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咽喉,偌大的太极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上,李文博圆瞪的双眼还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极致恐惧与不解,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为何死亡会来得如此轻易、如此无声无息。
这不是武功,不是暗器,更不是什么巫蛊之术。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无法理解的碾压。
就像神明捻死一只蝼蚁,甚至不需要理由,只需要一个念头。
“聒噪”,仅仅因为这两个字,一个在朝中经营多年、位高权重的二品大员,就这么死了。
队列中,工部侍郎赵庸的牙齿在疯狂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感觉那道冷漠如神只的目光已经从李文博的尸体上移开,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地、一寸寸地扫过他,以及他身边那几个昨夜还在密谋的“盟友”。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淬了冰的钢针。
逃?
往哪逃?
在这座殿里,在这座皇城里,他感觉自己就像被蛛网缠住的飞虫,而那只掌控着整张网的蜘蛛,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绝望。
凤玄凌缓缓收回抚摸龙椅的手,指尖在冰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庸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这一跪,仿佛引发了连锁反应,他身后那几名参与了密谋的大臣,也面如死灰地跟着跪了下来,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看来,”凤玄凌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还有几只虫子,自己爬出来了。”
他没有点名,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这种全然的掌控,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本王,不喜欢麻烦。”他踱步走下台阶,玄色的朝服衣摆划过冰冷的地砖,如流动的暗夜。
“自己去宗人府领罪,牵涉何人,犯下何事,一一写明。写得清楚,家人可活。若有隐瞒……李尚书的府邸,也该换个主人了。”
他给了他们一条路,一条通往地狱,却能保全家人的路。
赵庸浑身一震,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重重地叩首在地,声音嘶哑而颤抖:“罪臣……遵命!罪臣,谢王爷不杀之恩!”
他身后几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叩首谢恩,那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们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他们知道,摄政王没有审问,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
他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让他们自己交代,不过是给朝堂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凤玄凌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们身上,那眼神深处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恩?”他轻轻挑眉,唇角那抹森寒的笑意再度浮现,“本王只是说,家人可活。至于你们……犯上作乱,意图动摇国之根本,当诛。”
赵庸等人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对啊,他们犯的是谋逆大罪,怎么可能活?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所谓的“恩典”,不过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吐出所有同党,完成这场彻底的清洗。
绝望,彻底淹没了他们。
在两名禁军侍卫上前,将如同烂泥般的赵庸等人拖出去时,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出声,甚至不敢抬头。
整个太极殿,都匍匐在了这股新生而绝对的君威之下。
“即日起,”凤玄凌的声音回荡在殿中,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新的律法,“重整吏治,凡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者,杀无赦。重修法典,凡律法不明、赏罚不清处,皆以本王之令为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群臣。
“大夏,病了太久。从今天起,由本王亲手为它刮骨疗毒。”
“谁赞成?谁反对?”
死寂之中,以丞相为首的老臣率先跪下,声音苍老却坚定:“臣等,谨遵王爷钧令!”
“谨遵王爷钧令!”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大殿,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和一个铁血新纪元的悍然开启。
密室之内,慕云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闭着眼,就能“看”到整座皇城。
那不再是视觉,而是一种奇妙的感知。
她能感觉到龙脉的能量如同平和的潮汐,在皇城地下缓缓流动,滋养着这片土地。
而在这片潮汐之上,有一个最强大、最耀眼的意志核心——凤玄凌。
她能感觉到他正在太极殿中,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内敛却不容抗拒的威严,感觉到他言出法随间,龙脉之力随之共鸣的波动。
她甚至“听”到了李文博生命之火熄灭的瞬间,那是一种能量层面的、干净利落的湮灭。
【共生链接已稳定。权限共享者(慕云歌)可通过链接感知主导者(凤玄凌)状态及龙脉能量流向。】
【警告:主导者正在进行高强度权限操作(规则改写),精神力消耗中。
但龙脉能量正在自动补充,无负面影响。】
慕云歌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这就是掌控龙脉的力量吗?在自己的领域内,他就是言出法随的神。
这股力量太诱人,也太危险。
她不担心凤玄凌会用这力量对付她,她担心的是,当一个人习惯了用神的视角俯瞰众生,他是否还能保留那份属于“人”的温度。
就在这时,密室的石门缓缓开启。
凤玄凌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沉重的朝服,只着一件玄色常服,清晨的阳光从他身后斜斜地照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淡金色的轮廓。
他身上的那股磅礴威压,在看到慕云歌的瞬间,便如潮水般悄然退去,只剩下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朝会结束了?”慕云歌轻声问道,声音还有些虚弱。
“嗯,”凤玄凌走到床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指尖依旧冰凉,却不再是那种病态的寒冷,而是一种玉石般的温润,“清理了一些蛀虫。”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慕云歌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杀戮的快感,没有权力的狂热,只有一片如深渊般的平静。
在那片平静的最深处,她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感觉如何?”她问,问的不是身体,而是掌控这一切的感觉。
凤玄凌沉默了片刻,反手将她的手掌握得更紧。
“很安静。”他低声道,“以前,脑子里总有无数个声音在嘶吼,叫嚣着毁灭和杀戮。但现在,它们都不见了。”
他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她:“世界安静了,我只听得见你的心跳。”
慕云歌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地撞了一下。
他变了,变得更强大,更冷酷,更像一个真正的帝王。
但他又没变,在她面前,他依然是那个将她视作唯一救赎的凤玄凌。
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冰凉的唇瓣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慕云歌,”他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说过,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但现在,它也是你的。”
“从今往后,这万里江山,你我共掌。”
这不是一句情话,而是一个陈述,一个基于龙脉共生链接,无人可以动摇的事实。
他不仅仅是在分享权力,更是在用这种方式,将自己与她永远地捆绑在一起,将她置于与自己同等的位置。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绝对的信任与承诺。
慕云歌看着他,忽然笑了,疲惫的眉眼间绽放出如晨曦般的光彩。
“好。”她回答,“不过,在你刮骨疗毒之前,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还有,龙椅太硬,坐久了对腰不好。”
凤玄凌微微一怔,随即,那双万年寒冰般的眸子里,也罕见地漾开了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