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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是会传染的。
当第一个城卫军士兵，看着那片不可阻挡的黑色浪潮，扔掉手中的弓弩，转身想跑的时候。
崩溃，就发生了。
“不……不要过来！”
“魔鬼！他们是魔鬼！”
城墙之上，乱成一团。
王越还想嘶吼着下令，维持秩序。
但已经没人听他的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轰隆——！”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不是撞木。
是宫门。
那扇象征着皇权与威严，厚重无比的朱红宫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内部直接撞开了！
碎裂的门板，向外纷飞。
烟尘之中，无数身穿禁军铠甲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出，迅速控制了城门。
他们身后，一个威严的身影，缓缓走出。
是禁军统领，陈平。
他看了一眼城墙上混乱的叛军，又看了一眼城外已经停止前进、肃然而立的建武卒。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如死灰的王越身上。
陈平什么都没说。
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禁军，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城墙上的王越，闭上了眼睛。
他明白了。
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局。
一个皇帝，早就布下的局。
李斯，还有他，都只是陛下用来引出所有心怀叵测之人的……诱饵。
而楚云和他的建武卒，就是那把收网的刀。
……
战斗？
不，根本没有战斗。
当宫门洞开，禁军出现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卫戍军毫无战意，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那些跟着李斯，以为能逼宫成功的官员们，一个个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世界，安静了。
只有风，吹过朱雀大街，卷起几片落叶。
赵莽大步走到马车前，亲自掀开了车帘。
“先生，没事了。”
楚云脸色惨白地从车里爬出来，腿还是软的。
他扶着车门，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站稳。
入眼的，是跪了一地的士兵，和瘫成一团的官员。
不远处，霍山已经指挥着建武卒，开始有条不紊地收缴兵器，捆绑叛军将领。
一切，都井然有序得，像是在进行一场演练。
楚云的脑子，一片空白。
赢了？
就这么赢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只是想来上个朝，结果差点被当场射死，然后莫名其妙就平定了一场兵变？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赶紧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确定自己还活着。
“先生。”霍山走了过来，对着楚云重重一抱拳，“幸不辱命！”
楚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比如“干得漂亮”，或者“辛苦了”。
但他实在太累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麻木地，点了点头。
这一个点头，在赵莽和霍山看来，却是另一番意味。
这是何等的从容！
何等的淡定！
仿佛眼前这场足以颠覆国本的兵变，在先生眼中，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先生，陛下……在殿上等您。”禁军统领陈平走了过来，对楚云的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楚云被赵莽和霍山，一左一右地“护卫”着，一步步踏上了通往太极殿的白玉阶梯。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看见了跪在台阶两侧的文武百官。
他们看着自己，脸上是敬畏，是恐惧，是谄媚……
楚云不想看。
他只想闭上眼睛。
终于，他走到了大殿门口。
殿内，空旷而又压抑。
汉景帝，高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
而在龙椅之下，大殿中央，一个苍老的身影，孤零零地站着。
汉国丞相，李斯。
他穿着一身整齐的朝服，但头发散乱，面如死灰。
曾经那个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此刻，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的丧家之犬。
楚云停下了脚步。
赵莽和霍山，分立在他的身后，如同两尊门神。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楚云和李斯的身上。
这是新旧权力的交替。
这是时代的碰撞。
楚云看着这个曾经让他恐惧不已，让他夜不能寐的老人，心中，竟然毫无波澜。
没有胜利的喜悦。
没有复仇的快感。
只有一种……想赶紧打卡下班的疲惫。
他脑子里一片浆糊，只想快点走完这个流程。
该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平静到冷漠的语调，开口了。
“丞相大人。”
“事到如今，你可知罪？”
这一问，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在所有人听来，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是一个胜利者，对失败者最后的蔑视。
李斯没有看楚云。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抬起，越过楚云，死死地盯住了龙椅上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皇帝。
突然，他笑了。
笑声嘶哑，难听，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疯狂。
“呵呵……呵呵呵呵……”
他没有回答楚云的问题。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高高在上的汉景帝。
“陛下！”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
“今日你用他除了老臣，他日，此人便是下一个老臣！”
李斯的面容，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状若恶鬼。
“不！他会是比老臣……可怕百倍的权臣！”
“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李斯猛地转身！
他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点力气，像一头发疯的公牛，朝着殿前那根巨大的盘龙金柱，一头撞了上去！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鲜红的血液，溅射而出，染红了冰冷的地面，染红了那狰狞的龙首。
李斯的身躯，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娃娃，顺着柱子，缓缓滑落，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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