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前的朱漆门环还挂着雨珠,慕云歌的软轿碾过青石板,水洼里倒映出她的身影。
青黛扶她下轿时,指尖在药箱夹层轻轻一按,藏着的微型银针便贴紧了掌心。那是她昨夜用灵泉淬过的“静神散”,专防太医院有人趁乱在茶盏里动手脚。
御书房的檀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慕云歌抬眼便见龙椅上的人影。
皇帝半倚着软枕,面色青灰如浸了水的旧绢,唇角不自主地抽搐,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
她跪下行礼时,余光扫过阶下一排太医,为首的李院正额头挂着汗,指尖攥着的医案边角已经起了毛。
“臣妇参见陛下。”她声音清润,系统的扫描声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龙涎香挥发物中含断魂草碱,慢性侵蚀心脉,已持续九十三日。】
“快……快治。”皇帝抓着龙纹锦被的手青筋凸起,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她袖口。那里露出一截红绳,系着凤玄凌硬塞给她的染血玉佩。
慕云歌垂眸时睫毛轻颤,袖中手指在掌心掐了个诀。
她起身时,乌木药箱已被青黛打开,最上层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请陛下宽衣。”她取过银盆净手,灵泉在指缝间流转,“臣妇需施针‘膻中’‘神庭’二穴,辅以回阳露。”
李院正突然跨前一步:“使不得!神庭穴乃诸阳之会,陛下心脉虚弱。”
“李大人可知,”慕云歌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心脉虚弱者,最怕积毒攻心?”她指尖点向皇帝案头的龙涎香炉,“这香烧了三月有余吧?断魂草混在龙涎香里,每日焚半柱,初期不过心悸失眠,三月后……”她顿了顿,银针“嗤”地刺入皇帝膻中穴,“便是现在这样。”
皇帝闷哼一声,脖颈暴起青筋。
慕云歌另一只手将灵泉稀释的回阳露滴入他鼻间,药气入喉的瞬间,皇帝突然剧烈咳嗽,一口黑血喷在锦帕上。
满殿太医倒抽冷气,李院正的医案“啪”地掉在地上。
“陛下这是……”
“毒火外泻。”慕云歌抽针的动作稳如磐石,“再拖七日,毒入膏肓神仙难救。”她转身时,目光精准扫过角落那个低头记录的年轻太医。他的袖口沾着新鲜墨迹,指尖还残留着松烟墨的气味,“不过臣妇倒想问问,每日给陛下换龙涎香的人,可查过?”
那太医猛地抬头,脸色比皇帝更白。
他张了张嘴,喉结动了动,最终又低头盯着砚台,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个模糊的圆。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目标人物张济,参与太子党南库账册伪造,毒素传递路径匹配度87%。】
“医妃说得是。”皇帝擦了擦嘴,声音弱了些却多了分冷意,“李院正,你兼着尚药局的职,这香是谁管的?”
李院正额头的汗成串往下掉,膝盖一弯跪了下去:“臣、臣这就查……”
慕云歌垂眸掩住眼底冷笑,从容收针:“陛下若信得过臣妇,臣妇愿暂代御医监,往后用药由臣妇亲自调配。”
皇帝盯着她腕间晃动的红绳,忽然笑了:“准。”
同一时刻,王府偏厅的檀香被摔碎的茶盏惊散。
凤玄凌坐在轮椅上,指节因用力泛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锦垫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谢刃立在门边,声音放得极轻:“王妃入宫已两个时辰,黑甲卫守在宫门外,暂时无异常。”
“两个时辰。”凤玄凌重复着,喉间腥甜翻涌。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日在慈恩庵的场景。慕云歌站在悬崖边,衣袂被山风卷起,他扑过去时只抓住半片玉佩。
后来他让最巧的玉匠用金线补上裂痕,连碎玉碴都小心粘回原处,可她还是要走。
毒发的征兆来得毫无预兆。
他眼前闪过火光,慕云歌的身影在烈焰中摇晃,她转身时,眉心的朱砂痣被血染红。
凤玄凌猛地抓起案上茶盏砸向墙壁,青瓷碎片飞溅,擦过谢刃的脸颊,在墙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封宫。”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所有宫门,只准进不准出。太子若来,也拦着。”
谢刃瞳孔微缩:“摄政王,此举……”
“你敢抗命?”凤玄凌抬眼,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还是说,你也觉得她不会回来?”
谢刃喉结动了动,最终垂首:“末将这就去。”
御书房的烛火燃到第三支时,小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陛下!摄政王派黑甲卫封了宫门,太子殿下在午门被拦,正发雷霆呢!”
慕云歌正在调配安神丸,闻言指尖微顿。
她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心里清楚。凤玄凌又毒发了。
那毒发时的疯劲,她在慈恩庵见过,在药庐外也见过,每次都要她用银针刺他的“百会”穴才能压下去。
可这次,他连等都等不及了。
“陛下。”她取了颗药丸,用温水化开,“这是臣妇新制的安神丸,宁心草配的,您服下。”
皇帝盯着她递来的玉盏,忽然笑了:“你就不怕他更疯?”
“正因为他疯,才最怕失去掌控。”慕云歌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密旨,“而臣妇要的,是让他觉得……他还握着所有线。”
皇帝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终于张口喝下药水。
慕云歌乘势将早拟好的密旨推过去:“户部查南库亏空,兵部核边军粮道,这两道旨意,今夜必须下。”她顿了顿,“至于臣妇……”她晃了晃腕间的红绳,“挂个‘全权督办’的虚衔便好。”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政治干预任务触发:扳倒太子党核心层。
当前进度:15%。】
青黛适时上前,用蜂蜡拓下密旨副本,手法利落得像常年跟在账房先生身边的小吏。这是慕云歌昨日教她的,说“做大事的人,总要留个后手”。
夜更深时,慕云歌立在御书房廊下。
风卷着凉意钻进领口,她望着西北方。那里是摄政王府的方向。
青黛捧着玉匣站在她身侧,匣里装着那管假解药,冰髓凝胶混着蚀骨焚心毒,和真解药的毒性反应分毫不差。
“青黛。”她伸手接过玉匣,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在匣底符文旁刻下第二道暗码,“寅时三刻,焚。”
青黛的眼眶又红了:“小姐……”
“找个信得过的老太监。”慕云歌将玉匣塞进一个灰衣老宦手里,“若明日此时我未出官门,便去济世堂前烧了它。”
老太监双手发颤:“这是为何?”
“让天下人看看,”慕云歌望着宫墙外的夜色,唇角勾起一抹冷艳的笑,“谁才是真正握着他性命的人。”
她转身时,系统的追踪提示音响起。凤玄凌的心跳频率仍在危险值边缘波动,一下比一下急,像擂在她心口的鼓。
慕云歌闭了闭眼,低声道:“你想锁住我?可这一局……”她指尖抚过心口的玉佩,“是我用命在赌,赌你还能清醒地等我回来。”
宫墙之外,黑甲卫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
凤玄凌坐在轮椅上,怀里紧抱着那枚染血玉佩,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未干的血痕。
他望着宫城方向,喉间的腥甜涌了又咽,最终化作一声近乎哽咽的呢喃:“歌儿……别逼我毁了这江山来找你。”
寅时三刻的更鼓声尚未响起,济世堂门前的街道已被火把照得透亮。
各府的马车挤得水泄不通,穿绯色官服的户部侍郎、着玄色甲胄的羽林卫统领、甚至连深居简出的大长公主都派了管事,人人伸长脖子往济世堂匾额下望。那里挂着个裹着红绸的檀木匣,匣身刻着玄色符文,在火光里泛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