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瞳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生灵,其中蕴含的威压仿佛来自太古洪荒,沉重得让空气都凝固成铅块。
地宫的每一次震颤,都伴随着那双金色竖瞳的缓缓抬升,仿佛一轮来自地狱的太阳,正破开黑暗冉冉升起。
血浪凝成的千手妖魔并未因这异变而停滞,它失去了目标,转而将满腔怨毒对准了离它最近的慕云歌。
千百只血手铺天盖地而来,腥风扑面,怨气刺骨。
慕云歌眼神一凛,足尖轻点,身形如风中旋柳,避开正面冲击的同时,手腕一抖,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化作三道寒星,悄无声息地射出。
银针精准无误,尽数刺入妖魔一只主手臂腕脉向上三寸的位置——那里,正是人体经络中“列缺穴”在能量体上的投影。
几乎在银针刺入的同时,她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能量波动集中于左手第三指节,疑似精神操控节点。】
“果然。”慕云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指尖一弹,一滴清澈的灵泉水珠被弹至半空。
水珠在昏暗的地宫中悬浮,如同一面完美的凸透镜,光线穿过,清晰地折射出那千手妖魔体内流动的无数暗红丝线,所有丝线最终都汇集于它左侧一只手臂的第三指节。
那根本不是什么鬼物,不过是一具被特殊药力强行提拉聚合的怨念傀儡!
她不再犹豫,对着身后半跪在地的凤玄凌低喝:“玄凌,斩它左腕第三节!”
凤玄凌肩胛骨被龙柱碎片钉穿,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听到慕云歌的指令,他涣散的眼神瞬间重新凝聚。
他甚至没有去问为什么,只是凭着绝对的信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长剑奋力掷出。
长剑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寒光,精准地从那千百只舞动的手臂缝隙中穿过,一闪而逝。
“噗嗤!”
一声轻响,妖魔左腕第三节应声而断。
没有鲜血,只有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凄厉尖啸。
那庞大的妖魔身躯如同被抽走了骨架,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轰然溃散成漫天血雾,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回地面崩裂的缝隙之中。
地面的裂缝扩张到了极致,那双金色的眼睛终于完全升起。
它的真面目令人瞠目结舌。竟是一具悬浮在铜鼎正上方的金丝楠木棺椁。
棺椁通体暗沉,却有流光般的金色纹路遍布其上,棺盖上镌刻着无数繁复诡谲的逆转符文,那气息与慕云歌袖中残留的符纸碎片同出一源。
就在她看清棺椁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贯穿了她的脑海。
系统警报声凄厉响起:【警告!检测到高频精神共振,对方正在读取宿主记忆!】
无数陌生的、混乱的画面试图强行涌入她的意识。
慕云歌脸色煞白,猛然闭上双眼,毫不犹豫地从发间拔出一根银针,狠狠刺入自己的太阳穴,以剧痛强行切断了神经的异常传导。
“想窥我心智?先问问我的脑域防火墙!”她低喝一声,随即从空间手镯中取出一盏特制的强紫外线灯,对准了那具金丝楠木棺椁。
刺目的紫光照射在棺盖上,那些逆转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强光下痛苦地扭曲、变形,渐渐褪去了伪装,显露出被层层掩盖的原始禁制文字。
那是一行用鲜血写就的篆字,字字触目惊心:“以亲族之血,续孤魂之命。”
“原来……是这样……”凤玄凌挣扎着站起身,他失神地望着铜鼎中那张载沉载浮、酷似自己幼年的面孔,声音因震惊而嘶哑,“我七岁那年,高烧不退,昏迷数月……父皇说寻遍了天下名医。原来,是他亲手把我送进了这鼎里?”
慕云歌快步上前,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一粒“镇魂散”塞入他口中,沉声道:“别让回忆拉你进去。你现在是活着的凤玄凌,不是他炼药的材料。”她扶住他,转头用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具棺椁,一字一句地分析道:“这棺材用了‘逆生香’防腐,可保万年不朽。但我刚才用精神力扫过,这金丝楠木的年轮显示,它被砍伐至今,最多不过三十年。这说明,真正的先帝早就死了,现在棺材里的,不过是个借壳重生的寄生体!”
“我宰了这狗东西!”萧振威怒吼一声,双目赤红地冲上前,手中大刀燃起雄浑的内力,一刀劈向棺椁边缘。
然而刀锋尚未触及棺木,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力量便猛地将他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的石壁上,口吐鲜血。
“表少爷!”青黛惊呼一声,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急切道:“小姐还没下令,你不要冲动!”
“大表哥,这不是武力能破的局。”慕云歌摇了摇头,神情无比凝重,“这是用十二姬的执念为阵基,万千生魂的怨气为阵眼,再以历代药灵血脉为引,构筑成的‘归一阵’。所有力量同源共生,硬闯,只会被它的力量同化。”
她说话间,已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以惊人的速度在纸上画出整个地宫的结构和能量流动图。
“要破此阵,不能从外部强攻,必须从内部瓦解。阵法的核心是情绪,是执念。所以,我们要从‘情绪共振点’下手——他们恨什么,怕什么,我们就无限放大什么!”
话音未落,她已从药箱中取出三枚颜色各异的特制药丸,屈指一弹,三枚药丸精准地投入下方翻滚的铜鼎之中。
第一枚药丸入水即化,一股无形的“催泪因子”瞬间弥漫开来,鼎中那些麻木的人脸忽然开始抽搐,无数怨灵仿佛记起了生前的亲人,发出了悲切的呜咽,对亲情的执念被催发到了极致。
第二枚药丸紧随其后,其中混合的“暴怒素”迅速扩散,怨灵们的悲伤立刻转为滔天怒火,她们想起了自己被欺骗、被献祭时的痛苦与不甘,愤怒的咆哮声此起彼伏,鼎中血水剧烈沸腾。
最后一枚是强效“清醒剂”,短暂地唤醒了她们被禁锢的最后一丝意识。
刹那间,整个大殿变成了人间炼狱。
鼎中上万张人脸同时扭曲,有的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母亲,有的在面目狰狞地怒吼“还我命来”,悲伤、愤怒、绝望……所有负面情绪汇聚成一股失控的洪流,疯狂冲击着阵法的每一个角落。
那具金丝楠木棺剧烈地震颤起来,棺椁上那双威严的金色眼瞳,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
它能控制怨气,却无法控制这瞬间爆发的、混乱到极点的情感洪流!
就是现在!
慕云歌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纵身一跃,如一只轻盈的蝴蝶,稳稳落在滚烫的铜鼎边缘。
她拔下发间的金簪,毫不犹豫地插入鼎中心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内,同时引动体内灵泉之力,逆向灌入阵眼!
“你说药灵血脉可镇国运?那我今日,就用这‘情感熵增’的法则,让你精心构筑的秩序,彻底崩塌!”
随着她清冷的喝声,整座地宫如遭雷击。
支撑穹顶的龙柱寸寸断裂,墙壁上倒流的血浆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地面崩塌的速度骤然加快。
金丝楠木棺上的符文开始明灭不定,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眼看着金棺即将彻底炸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棺中忽然传出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孩童啼哭。
那哭声,竟是幼年时凤玄烬的声音!
凤玄凌猛地抬头,几乎碎裂的瞳孔骤然紧缩,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弟弟……玄烬他还活着?!”
慕云歌脸色陡然一变,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下一秒,那稚嫩的啼哭声戛然而止,骤然转为一阵阴冷无比的窃笑,孩童的声音带着不属于他年龄的诡谲与恶毒,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姐姐,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金棺轰然开启。
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手,从漆黑的棺内缓缓伸出。
与此同时,慕云歌脑海中,那一直为她提供支持与分析的系统界面,在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瞬间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