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行进的速度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沉重的车轮碾过官道上的碎石,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咯吱声,在静谧的山林间显得格外清晰。
慕云歌端坐于马背之上,看似在欣赏沿途风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密不透风的林海。
就在此时,她右手食指上一道常人无法察觉的金色纹路倏然一烫,脑海中冰冷的电子音精准响起:【警告:前方三百步范围内侦测到多重埋伏点,热源信号分布异常,超过一百二十个单位。
综合判断为复合型绞杀陷阱,建议宿主立刻规避。】
慕云歌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被林间的风吹得眯了眯眼。
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左手,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战术手势,队伍后方的速度再次放缓,阵型在无声中变得更加紧密。
身侧的青黛催马靠近,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道:“小姐,是最后一批狗急跳墙的了?”
“快到家门口了,他们自然要倾尽全力,做最后一搏。”慕云歌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嗜血的锋芒。
她的目光越过前方的护卫,望向那辆最为宽大华丽的马车。
车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那个看似病骨支离、命不久矣的男人,此刻或许正闭目养神,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定紧紧握着那枚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金环,一如他紧握着整个大衍王朝的命运。
她眸光微闪,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被决然所替代,对着身边的传令兵低声下令:“传我命令,保持原速前进,所有人,待我信号行事。”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车队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依旧不紧不慢地驶入了那段两侧山壁高耸、形如瓶颈的峡谷。
就在车队中央的马车完全进入峡谷腹地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从后方传来!
无数巨石混合着泥土从山壁上滚落,烟尘冲天而起,顷刻间便将车队来时的路彻底封死,断绝了所有退路。
这巨响仿佛是一个信号,紧接着,尖锐的破空声响彻山谷,箭矢如同离巢的蝗群,从两侧高处的密林中铺天盖地般攒射而下!
“结阵!举盾!”黑甲卫的统领谢刃发出一声怒喝,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瞬间反应过来,数十面厚重的盾牌高高举起,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穹顶,将核心区域牢牢护住。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不少箭矢的箭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显然淬了剧毒。
“保护王爷!”谢刃双目赤红,提刀便要带人向山上反冲。
“不必。”
一道清冷而沉稳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车帘被一只苍白却有力的手掀开,凤玄凌缓步而出,站在了车辕之上。
他一身墨色锦袍,面容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冷峻如冰,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咳喘连连的虚弱模样。
他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便止住了亲卫们悍不畏死的冲锋,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侧山林,朗声道:“出来吧,太子府的‘影蛇’营,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穿着我大衍的军甲,用的却是北狄蛮族的淬毒箭,东宫的脸面,还真是让你们丢尽了。”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山谷中的每一个人耳中。
林中一阵骚动,片刻之后,数十名身着黑衣、面带鬼面的刺客从林木间现身,呈半圆形将车队包围。
为首那人身材魁梧,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狞恶面孔,狂笑道:“摄政王殿下果然好眼力!只可惜,再聪明的人,今日也要葬身于此!黄泉路上,您可别忘了是谁送的行!”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慕云歌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仿佛被这阵仗吓到,脚下一软,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突兀的变故立刻吸引了刺客的注意,那首领见状大喜,厉喝道:“先擒下慕神医!她是摄政王的软肋!留活口!”
数名刺客立刻分兵而出,如饿狼般扑向倒地的慕云歌。
眼看最前面那人的手即将抓住她的衣领,原本瘫软在地的慕云歌眼中骤然寒芒爆闪。
说时迟那时快,她手腕一翻,藏于袖中的银针囊早已打开,数道银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暴射而出,精准无误地刺入了三名刺客的咽喉要穴!
那三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捂着脖子颓然倒地。
与此同时,慕云歌另一只手猛地扬起,一捧淡黄色的粉末迎风洒出。
山谷中的风向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她的帮凶,将那迷烟般的粉末瞬间吹向敌群。
刺客们猝不及防,顿时呛咳不止,眼前一片模糊,阵型为之一乱。
就是现在!
慕云歌趁机一跃而起,动作矫健如猎豹。
她一脚踢飞近处一名刺客腰间的佩刀,身体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一扭,反手稳稳接住刀柄,顺势一记横扫。
刀光如练,裹挟着凌厉无匹的杀气。
她的招式古怪至极,既有剑法的精妙,又有种大开大合、直击要害的狠戾,那是现代格斗术与古代冷兵器技法的完美结合!
只一瞬间,又有两名刺客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直护卫在车旁的谢刃看得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一直以为慕云歌只是个医术高明、善用毒药的弱女子,却从未想过,她竟藏着这般惊世骇俗的身手!
凤玄凌立于车顶,将一切尽收眼底,然而,就在他视线扫过战场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一名狡猾的刺客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慕云歌身后,手中淬毒的匕首已经扬起,正欲投掷偷袭。
“小心!”
几乎是出于本能,凤玄凌竟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从高高的车顶上一跃而下!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在慕云歌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把将她狠狠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完全护住。
嗤啦一声,锋利的匕首擦着他的肩胛骨划过,割裂了厚重的锦袍,一道血线迅速沁出,染红了墨色的衣料。
“你干什么!”慕云歌又惊又怒,挣扎着想要起身。
这个疯子!
他知不知道自己有伤在身!
凤玄凌却死死地按住她,背部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没有在意,反而低下头,对着她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喘息着道:“你说过……要我活着回去见你的。”他抬起头,望向那些因首领失手而错愕的残敌,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彻骨,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挥了挥手。
一直待命的谢刃立刻领会,咆哮着率领黑甲卫发起了全面的反攻。
而凤玄凌则缓缓站起身,拾起地上那把属于刺客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向敌方首领。
他的步伐因伤势而显得有些缓慢,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口上,那渊渟岳峙的气势,宛如从沉睡中苏醒的君王,睥睨天下。
战斗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宣告结束,山谷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慕云歌撕下自己的裙摆,动作有些粗鲁地为凤玄凌包扎着背后的伤口,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啧,”她咬着牙低骂一句,“你这人真是不知死活,非要演一出英雄救美?我可没求你当我的护花使者。”
凤玄凌却笑了,气息尚不稳,嗓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不是护花……是守你。你不也说了,要我活着回去见你?那我总得先把自己保下来。”
她抬头瞪他,眼里却没了怒意,反倒浮起一丝无奈的柔光:“下次再敢拿命拼,我就真给你灌三天三夜的苦药汤,让你梦见自己在阎王殿排队挂号。”
“好啊,”他轻笑,手指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只要你亲手煎,我甘之如饴。”
远处,京城高大的城墙轮廓在血色残阳中隐约可见。
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将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慕云歌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悄然响起:【逆转契约任务完成,宿主与目标人物情感同步率达到100%,契约完全稳固。】
她仰头看着身旁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终是第一次,主动地牵起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我们的戏,才刚刚开始唱呢。”.她笑得狡黠,像只终于得逞的狐狸,“接下来,该轮到我带你翻盘了。”
车队在黄昏时分抵达了京城外三十里的最后一处驿馆。
白日的血腥与喧嚣仿佛被隔绝在了身后,夜色下的驿馆静谧得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