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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景帝陷入了生平最艰难的一次抉择。
他的理智告诉他，张汤说得对。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一个武将敢公然兵谏，若不以雷霆手段镇压，那皇权将威严扫地，从此人人都可以效仿，国将不国！
但他的恐惧，却又让他倾向于“惊蛰”的建议。
北境边军，那是汉国最精锐的部队，是抵御虎狼之秦的唯一屏障。赵莽在军中威望极高，杀了他，边关必乱！一旦秦国趁虚而入，他这个皇帝，恐怕就要当亡国之君了！
杀，还是不杀？
就在汉景帝左右为难，痛苦挣扎之际，“惊蛰”再次开口了。他仿佛看穿了皇帝的全部心思，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充满“忠诚”与“智慧”的语气，缓缓道出了他真正的毒计。
“陛下，”他苍老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御书房中嘶嘶作响，“其实，要平息此事，并非没有两全之策。”
汉景帝猛地看向他，眼中迸发出一丝希望：“说！”
“惊蛰”叩首道：“陛下请想，赵莽为何敢如此胆大包天？无非是仗着自己手握兵权，又自以为‘为友伸冤’，占了个‘义’字。军中将士之所以响应，也是被楚云和韩信所谓的‘不世之功’所蒙蔽，心中不忿。”
“要破此局，我们既不能动摇国本的赵莽，又不能堕了陛下的天威。所以，我们只需……”
“惊蛰”的声音陡然压低，变得阴冷而狠毒。
“……只需杀了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汉景帝的瞳孔骤然一缩。
“惊蛰”继续说道：“韩信！此人乃一介白身，却在齐国搅动风云，引发汉楚争端，是为不忠！受国公提拔，却将其拖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是为不义！赵莽闹事，亦是由他而起！此人，才是所有祸乱的根源！”
“陛下只需下一道旨意，赐死天牢中的罪臣韩信！如此一来，既能向天下人表明，陛下并非滥杀功臣，而是严惩罪魁祸首，彰显了国法威严！又能震慑远在边关的赵莽，让他知道，陛下天威不可犯，他再闹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他最敬爱的‘先生’楚云！”
“此计，既能除去楚云的羽翼，又能平息军中怨气，更能避免大规模的内乱！一箭三雕，实乃上策啊，陛下！”
好毒！
好一招一箭三雕！
这个建议，简直是为此刻的汉景帝量身定做！
它完美地解决了皇帝所有的顾虑。不用和赵莽硬碰硬，避免了边关大乱的风险；杀了一个“罪有应得”的韩信，维护了皇帝的威严；斩断了楚云最得力的臂膀，也等于给了赵莽一个最严厉的警告！
汉景帝那颗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他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忠心为国”的“惊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才是真正的忠臣，真正的能为君分忧的国之栋梁啊！
“好……”汉景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闭上眼睛，权衡了最后一次利弊，最终，下定了决心。
“就依爱卿所言！”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来人！传朕旨意！罪臣韩信，祸乱邦国，罪不容诛！着……赐毒酒一杯，令其在天牢‘体面’上路！”
一道冰冷的旨意，就这样决定了一个将星的命运。
……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各个渠道，传了出去。
当这道赐死韩信的旨意，通过长乐公主安插的内线，传到那座被重兵把守的府邸时。
楚云，正穿着一身舒服的丝绸便服，躺在院子里的那张竹制摇椅上，眯着眼睛，一边晒着午后温暖的太阳，一边听着小曲儿，手里还端着一杯冰镇酸梅汤，惬意得像个地主老财。
当侍女用颤抖的声音，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时。
楚云的动作，停住了。
他脸上的惬意、悠闲和懒散，在短短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能将空气都冻结的冰冷。
他缓缓地，从那张躺了半个多月的摇椅上，站了起来。
这是他被软禁之后，第一次，在白天，主动站起身。
他没有说话，但周围的下人，却感觉温度骤降，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吓得所有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楚云慢慢地转过身，望向皇宫的方向，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睡不醒和无奈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两簇燃烧的、足以焚尽一切的黑色火焰。
他可以忍受被猜忌，可以忍受被软禁，甚至可以忍受被当成一个废物。
因为这一切，都只是针对他自己。他只想躺平，只要别人不搞他，他绝不搞事。
但是，他有一个底线。
那就是他的人。
从赵莽，到张百万，再到韩信……这些被他从现代管理学和历史故事里忽悠瘸了的“工具人”，在他心里，早已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唯一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伙伴。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荣辱，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人的生死！
汉景帝，那个多疑的老东西，他踩线了。
他触碰了楚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也是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楚云动了真怒。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准备不顾一切、同归于尽的疯狂怒火！
当晚，他通过那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地道，离开了府邸。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潜入了长乐公主的宫殿。
当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长乐公主的寝宫时，这位一向镇定的公主，被他那双冰冷得不似人类的眼睛，吓得花容失色。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云没有理会她的惊恐，只是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宣判般的语气，对她说了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
“帮我做一件事。否则，汉国明天就得换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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