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朝柳不仅猜不透连巨腾想干什么,他现在更为难的是,怎么处置栾莱。
海城名雅是钟朝柳的第一家店,也是整个名雅医美连锁的总店。
当初他和几个合伙人一起张罗着搞起了医美,从一个小美容院,干到现在独占一栋大厦的巨无霸,经历了无数风雨。
——
名雅医美成立到现在,十年了。
一开始的名雅医美并不赚钱,一度负债累累,甚至一度连员工工资都拖欠了将近半年之久。
别说员工,就连合伙人都跑光了,只剩下钟朝柳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
名雅当时就是整个海城医美圈的笑话。
一个外行的钟朝柳,带着一帮异想天开的愣头青做着暴富的白日梦而已。
这位院长凭借自己在圈内的资源和管理能力,才逐步稳住快烂的盘子。
再后来,赵德柱靠影响力替名雅拉来科研合作,持续拿到经费输血,名雅终于开始起飞——
从医美界的笑话华丽变身成黑马。
但钟朝柳明白,赵德柱的管理能力固然重要,那些对自己不离不弃的老臣子也很重要。
有些人一直没离开,其中就有栾莱——她跟着钟朝柳也十年了。
要不是她长袖善舞谈下大量渠道合作,名雅可能都撑不到赵德柱的到来。
栾莱是个人才,还是钟朝柳很看重的人才。
他想不明白,栾莱为啥放着名雅的大好前程不要,非要勾结连巨腾来搞自己。
要知道,他不仅对这些老臣子吃回扣的事睁只眼闭只眼,还慷慨地从整个名雅连锁的利润中拿出相当一部分作为分红。
钟朝柳对外人毫不手软,但是对自己人,是真的好。
——
钟朝柳接受不了背叛,但又放不下栾莱的情义。
从他对洪晓琳的态度就可见一斑,尽管曾经那么嫌弃她,可是因为两人的之间的情意,他依然宠溺着她。
还有就是,如果自己下狠手对付栾莱,势必会寒了很多老臣子的心。
所以,他为难了。
就像在火锅店始终没想明白该选鸳鸯锅还是九宫格。
无奈,他只好再一次召集高层来到20楼开会。
听钟朝柳说完事情经过,赵德柱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脸,此刻黑得像锅底:“报警!必须报警!这种害群之马,决不能姑息!我们名雅必须清理门户!”
这老登是真气坏了,他一生爱惜羽毛,最看重名声。
何况他还信誓旦旦和洪晓琳保证过自己的管理没问题,为此两人差点杠出火星来——结果现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这么大蛀虫。
他又气恼,又羞耻!恨不得立刻把栾莱三人绑去派出所自首。
涂元立看着赵德柱,他其实想不明白,为啥屁大点事还要开个会。
他是认同赵德柱的,有法可依的事情为啥要为难?
除非——
“不行!”钟朝柳却直接否定,“老赵,报警容易,但你想过吗?这等于我们公开承认名雅有假药,名雅的口碑就毁了,值吗?”
“我也觉得行不通。”洪晓琳赞同道,“名雅能有今天不容易,我们要慎重考虑。”
夏之辉也十分认同:“现在自媒体时代,信息传播太快了。我们好不容易把之前的舆论压下去,不能再起波澜!”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我们不能冒这个险。”钟朝柳说着看向涂元立,“涂总,你怎么看?”
——
涂元立:我他妈怎么看?我特么用眼睛看!
但是他已经看出来了,钟朝柳是绝对不愿意报警的,当下也只好蹙着眉头顺着他的意思说道:
“钟总说的有道理。报警引发的连锁反应太严重了,尤其是现在正是我们推新品、树口碑的关键时期。”
夏之辉这时候说道:“总不能又搞个内部消化低调处理吧?!如果不能杀一儆百,以后那些三心两意的人就会越来越大胆的 !”
大家都沉默了,因为夏之辉说的是真的。
会议陷入了僵局:报警,等于自爆,名誉扫地,后果难料。
不报警,这口恶气难出,内部隐患难除,更何况还有个不知打什么鬼主意的连巨腾在虎视眈眈。
赵德柱重重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夏院,我是真想不到除了报警还能怎么办了。”
钟朝柳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作为企业的掌舵人,他必须考虑更多。
一边是法律和正义维权,一边是企业的生存和所有员工的饭碗。
这三个人,就是烫手的山芋,到底该怎么处理?
——
钟朝柳的高层会议,开了个寂寞。
一众高层对此也束手无策,钟朝柳既想拿这三人作典型杀鸡儆猴,又想低调处理不影响名雅声誉。
众人都一脸为难,心里却都骂开了:这他妈不是既要又要吗?!你堂堂钟总,去哪学回来的小仙女臭毛病?!
但其实涂元立心里想的却是:不仅要杀鸡儆猴,还要鸡犬不留,这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破事?烦死人了!
当然,这话也没人敢说出来,只是一个二个干憋着不说话。
最后,钟朝柳无奈说道:“都散了吧,容我再想想。”
事情不了了之,大家都起身离去,钟朝柳又说道:“那个元立,涂总,你留一下。”
涂元立一愣,刚站直的身子又坐了下来,一脸懵逼看着钟朝柳:钟总,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想什么啊!
整个20楼只剩下他们两人。
“元立,你把手里的工作安排一下,”钟朝柳这才说道,“跟我出趟门。”
“钟总,我们这是去哪里?”涂元立好奇问道,“我这段时间的工作倒是没什么太复杂的,就跟小陆说一声就行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
钟朝柳和涂元立下到地下车库的时候,花臂大汉已经带着人候着了。
“钟总、涂总!”花臂大汉恭敬地叫了一声。
“走吧。”钟朝柳说着就示意涂元立上车了。
三辆路虎卫士从浦区驶出,穿过长江隧道,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崇岛。
这是一座岛西侧林海深处的私人种植园,卫士拐下主路,碾过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小路,在高大茂密的水杉和香樟林间穿行了近十分钟,眼前才豁然开朗。
园区被绵延的生态林和种植带包围着,掩映其中。
东侧是大片规整的梨园,这个季节枝叶正繁茂;西边则是本地常见的柑橘林,更远处,隐约能看到几排高大的联栋温室,在午后阳光下泛着白晃晃的光。
涂元立终于知道了——他们的终点是一栋破败的砖房。他曾经来过,看到了失去人形的夏高。
但这一次……
他们的车最终停在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小楼前。
——
花臂大汉率先下车。
小楼前有几个看似闲散、实则警惕的汉子,齐刷刷喊了一声:“炮哥!”
钟朝柳和涂元立随后也下了车,站在空旷的庭院中央,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植物清甜和泥腥的空气。
涂元立也深感惬意,这里令人感觉很舒服,完全没有市区的浮躁。
汉子们又齐刷刷了喊了一声“钟总”,接着疑惑地看向面生的涂元立。
花臂大汉炮哥这时开口说道:“都愣着干什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这是涂总。”
“涂总好!”又是一声山呼,涂元立虽然很不习惯,但还是学着钟朝柳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见那些棚子了吗?外面种的是本地的梨和橘子,很普通。”钟朝柳这会却莫名其妙给涂元立介绍起来。
“但棚子里却都是水土不服的热带果子。有些东西,就像这岛上的果子,放在不对的环境里,本来活不成。可只要肯花大价钱,造个合适的环境出来,它就能长得比原产地还好。”
涂元立听着钟朝柳意有所指的话,心念微动。
钟朝柳转身,目光湛湛看向涂元立:
“所以有时候啊,成果不用看本质,关键是它被放在哪里,被谁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