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穿透灵魂的号角,并非来自外界。
它源自苏绣娘身后那幅《青龙出水图》绣品的深处——更准确地说,源自绣品核心处一枚指甲盖大小、被层层丝线巧妙掩藏着的青色古玉。此刻,古玉正散发出温润而磅礴的青光,其上天然纹理竟隐约构成了一尊盘踞的龙影。
“青龙之角……它感应到了真正的威胁,也感应到了……同源的血脉。”苏绣娘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负担过重。她伸出右手,那枚青色古玉竟自行从绣品中剥离,缓缓落入她的掌心。
就在古玉入手瞬间——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青色能量波纹以苏绣娘为中心爆发开来!那“影蛛”首领精心布置的“禁空蛛网”领域,在这蕴含着古老龙威的波纹冲击下,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玻璃,瞬间布满裂痕,随即轰然破碎!
领域反噬让“影蛛”首领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两步,面具下的眼神首次露出惊骇:“不可能!‘青龙魄’沉寂百年,怎会突然认主苏醒?!”
此刻的苏绣娘,气质已然大变。温婉依旧,却多了份不容亵渎的威严。青色光晕笼罩周身,她手中那枚古玉化作流光融入右手手腕,形成一个精致的青色龙形印记。她抬眼看向“影蛛”众人,目光清冷如深潭:“苏家守护此物十七代,历代先祖心血温养,岂是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能够明白?今日,便让你们见识何为‘青龙绣魂’!”
她左手依旧捏着那根寻常银针,右手虚空一引——廊下绣架上,无数彩色丝线如同被唤醒的灵蛇,腾空而起!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在她指尖牵引下,于空中交织、穿梭,瞬息间竟绣出了一幅巨大的、半透明的《青龙巡天图》虚影!
“绣境·龙威镇压!”
虚影中的青龙双眸亮起,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龙威伴随着清越龙吟,直冲“影蛛”三人!
“退!”首领嘶吼,三人身上同时爆出漆黑如蛛网的护体能量。然而,那龙威中蕴含的不仅是力量,更有一丝源自四象圣兽的“正统”与“破邪”意境!
“嗤——!”
黑网护盾如冰雪消融,三人如遭重击,齐齐喷血倒飞,狠狠撞在院墙上。为首那人面具碎裂一半,露出半张惨白而布满诡异刺青的脸,他怨毒地瞪了苏绣娘和王一凡一眼,咬牙道:“撤!情报有误,禀报长老!”
另外两人挣扎着爬起,三人身影同时炸开一团浓密黑雾,待黑雾散尽,人已消失无踪——显然是动用了某种代价不小的遁逃秘术。
庭院内一时寂静。青色虚影缓缓消散,丝线如雨落下,回归绣架。苏绣娘周身光晕收敛,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刚才的爆发对她负担不小。她转身看向王一凡和陈默,目光复杂,尤其是落在王一凡身上时,带着审视与一丝了然。
“你们身上,有朱雀的气息,还有……守印人的血脉印记。”她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温婉,却多了份沉重,“你们是为了‘四象之力’而来。”
(承)
一炷香后,三人已坐在宅内雅致的茶室中。清茶袅袅,却驱不散凝重的气氛。
苏绣娘——苏清漪,讲述了苏家世代守护“青龙魄”的历史。与石家类似,苏家祖上亦是“守印人”一脉,负责看守另一处与“九幽之隙”相连、但规模较小的“水脉节点”,并以苏绣至柔至韧之力调和封印。青龙属木主生,亦能控水,其力温和而绵长,适合长期维系。
“约八十年前,那处节点因天地剧变彻底闭合,‘青龙魄’的使命本已完成。”苏清漪轻抚手腕上的龙形印记,眼神黯淡,“但苏家也因此被那些觊觎四象之力的势力盯上。家族凋零,到我这一代,只剩我一人。我隐姓埋名于此,借绣品遮掩‘青龙魄’气息,本以为能安稳度日……”
她看向王一凡:“直到半月前,‘青龙魄’开始不时微颤,似有同源之力在远方呼应、求救。今日更是感应到强烈的朱雀气息与危机临近,这才彻底苏醒。”她顿了顿,“石爷爷……他怎么样了?”
王一凡心中一痛,简短说明了石守仁的现状与“无面人”的威胁。当听到“钥匙”真相与“深渊之主”的灭世计划时,苏清漪秀眉紧蹙,指节捏得发白。
“果然,他们的目标从未改变。”她深吸一口气,“‘影蛛’是近年来活跃于江南地下世界的杀手组织,行事诡秘,擅长暗杀与禁锢,我之前只当他们是为财而来。现在看来,他们背后站着的,恐怕就是‘深渊之主’的爪牙。今日之事,绝不会是结束。”
陈默放下茶杯,沉声道:“苏姑娘方才展现的力量,已能击退‘影蛛’精锐。但对方既知‘青龙魄’在此,下次来袭,恐怕不会是这种试探了。”
“我明白。”苏清漪点头,眼神逐渐坚定,“躲藏与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先祖守护的不仅是‘青龙魄’,更是这片天地。如今灾劫再临,苏清漪虽力薄,亦愿尽绵力。”她看向王一凡,“你需要‘青龙魄’的力量修复封印,我愿意相助。但有两个条件。”
“请讲。”王一凡正色道。
“第一,修复封印后,‘青龙魄’需归还苏家。它不仅是力量,更是先祖遗泽与家族象征。”苏清漪目光清澈。
“理所应当。”王一凡毫不犹豫。
“第二,”苏清漪微微垂眸,声音轻了几分,“我自幼习绣,少与人争斗。封印之事,我可贡献‘青龙魄’之力与苏绣秘法辅助,但正面战斗……非我所长。这一路,望二位能护我周全。”这话说出,对她这般清傲性子而言,实属不易。
王一凡郑重道:“苏姑娘愿挺身而出,已是莫大助力。我们同行,自当相互扶持,共渡难关。”
陈默也点头:“我的皮影,可做侦察与控场。互补长短,方是长久之道。”
(转)
结盟达成,气氛稍缓。王一凡取出那叠“心源纸”,请教苏清漪关于四象之力感应的细节。苏清漪细细感知后,若有所思:“你这‘心源纸’已具灵性,且蕴含朱雀本源与你的守护意念。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主动感应其他两家的方位。”
她将手腕龙印轻轻按在“心源纸”上,闭目凝神。青红二色光华交织,纸张微微震颤,其上的金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慢游移、重组。
片刻后,苏清漪睁开眼,额角见汗,但眼神明亮:“有模糊感应!白虎之锋锐,指向西南,山峦与金铁之气浓郁之地,应是龙泉无误。玄武之厚重沉凝,指向南方偏东,水土交融、窑火千年不熄之处……景德镇。”
终于有了明确方向!王一凡精神一振。然而,就在他准备仔细询问时——
“噗!”
苏清漪忽然脸色一白,喷出一小口鲜血,染红了面前宣纸。腕间龙印青光剧烈闪烁,明暗不定。
“苏姑娘!”王一凡和陈默同时起身。
“我没事……”苏清漪摆摆手,擦去血迹,脸色却异常凝重,“方才感应时,我试图连接另外两处印记……结果发现,白虎与玄武的传承印记,状态非常不对!”
她调息片刻,缓缓道:“龙泉方向,白虎印记给我的感觉是‘锋锐尽藏,死寂中带着不屈挣扎’,仿佛被重重封锁、压制,但核心一点锋芒未灭。而景德镇方向……”她顿了顿,眼中露出惊疑,“玄武印记的感觉,是‘浑浊动荡,厚重中夹杂着诡异的灼热’,像是……被污染了,或者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侵蚀、转化!”
王一凡心中一沉。这比预想的最坏情况还要糟糕!不仅是被寻找,而是可能已经被控制甚至污染?
“我们必须尽快动身!”他霍然起身,“先去龙泉!白虎主杀伐,其传承者若陷入困境,反抗必然最烈,或许还能支撑。玄武防御最强,但若被侵蚀,后果不堪设想,我们需要更多准备。”
苏清漪点头:“给我一个时辰。我需要准备一些特殊的丝线材料,路上或许用得到。另外,‘青龙魄’刚刚苏醒,我也需稍作稳固。”
就在三人分头准备时,陈默走出茶室,来到庭院角落。他看似在检查之前战斗的痕迹,实则指尖悄然渗出一滴血珠,滴落在一片不起眼的破碎瓦砾上。血珠迅速渗入,瓦砾内部闪过一抹极淡的、与寻常阴影能量截然不同的幽紫色光芒,随即隐没。
这是他这一脉皮影传承中的独门追踪秘术——“血影缀”,以自身精血为引,标记特定气息,只要目标还在一定范围内活动,哪怕隐藏再深,他也能有所感应。方才“影蛛”众人遁走时,他悄然在其中一人身上留下了印记。
他低头看着瓦砾,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影蛛’……长老?看来江南的地下世界,水比想象的还要深。你们究竟是为‘深渊之主’效力,还是……另有所图?”
(合)
一个时辰后,三人整装待发。苏清漪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素青劲装,外罩一件绣着淡淡云纹的披风,背后是一个装满了各色丝线、绣针和特殊面料的锦囊。腕间龙印已完全隐去,但她周身气息愈发圆融内敛。
王一凡的“心源纸”妥善收好,陈默的皮影箱也补充了新的材料。龙纹阁的接应车辆已在巷口等待,他们将先前往最近的秘密机场,直飞浙西南。
临行前,苏清漪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生活了二十余年的“绣春阁”,眼中有些不舍,但更多是决然。她锁好院门,将一把古老的铜钥匙交给隔壁一位一直帮忙照看房子的老妇人,低声嘱托了几句。
车辆启动,驶离烟雨朦胧的古巷。王一凡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思绪翻腾。找到了苏清漪和青龙魄,是重大的进展。但白虎与玄武的困境,像两块巨石压在心头。爷爷在封印中沉睡,时间分秒必争。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心源纸”,那温润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就在这时,纸张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
这悸动并非来自青龙魄的共鸣,也非感应到白虎玄武。而是一种更遥远、更宏大、更古老……仿佛来自大地深处,来自九州龙脉的悲鸣与震颤!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那枚自加入龙纹阁后便一直佩戴的、用于紧急通讯和定位的战术手环,屏幕突然疯狂闪烁起刺目的血红光芒!不是来电,不是信息,而是最高级别的、全国同步的——
“地脉异常警报”!
屏幕上自动弹出简短的紧急通告:“全国多处龙脉节点监测到异常能量冲击!波动性质与‘九幽’高度吻合!疑似封印网络出现连锁松动!所有外勤单位即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车辆猛地一个急刹。开车的龙纹阁成员回头,脸色惨白:“王专员,陈专员,苏小姐……总部急电!我们刚刚确认,不仅是你们目标点的封印,全国范围内,另外七处由其他古老传承镇守的、已沉寂多年的次级‘幽隙’监测点,同时出现能量喷发迹象!虽然规模不大,但……这是有预谋的、全面的牵制与破坏!”
“他们想让我们疲于奔命,无暇顾及四象封印!”陈默咬牙道。
苏清漪握紧了腕间,龙印再次浮现,微微发烫:“青龙魄也在示警……地脉在哀鸣。这是……全面战争开始的信号。”
王一凡看着手环上那刺目的红光,又望向西南龙泉与东南景德镇的方向,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与怒火在胸中燃烧。
他们不仅仅是在寻找修复封印的力量。
他们是在与一场席卷全国、关乎文明存亡的阴破坏赛跑!
而敌人,已经抢先撕开了棋盘。
下章预告:
地脉哀鸣,烽烟四起!当全国封印节点接连告急,王一凡的队伍必须分秒必争。龙泉古镇,剑炉之下,等待他们的究竟是宁折不屈的白虎传人,还是早已布好的血腥牢笼?下章,《剑冢遗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