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桃花瓣扑进窗棂时,慕云歌正坐在妆台前擦拭银镯。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内侧刻着“云歌平安”四个小字,被岁月磨得发亮。
“姑娘!”青黛撞开门,发髻散了半缕,“首饰匣里的银镯——不见了!”
铜簪“当啷”坠地。
慕云歌指尖微顿,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重要物品能量波动异常,建议立即定位。】她霍然起身,玄色裙裾扫过案上的《千金方》,“去前院调监控灵纹。”
大衍王朝没有现代监控,却有玄门术师刻在梁柱上的“留影纹”,能记录三日内的影像。
青黛扶着她的胳膊往正厅走,声音发颤:“奴婢昨夜守夜时打了个盹……可门窗都上了锁,连暗桩都没动过。”
慕云歌没说话。
她知道这镯子不简单。母亲咽气前攥着它说“若有一日银镯鸣,便是云歌要撑住天的时候”,后来系统扫描显示,银镯内封着半枚残破的古阵图,与镇北军的“定边阵”同源。
正厅里,萧振威的声音先砸了过来。
大表哥穿着染血的玄甲,铠甲缝里还沾着西北的沙,“云歌!”他大步跨进来,甲胄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梁上的燕,“我在玉门关收到消息,说你房里进了贼?”
慕云歌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头一软:“表哥怎么跑回来了?边境——”
“边境有阿弟们守着!”萧振威打断她,攥紧的拳头几乎要捏碎腰间的虎符,“可你是我萧家养大的金枝!那银镯是舅母用命护下的,若有个闪失……”他喉结滚动,突然放软了声音,“云歌,你告诉表哥,是不是那些京都的腌臜东西又算计你?我这就带三千铁卫踏平尚书府!”
“萧将军。”
冷冽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凤玄凌倚着门框,月白暗纹锦袍裹着清瘦的身子,发间玉冠却坠着半枚玄铁令牌——那是黑甲卫的最高调令。
他目光扫过萧振威紧绷的肩背,又落在慕云歌发白的指尖,“留影纹调出来了。”
谢刃从侧门走进来,手中捧着一方鎏金托盘,上面浮着团幽蓝的光。
那是留影纹显影后的影像:子时三刻,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在梁上,指尖泛着幽绿的光——分明是用毒术化解了门锁的机关。
黑影抬手时,腕间一枚赤金铃铛闪过,与前日户部侍郎夫人中毒案里的铃铛纹路如出一辙。
“是‘千面毒王’的人。”慕云歌眯起眼。
系统已弹出分析:【毒素成分为西南蝮蛇涎混合曼陀罗,与三日前太医院丢失的“蚀骨散”匹配度87%。】
“歌儿。”凤玄凌走过来,握住她微凉的手。
他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薄茧,此刻却轻轻摩挲她的指节,“黑甲卫已封锁九门。谢刃,带二十影卫追东边的线索;萧将军,镇北军暗桩在城南的落脚点,劳烦你去查。”
萧振威梗着脖子:“这是我萧家的事——”
“不。”慕云歌打断他,仰头看向凤玄凌。
他眼底的暗涌让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病秧子王爷撑着病体替她挡下嫡妹的毒酒,“这是我的事,也是……我们的事。”
凤玄凌眼尾微挑,嘴角扯出抹极淡的笑。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从前总说你是棋子,如今才明白……原来我早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青黛突然拽了拽慕云歌的袖子:“姑娘,您看!”她指着窗外,那株母亲亲手栽的垂丝海棠下,银镯正静静躺在花瓣里,表面泛着妖异的红光。
“系统!”慕云歌在识海低唤。
【检测到古阵激活,能量来源:银镯内封的定边阵残图。】系统的机械音难得带上了紧迫感,【定位坐标:玉门关外三十里,镇北军主营下方有完整阵眼,若残图与阵眼共鸣……】
“会怎样?”
【大衍王朝西北防线将出现缺口,敌军可直捣长安。】
风突然变了方向。
慕云歌冲向海棠树,银镯在她指尖发烫。
远处传来谢刃的呼喝:“抓住那贼子!”萧振威的玄甲擦过她身侧,震得花瓣簌簌落,“云歌,我去守着阵眼!”
凤玄凌的手突然覆上她后颈,将她扯进怀里。
他身上带着龙涎香混着药香的气息,此刻却染了几分冷肃,“我早让人加固了玉门关的防御,影卫已经带着镇北军的密令赶去。”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歌儿,你只需要告诉我——这局,我们怎么破?”
银镯在两人掌心同时发烫。
慕云歌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笑了。
她取出袖中银针,在银镯表面轻轻一点,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古阵解析完成,需要双人血祭启动反向阵。】
“凤玄凌。”她将他的手按在银镯上,“敢不敢和我赌一把?赌这江山,赌你我。”
他低头咬住她指尖,血珠渗出来,落在银镯上。
与此同时,他手腕一翻,袖中匕首划过自己掌心,两滴血珠相触的瞬间,银镯爆发出刺目白光。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谢刃的声音穿透晨雾:“贼首已擒!他身上搜出密信,是……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公公写的!”
萧振威的玄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站在院门口,手中举着半块虎符:“云歌,玉门关传回消息,定边阵反向启动,敌军前锋被自己的陷阱困在沙漠里了!”
青黛抹着眼泪笑:“姑娘,您看这银镯……”
慕云歌低头,银镯上的缠枝莲纹正缓缓流动,内侧的“云歌平安”四个字,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新刻的小字——“玄凌共守”。
凤玄凌将她的手揣进自己袖中,抵着她额头低笑:“从前总说守好本分,如今才懂……原来我的本分,是守着你。”他指尖摩挲着银镯,声音突然沉下来,“太后?她以为动了你,就能动我?”
慕云歌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踮脚吻了吻他嘴角:“摄政王,现在该我问了——这局,我们怎么收场?”
他反手扣住她后颈,吻得又急又重,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松开:“自然是……”他望着远处渐亮的天色,眸中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炽烈,“你主内,我主外,把该清的,该算的,都清干净。”
银镯在两人掌心发烫,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国运线变动,终极任务触发:守护大衍,诛杀逆贼。】
慕云歌望着身侧的男人。
他曾是病弱的疯批王爷,如今却挺直了脊梁,与她并肩站在晨光里。
她不动手,可命运动了——但这一次,命运要尝尝被人攥在手心的滋味。
大漠的夜风卷着沙粒打在甲胄上,萧振威的玄铁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勒住青骓马,前蹄在沙地上踏出半尺深的坑,三十步外,七八个黑衣人正压低身子往马车上搬木箱,最前面那个的腰间,挂着半枚雕着镇北军飞鹰纹的腰牌。
他暴喝一声,玄甲相撞的脆响惊起沙狐。
黑衣人纷纷抬头,为首者瞳孔骤缩,手已摸向喉间。
萧振威眼尖地看见那抹藏青衣襟下的银色药丸,心下警铃大作:别让他们咬舌头!
话音未落,他的刀已劈出半弧寒芒。
最左边的黑衣人避得慢了些,刀刃擦着他脖颈划过,却不致命——萧振威要活口。
可那黑衣人突然咧嘴一笑,喉结剧烈滚动,萧振威扑过去时,只来得及捏住他下巴,便见一抹黑血从齿缝渗出。净魂丸。他咬牙,松开手任尸体栽倒,和上个月失踪的三队斥候死状一样。
亲兵队长阿铁抹了把脸上的沙,举着火折子照向马车。
箱盖掀开的瞬间,萧振威的呼吸险些停滞——最上层整整齐齐码着的,正是那支刻着云歌平安的银镯。
但不对,他记得表妹的银镯内侧有缠枝莲纹,这只的莲花瓣边缘却泛着幽蓝,像被什么能量浸透过。
将军!阿铁突然压低声音,他们身上的腰牌......他举起半枚残牌,飞鹰的右翅缺了一角,和上个月被屠的鹿鸣岗哨丢失的腰牌纹路完全吻合。
萧振威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望着西边渐起的沙暴,突然扯下自己的玄甲扔给阿铁:换衣服。阿铁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将军是要......
冒充劫匪。萧振威扯下束发的红绳,将脸抹得漆黑,他们敢用镇北军的腰牌,说明幕后主使想把水搅浑。
顺着这条路走,他踢了踢马车轮印,定能摸到线头。他翻身上马,缰绳在掌心勒出红痕,告诉云歌,表哥就是爬,也要把这潭污水的底给她掀了。
几乎同一时刻,将军府的祠堂里,谢刃的指尖在梁上按出第三张禁音符纸。
他贴着椽子垂下,玄色劲装与阴影融为一体,连供桌上的线香燃到尽头的轻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子时三刻,后窗传来极轻的刮擦声——他等的人来了。
来者蒙着面,动作却熟稔得像是在自家院子。
谢刃眯起眼,看着那人将银镯放在供桌中央,玉扳指磕在青铜香炉上发出的一声。
这声音像根针,扎破了祠堂里的寂静。
地面突然轻微震颤,墙缝里渗出淡绿色雾气,谢刃的呼吸一滞——那雾气里浮动的能量波纹,和慕云歌空间灵泉的波动竟有七分相似。
供桌上方的空气扭曲起来,残缺的图腾浮现在雾气中,像是某种阵法的阵眼。
谢刃的手按在腰间的淬毒短刃上,识海里响起黑甲卫特有的传讯铃。
他咬破舌尖,血珠落在传讯玉牌上:银镯非信物,是钥匙。
敌人要在将军府启动归元阵。话刚说完,雾气突然凝结成实质,朝银镯涌去,谢刃的瞳孔骤缩——这阵法的目标,分明是慕云歌的血脉。
济世堂的药香突然变得刺鼻。
慕云歌正替老妇人把脉的手猛地一颤,喉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喷在药方上。姑娘!药童小桃吓得打翻药罐,瓷片飞溅的声音里,系统的警报声炸响:宿主血脉共振异常,疑似远端仪式已启动!
她踉跄着扶住桌角,掌心的玉佩突然发烫。
裂纹从二字开始蔓延,像条蜿蜒的红蛇。
眼前浮现幻象:母亲站在烈焰中,裙裾被火舌舔卷,却笑得温柔:歌儿,这次轮到你选了——做殉道者,还是破道人?
我选破道。她咬着唇低喃,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熟悉的龙涎香。
凤玄凌的手覆上她后背,内力如温流般涌入,暂时压下翻涌的气血。不必一个人扛。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指腹擦去她嘴角的血渍,这一局,我陪你闯。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裂玉上。
慕云歌望着玉中蔓延的裂纹,突然想起银镯内侧新刻的玄凌共守。
她反手握住凤玄凌的手腕,指尖触到他脉搏下暗涌的内力——这个曾被毒折磨得咳血的男人,早已为她练出了钢筋铁骨。
去密室。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需要用灵泉镇压血脉,可......她低头看向掌心的裂玉,裂纹已爬过虎口,系统说,这是场死局。
凤玄凌扣住她的后颈,额头抵着她的:死局?
那便破了这局。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镯,你忘了?
我们早把命运攥在手心了。
药香混着血腥在室内弥漫。
慕云歌望着他眼底的炽烈,突然笑了。
她起身走向后堂,银镯与裂玉同时发烫,在晨光里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
密室的门在身后吱呀闭合时,她听见系统最后的提示:归元阵启动进度37%,宿主血脉共鸣度89%......
七窍渗出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团红梅。
慕云歌盘膝坐在灵泉边,裂纹从玉佩蔓延至掌心,像要将她整个人都拆成碎片。
但她知道,有些命运,必须被打碎,才能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