刻联想到“博士”的人!
“你见过其他像我这样的人?或者……其他不一样的人?”他试探问道。
“哼。”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几拨了。有的拿着奇怪的盒子(仪器)到处照,有的在林子里乱挖,还有的想抓林子里的‘小家伙’(指异兽或精怪)……都被山里的‘老家伙们’赶走或困住了。最近的一拨,三天前,往‘三叩关’方向去了,带着很浓的‘铁锈’和‘贪婪’臭味。”
三天前!“博士”的人果然已经先行一步!而且目标也是“三叩关”!
“他们进去了吗?”王一凡追问。
“不知道。”声音回答得很干脆,“‘三叩关’是守山灵的领域,我不进去。我只管外围的‘清扫’和……观察。”幽绿光芒似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王一凡,“你,比他们顺眼一点。至少你用的是‘老法子’进来的,虽然取巧。”
王一凡心中快速权衡。眼前这位,似乎是巫咸山区域的某种“原生守护者”或“观察者”,对“博士”的科技手段抱有敌意,但对古傩遗物和传统方式有一定认可。或许……可以尝试争取有限的信息或帮助?
“前辈,”他换了更恭敬的称呼,“我们此行,并非为了攫取或破坏,只为寻求净化之法,守护传承。那些带‘铁锈味’的人,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想用科技解析、污染古老技艺。我们希望能阻止他们,并找到真正的源头之力。不知前辈可否指点,如何能更快、更安全地抵达‘三叩关’?或者,关于那些先到者,还有什么线索?”
黑暗中再次沉默,只有幽绿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思考。
良久,声音才缓缓道:“指点?谈不上。守山有守山的规矩。我只能告诉你,凭你现在的状态,走正常路径,到不了‘三叩关’就会被林子里那些被‘铁锈味’惊扰的‘老伙计’撕碎。”
“不过……”声音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玩味,“你既然能触动‘路引石’,或许……可以试试‘古径’。”
“古径?”
“祭坛后面,壁画右下角,有一块颜色略深的石头,用力按三下,左转两圈。”声音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给真正有急事的‘信使’准备的捷径,直接通到‘三叩关’外围的‘迷踪林’。但里面有什么,我很久没进去过了,不清楚。而且,‘迷踪林’本身就是一道考验,能不能走出来,看你自己本事。”
王一凡目光立刻投向壁画右下角。果然,在幽蓝光芒下,那里有一块巴掌大、颜色稍深于周围岩壁的石块,表面光滑,似有人工打磨痕迹。
“为何告诉我这个?”王一凡没有立刻行动,反而问道。
幽绿光芒闪烁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缥缈:“因为有趣。我想看看,一个这么虚弱、却带着古老信物、还被‘铁鸟’追杀的小家伙,能不能活着走到守山灵面前。也想看看,那些带着‘铁锈味’的先到者,和你们这些用‘老法子’的后到者,撞在一起,会是什么结果。”
说完,那两点幽绿光芒开始缓缓向后飘退,融入黑暗。
“记住,‘古径’只能维持很短时间。还有……小心‘迷踪林’里的‘影子’,它们……很会模仿。”
声音彻底消失,石室重归寂静,只有“路引石”幽蓝依旧。
王一凡站在原地,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与“帮助”。那位神秘观察者的动机难以揣测,但提供的“古径”信息,无疑是当前最快接近目标、也可能避开外围“博士”人员搜索的途径。当然,风险也同样巨大。
他不再犹豫,走到壁画前,按照指示,用力按下那块深色石头三下,然后左转两圈。
咔哒……咔哒……轰隆……
一阵沉闷的机械转动声从岩壁内部传来。祭坛后方,原本严丝合缝的岩壁,竟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门户!门户内漆黑一片,一股更加古老、潮湿、带着植物腐朽气息的风,从中吹出。
门后,便是所谓的“古径”,通往“迷踪林”,也通往“三叩关”,更通往……与“博士”先遣队的可能遭遇。
王一凡最后看了一眼石室中的祭坛、壁画和“路引石”,紧了紧身上的傩袍,握了握手中温热的铜镜,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而在石室入口上方的黑暗中,那两点幽绿光芒并未真正远离。它们静静地悬浮着,直到王一凡的身影彻底被黑暗吞没,门户缓缓合拢。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低语,在空寂的石室中飘散:
“傩袍……铜镜……还有那奇怪的‘道’印……小子,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这潭死水……也该……有点波澜了……”
【本章核心爽点总结】
绝境逢生,古傩遗物共鸣显神异,引动“路引石”投射源路残影;更得神秘山灵指点,开启尘封“古径”,非遗智慧再破困局,于绝境中觅得一线先机!
【下章预告】
古径幽深,迷踪林险。王一凡独闯未知,却见林间早已留有他人足迹与战斗痕迹。而林中那些善于模仿的“影子”,已悄然将他包围……“博士”的先遣队,究竟在林中遭遇了什么?下一章:《迷踪林影,先遣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