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深处,阴冷如坟。
潮湿的石壁上爬满青苔,铁链与镣铐在暗处滴着水,回声幽幽,似有冤魂低语。
空气里弥漫着腐肉、霉变和血腥混合的气味,连呼吸都像被刀片刮过喉咙。
死囚蜷缩在最角落的草堆里,衣衫早已烂成絮状,露出的皮肤布满溃烂疮口,黑紫交缠,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残骸。
慕云歌一步步走近,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搭上那人的腕脉。
系统瞬间弹出半透明界面:【毒素残留78%,神经系统严重受损,意识模糊但记忆碎片可提取】。
“腐骨散。”她低声呢喃,眸光微闪,“专为毁人神志而制,服者三日疯癫,七日化脓溃亡。能活到现在,意志倒是顽强。”
那人猛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是那个会用鬼针的女人?”
慕云歌唇角一扬,笑意清浅却不达眼底:“看来我名声不小。”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细若发丝的银针,沾了一点蜂蜜,递到他唇边。
“想活命吗?”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说实话,我给你解药。”
那人瞳孔骤缩,似乎挣扎片刻,终于哑声道:“我说……但你要保证……让我活着出去。”
“我不救人,只救有用的人。”她淡淡道,“你说真话,我便让你清醒地活着;若骗我,”她指尖微动,银针倏然刺入其手腕三寸,“我会让你在清醒中感受每一寸骨头被啃噬的滋味。”
凤玄凌倚在牢门边,手中折扇轻摇,一身玄色蟒袍衬得他如夜中修罗。
他目光始终锁在慕云歌身上,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却冷得能凝出霜来。
他知道她不需要保护。
可这地方太脏,太险。
他不信这层层铁网之下,真的只有一个人活着。
“谢刃。”他低声道,嗓音几不可闻,“三层牢狱全部封锁,外圈十二亲卫布阵,弓弩换毒箭,听令而动。”
谢刃抱拳领命,身影一闪即没入黑暗。
慕云歌回头瞥了他一眼,眉梢微挑:“你不信我能控制场面?”
“我信你。”凤玄凌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但我信不过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老鼠。”
话音未落,通风口忽然传来一道极细微的哨音。短促、规律,像是某种密语信号。
慕云歌神色不动,仿佛毫无察觉。
她佯装失手,将药碗打翻在地,瓷片碎裂声惊得死囚一颤。
她弯腰去拾,指尖却已悄然弹出一颗芝麻大小的黑色毒珠,无声落入排水沟缝隙。
【毒雾扩散中,目标区域将在三分钟内陷入昏睡】。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她重新站直,继续施针,银针精准刺入死囚头顶七处要穴,手法快如电光石火。
系统同步启动记忆读取程序,画面碎片开始闪现:东宫密室、太医院暗格、徐家老宅地库……
“太子与徐家……早有勾结。”死囚声音颤抖,眼神逐渐清明,“半年前,他们买通太医院掌院,将‘蚀骨焚心’的母毒掺入摄政王每日服用的宁神汤中……量极微,难以察觉,却会让旧毒更易反噬,且依赖日深……一旦停药,三日内必狂性大发,六亲不认。”
凤玄凌眸色骤寒,指节捏得折扇咯吱作响。
更令人震惊的是后续。
“徐家幼子……非亲生……实为二十年前宫廷大火中失踪的皇长子遗孤……当年皇后拼死护出婴儿,托付给徐老太爷……如今……徐家握有玉碟残页与龙纹胎记印证……足以废帝立新……”
慕云歌冷笑出声:“所以他们敢步步紧逼,甚至敢在我面前设局下毒。因为他们根本不怕你,他们等的就是你失控暴毙,朝堂大乱,顺势拥立‘真龙’登基。”
她正欲追问密道所在,忽觉脚底地面微微一松,砖石之间竟有异样空响。
她眼神一凛,立即抽出银针,在墙上快速连点七处,手法古老而精准。
“这是镇远将军府传下的边关地道识别法。”她低声道,“砖缝走向、泥灰配比、承重结构……都有定式。这里被人改过,但痕迹瞒不过我。”
凤玄凌挥手,谢刃立刻率人封锁四周通道。
“先帝年间曾下令封禁所有地下通路,违者夷族。”他眸光如刃,“谁敢私改?”
慕云歌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块松动的地砖,指尖缓缓抚过缝隙。
她忽然笑了。
“他们以为埋得够深,藏得够久。”她轻声说,“可水会渗,土会移,人心贪妄,终究留痕。”
她抬眸望向凤玄凌,眼中燃起冷焰:“这条道,不止通向东宫。它贯穿整个京城。”
凤玄凌凝视她片刻,终是低笑一声,伸手将她护至身后。
“走前面的路,本王陪你掘到底。”
月光透过高窗斜洒进来,照在斑驳墙面上,映出一幅尘封已久的《天下水脉图》轮廓,其中一条红线,自北而南,笔直贯穿帝京腹心。
三人沿暗道潜行三百步,脚下由湿滑的青石板转为干燥夯土,空气也渐渐不再滞涩,反而透出一股陈年墨香与樟脑混杂的气息。
尽头处一扇铁门半掩,锈迹斑斑的铜环上挂着一把断锁,像是多年无人问津。
慕云歌率先推门而入,指尖轻触门框,察觉到一丝细微的震动。地下仍有气流流动,说明通道并未彻底废弃。
室内昏暗,唯有几缕月光从高处通风口斜照进来,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她抬眸望去,墙上赫然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天下水脉图》,绢面泛黄,笔迹苍劲,显然是先帝年间的御制古图。
但她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条自北向南、贯穿京城腹地的红色细线,旁侧以小楷标注:“漕运隐渠”。
“漕运?”她冷笑一声,低声自语,“哪有漕渠走皇宫地基下的?这根本不是水道。”她指尖抚过红线轨迹,心中已了然:如此精准的走向、等距的支道分支、每隔百步便设一处换气孔的设计……这不是为了通水,而是为了通兵。
这是条能绕开九门禁卫、直插皇城心脏的地下运兵密道。
她悄然取出空间中的地质探测仪。外表伪装成一只古朴罗盘,实则集成了现代雷达与红外扫描功能。
轻轻一按侧钮,数据瞬时在脑海中浮现:通道主体宽约六尺,高八尺,混凝土加固层极薄,应为近年重修;终点明确指向太子府西苑密库;更关键的是,最近七日内,至少有三十六次人员进出记录,且多集中在子时前后。
“你猜,里面运的是兵器,还是……尸体?”她侧头看向凤玄凌,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
他站在阴影里,眸色沉如深渊,唇角却勾起一抹冷厉弧度:“不管是哪种,都够他抄九族了。”
谢刃悄然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若此事属实,太子早有谋逆之心,且已布下死士暗桩遍布京畿。此时揭发,恐引发宫变。”
“那就别让他知道我们知道了。”慕云歌收起罗盘,眼神渐锐,“真正的杀招,从来不是当场擒获,而是让他亲手把刀递到自己脖子上。”
凤玄凌望着她,眸底掠过一丝惊艳。
她不只是医者、毒师,更是棋手。执子无声,却已落定乾坤。
返回途中,一行人刻意避开主道,选择一条偏僻排水沟回程。
青黛走在最后,忽地脚步一顿,猛地捂住嘴,干呕不止。
慕云歌立即转身,一把扣住她手腕,闭目凝神。
系统瞬间弹出提示:【检测对象:青黛;状态:妊娠初期(约20日),胚胎发育正常,母体轻微气血不足】。
她睁眼,眉头微蹙:“这么久的事,你怎么不说?”
青黛垂首哽咽,指尖颤抖:“小姐……我不想拖累您……他是黑甲卫的人,我们……只是偶然……也不敢声张……若是被人知晓,他必被逐出亲卫,我也不配再侍奉左右……”
“胡说。”慕云歌语气骤冷,随即又软了下来,从空间取出一瓶晶莹剔透的玉液,塞进她怀里,“这是‘护胎宁露’,每日晨起服一滴,可安胎固本。从今往后,你的孩子就是我慕家血脉,是我外祖父膝下第一个嫡亲侄孙。谁敢动他一根手指,我让他全家陪葬。”
青黛怔住,泪水夺眶而出,跪地叩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当夜,王府东厢静室烛火未熄。
慕云歌独坐案前,窗外风起云涌,树影摇曳如鬼魅。
她摊开一本伪造的医案笔记,封皮写着《温症辑要》,内页却全是空白。
她蘸墨提笔,写下一行小字:
“若想彻底翻盘,必须让太子自己把罪证送到金殿上。”
笔锋顿住,她凝视窗外翻滚乌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一枚黑色药丸。那是她用死囚血液提炼出的“腐骨散”样本,只要稍加改造,便能模拟摄政王毒发症状。
一场局,正在酝酿。
忽然,耳边响起极其细微的“滴”声。
系统警报悄然浮现,红光闪烁:
【检测到高浓度神经毒素飘散.来源方向:西北角屋檐瓦隙,扩散速率加快,预计十五息内进入主殿通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