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肌肉虬结,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皮肤泛着一种不自然的青灰色。
他们的呼吸极其缓慢悠长,胸口半晌才微微起伏一次,脚步落地时更是轻如鸿毛,仿佛轿中空无一物一般。
随行的伙计装扮各异,有的像账房先生,抱着泛着幽光的玉质算盘,有的像护卫,腰间佩着形状奇特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兽瞳的宝石。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动作过于协调完美,缺乏活人应有的冗余动作,且每个人的瞳孔都在黑暗中闪烁着极其微弱且不同颜色的异光。
而那顶玄黑轿辇并非木质,而是由金属打造,轿帘紧闭,密不透风,却隐隐散发出一种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奇异香气,闻着就令人头晕目眩。
伙计背负的箱笼好像甚是沉重,将他的脊背都快压弯了,那箱笼偶尔还会发出几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指甲刮擦的窸窣声,虽然声音细小,但在队伍绝对的寂静中,这声音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为首的掌柜腰间悬挂着一盏白骨灯笼,灯笼的罩子疑似由薄薄的人顶骨打磨而成,里面燃烧着一簇幽蓝色的冷火,火光跳跃不定,却只照亮脚下尺许之地,反而将周围衬得更加黑暗。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们对周遭环境的漠然,戾魄山散发的凶煞之气,足以让寻常修士心神不宁、气血翻涌,但这支队伍却如鱼得水,仿佛这令人窒息的煞气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空气。
山中偶尔传来如同金铁交击般的异响或是尖啸,也仅仅让他们略微停顿,侧耳倾听片刻,便继续前行,仿佛在评估某种熟悉的背景噪音。
这支队伍,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们飘行的方向毫不犹豫,对路径无比熟悉。
而当他们到达那个铁门前面时,那个门神又再次出现。
“妖精还是神仙?”
“妖精。”领头的掌柜声音粗噶且沙哑,震的人耳朵发疼。
听到回答,那门神便又隐于门内,仿佛他的任务只是问一句而已,至于你到底是人是鬼,他也并不在意。
当这支无声的队伍最终消失在通往无忧镇的方向之后,城门口依旧留下那若有若无的甜腻腐香,洛洛不由扇了扇鼻子,“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帝江蹙着眉想了半天,最后才悠悠的挤出一句,“谁说不是呢。”
不知怎么的,洛洛突然觉得那蜜酿梅花蕊与蟹黄灌汤包也不是非吃不可。
但显然帝江却不管洛洛心中所想,赶了马车便往无忧镇去,因着现在天色已晚,无忧镇本就不多的住店,打烊的打烊,客满的客满,最后两人随便敲了一家门,打算借宿一宿。
也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这无忧镇上的居民家家都会备上客房,以备他们这些人来了之后没地方住。
接待他们的是一对不算年轻的夫妻,男的身材矮小且壮实,脸上还有一条刀疤,看人的眼神不算和善。
女的着一身薄纱,身姿妖娆,柳叶眉、桃花眼,标准的瓜子脸,一身肌肤白里透粉,柔弱无骨。
那一男一女见帝江与洛洛二人,瞬间眼睛一亮,洛洛发现那女的将自己的身子扭的跟蛇一般,直往帝江身上凑。
洛洛立马护犊子一般,将帝江护在身后,帝江的嘴角刚刚翘起,便听洛洛嚷嚷道:“你……你别凑上来,我看你长的还怪好看的,万一我们家帝江看上你怎么办?”
帝江一口口水差点没将自己呛死。
那女人一听也是一愣,随即咯咯一笑,身子一转,便往洛洛身上贴去,一阵香气直冲洛洛的鼻尖而来,裸露的皮肤扫过洛洛的指尖,冰凉、细腻,不同于帝江的温热结实。
“姑娘若是喜欢奴家,奴家跟着姑娘也是可以的。”那女人好似那无骨的菟丝花缠向洛洛。
帝江拉着洛洛退后一步,冷声道:“你家若是不方便住宿,我们换一家也是可以的。”
那女人扑了个空,也不生气,调笑着说道,“哎呦~小哥不要生气呀,奴家也就是开开玩笑,奴家身无长物,就指着客人多住几日,好给奴家添些进项呢。”
“既然如此,还不赶紧带我们去房间,何故在这里啰嗦个没完。”
帝江冷着脸,冷声呵斥道。
“哎呦~,你这小哥可真没意思的很,难为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肯跟着你。”说完那女人回头对洛洛说道:“小姑娘,你叫我红姐便是,若是你觉得你家相公无趣,你随时来找姐姐,姐姐保证陪你玩的开心。”
洛洛脸色一僵,指着帝江,“不是……他……”
帝江伸手将她伸出的那根手指塞回手掌心,“我的夫人就不劳你关心了,天晚了,我们要休息了。”
那女人将帝江和洛洛带到一间空房面前,半倚在门框上,觑着桃花眼,微挑着嘴角,手心朝上,“我这里一晚一两银子,概不赊欠,小哥可不要嫌贵哦。”
帝江二话不说扔给她一锭银子,那锭银子少说也有十两,红姐立马眉开眼笑,“小哥,有事招呼尽管招呼,你们且安心住着,在这无忧镇上,还没人敢不给我红姐面子。”
帝江将洛洛推进屋子,将红姐妖妖娆娆的声音关在门外。
只是这房间虽然要一两银子一晚,但是房间却不甚开阔,除了放下一张大床,剩下的也就够二人勉强转个身。
洛洛倒是不在意和帝江共处一室,自懵懂时,她便与帝江、冉遗一起,共枕同眠乃常事,后来虽然读了书知晓了人事,知道圣人言,男女有别。
但是在洛洛眼中,帝江即便现在变成了人,也不能改变他曾经是只鸟的事实,圣人只说不能与男子亲密,可没说不能与鸟亲密。
但是自从跟帝江来了人间以后,老是动不动便假扮夫妻,洛洛便有些想不明白了,万一哪天她红鸾星动,想嫁哪个神仙,人家若是误会了她和帝江,那不是妨碍她嫁人。
洛洛瘫在床上,“帝江,我们这样老是假扮夫妻,到时候你妨碍我找夫婿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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