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 第14章 秘书的忠告

#### **第一节**

**周正帆刚结束与省委调查组的又一轮问询，回到办公室时已是傍晚六点。**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他疲惫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松了松领带，正准备整理今天的工作笔记，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秘书长，您有空吗？”秘书小刘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周正帆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杯：“有事就说吧。”

小刘谨慎地关好门，走到办公桌前，声音压得很低：“秘书长，最近机关里有些...不太好的议论，我觉得应该向您汇报。”

周正帆抿了一口茶，茶水的温度刚好，是他习惯的浓度。他示意小刘坐下：“什么议论？”

小刘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先走到窗边拉上百叶窗，这个细微的举动让周正帆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

“这两天，我听到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在私下议论，说调查组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很快就会有处理结果。”小刘的声音依然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有人传言，说您可能会被调离现岗位，甚至...可能要承担主要责任。”

周正帆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敲击着，面色不变：“机关里从来都不缺传言，这很正常。”

“但是秘书长，”小刘向前倾了倾身子，“我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动向。昨天，综合二处的李处长突然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假三天，可今天上午有人看见他和刘副市长的秘书在市委招待所咖啡厅密谈了一个多小时。”

周正帆的眼神微微一动。综合二处负责文件流转和会议记录，李处长在这个敏感时刻与刘永春的秘书私下会面，确实值得注意。

“还有，”小刘继续说道，“办公厅最近在整理近五年的会议纪要，说是为档案数字化做准备。但我发现，他们特别重点关注了您主持的会议记录，尤其是那些涉及项目审批和资金安排的会议。”

周正帆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这个消息确实吗？”

“千真万确。”小刘肯定地点头，“档案室的小王私下告诉我，他们接到指示，要优先整理您经手的所有文件，并且要做特别标注。指示来自...上面。”

周正帆沉默了片刻。他明白“上面”这个词在机关里的特殊含义——既可能指市领导，也可能指更高级别的某个权力核心。

“还有其他情况吗？”

小刘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最近，有些平时与您走得比较近的干部，开始刻意保持距离。上周五的机关党委学习会，原本安排坐在您旁边的张局长，临时找人换了座位。昨天的市长办公会，几个部门负责人在会前都有说有笑，看到您进来就突然安静了。”

周正帆轻轻点头。这些细微的变化，他其实也有所察觉，只是没有像小刘这样系统地梳理过。

“你觉得这些现象说明什么？”周正帆突然问道，想听听这个年轻秘书的判断。

小刘显然没料到领导会直接询问他的看法，愣了一下才回答：“我认为，有人在暗中收集对您不利的材料，同时也在制造舆论，为接下来的调整做准备。”

“那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小刘谨慎地选择着词语：“从目前的迹象看，刘副市长那边的动作最多。但我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周正帆赞许地点点头。小刘虽然年轻，但观察力和判断力都不错，能够透过表象看到更深层的问题。

“秘书长，请允许我多说一句。”小刘的声音更低了，“我听说，刘副市长最近在频繁接触省里的某些领导，而且都是以汇报工作的名义。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在私下放话，说市里的格局很快就要变了。”

周正帆站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小刘，你在机关工作几年了？”周正帆突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五年了，秘书长。毕业后就考进办公厅，两年前开始担任您的秘书。”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周正帆转过身，“你觉得，在机关里生存，最重要的是什么？”

小刘思考了片刻：“既要会做事，也要会做人。但最重要的是守住底线。”

周正帆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欣慰，也带着几分无奈：“你说得对，守住底线。但这个底线在哪里，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

他走回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就像这份关于支持中小企业发展的政策文件，有的人认为只要程序合规就是守住底线；有的人认为还要考虑政策效果；还有的人，可能觉得只要不违法就行了。”

小刘认真听着，他知道领导在借题发挥，传授他官场生存的经验。

“小刘，你今天说的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了。”周正帆的语气变得严肃，“但我希望你记住，在机关工作，听到的、看到的，都要经过自己的判断。既不能人云亦云，也不能闭目塞听。”

“我明白，秘书长。”

“另外，”周正帆注视着小刘，“你反映的这些情况，不要对第二个人说起。在现在的敏感时期，任何不必要的传言都可能引发误解。”

小刘郑重地点头：“我知道轻重。”

就在这时，周正帆的保密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小刘使了个眼色。小刘会意，立即起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电话是周市长打来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正帆，刚接到省委通知，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全省安全生产工作会议，要求各地市党政一把手和分管领导参加。但我明天要去北京参加一个重要的规划会议，你代我去吧。”

周正帆心中一震。按照惯例，这种重要会议应该由市长或至少是分管副市长参加，让他这个秘书长代劳，显然不合常规。

“市长，这个会议很重要，我去是否合适？”

“这是省委罗书记亲自点的名。”周市长的语气中带着某种深意，“他说想听听你对事故处理和安全生产工作的看法。”

周正帆顿时明白了。这既是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在全省领导面前发言，一言一行都会被仔细解读。

“好的，我准备一下。”

挂断电话后，周正帆沉思良久。省委书记亲自点名让他参会，这背后的用意值得深思。是认可他在事故处置中的表现，还是另有所图？

他叫回小刘，告知明天的行程安排，让他准备相关材料。

小刘听后，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秘书长，这种场合很敏感，要不要先准备个发言稿，请周市长把关？”

周正帆摇头：“不用了，实话实说就好。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显得太过刻意。”

小刘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情况吗？”周正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犹豫。

“秘书长，我听说...明天刘副市长也会参加那个会议，而且安排了发言环节。”小刘小声说道，“据说他的发言稿已经提前送省委办公厅审阅了。”

周正帆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刘永春不仅要去，还准备了经过省里审阅的发言稿，这其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好，我知道了。”周正帆面色平静，“你把我们事故善后和安全生产大检查的材料整理一下，我晚上要看。”

小刘离开后，周正帆独自在办公室里踱步。明天的会议，注定不会平静。他不仅要面对省级领导和各地市同行的目光，还要与刘永春同台较量。

更关键的是，他必须以恰当的方式，既展示江城事故处理的成效，又不回避存在的问题；既要表明整改的决心，又不能给人以推卸责任的印象。

这种微妙的平衡，考验的不仅是智慧，更是政治素养。

晚上八点，小刘送来了整理好的材料。周正帆注意到，材料中除了常规的工作汇报，还附了一份近期全市安全生产暗访的报告，其中提到了几个令人担忧的隐患。

“这份暗访报告是谁组织的？”周正帆问道。

“是安监局按照您的指示安排的，没有通知当地政府和相关部门，直接深入企业现场检查。”小刘回答，“结果比预期的要严重，有3家企业存在重大隐患，但都通过了最近的安全检查。”

周正帆面色凝重。这说明安全监管仍然存在漏洞，形式主义问题没有根本解决。

“把这部分内容也纳入明天的汇报材料中。”周正帆指示道，“我们要直面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小刘有些犹豫：“秘书长，这些内容可能会被误解为抹黑江城形象，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真相就是最好的形象。”周正帆坚定地说，“掩饰问题才是对江城最大的伤害。”

小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按照指示去修改材料。

晚上十点，周正帆终于离开办公室。在回家的车上，他一直在思考明天的发言策略。既要坦诚，又要稳妥；既要检讨，又要展示担当。

这种分寸的把握，远比处理具体工作更加困难。

到家时，妻子还在等他。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妻子心疼地说：“又要熬夜准备材料吗？”

周正帆摇摇头：“不用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现在需要的是清醒的头脑和平和的心态。”

妻子为他热了杯牛奶，轻声说：“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周正帆感动地握住妻子的手。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时刻，家人的支持是他最大的慰藉。

**临睡前，周正帆收到一条匿名短信：“明日之会，暗流涌动，慎防背后冷箭。”他看着这条信息，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连明天的会议细节都被人泄露，说明他身边的眼线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第一节完 字数：）

#### **第二节**

**次日清晨，周正帆提前一小时抵达省委大院。**今天的全省安全生产工作会议安排在省委礼堂，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但已经有不少地市的车辆陆续抵达。

周正帆在车里整理了一下着装，深吸一口气，才开门下车。他刚踏上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正帆秘书长，来得真早啊。”刘永春从一辆黑色奥迪中走出，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听说今天是你代表江市发言？”

周正帆转身，平静地回应：“周市长有重要会议，我临时顶替。刘副市长不也要发言吗？”

刘永春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正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的会议很关键，发言要把握好分寸啊。”

“谢谢刘市长提醒，我知道轻重。”

两人并肩走进礼堂，各自在签到处签到。周正帆注意到，刘永春的签名龙飞凤舞，显得信心十足，而他自己则是一笔一画，沉稳有力。

会场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周正帆找到江城的位置坐下。他环顾四周，发现好几个地市的市长都亲自到场，这让他这个秘书长显得有些突兀。

会议开始前，省委罗书记的秘书特意走到周正帆面前，低声说：“周秘书长，罗书记会前想单独见你一下，请跟我来。”

周正帆心中一动，跟随王秘书来到礼堂旁边的小会议室。罗书记正在看文件，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材料。

“正帆同志，坐。”罗书记示意他坐下，“今天的会议很重要，特别是你们江城的发言。既要深刻反思，也要展示整改决心，这个度要把握好。”

周正帆谨慎回应：“请罗书记放心，我会如实汇报工作情况，既不夸大成绩，也不回避问题。”

罗书记点点头：“金光化工事故的教训是惨痛的，但也不能因此否定江城的全部工作。省委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江城政府形象。”

“我明白。”

“另外，”罗书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永春同志也会发言，你们的角度可以不同，但基调要一致。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稳定。”

周正帆心中明了。罗书记这是在提醒他，不要与刘永春在会上公开表现出分歧。

回到会场时，会议即将开始。周正帆刚坐下，旁边的刘永春就看似随意地问道：“罗书记有什么特别指示吗？”

“就是常规的工作交代。”周正帆轻描淡写地带过。

九点整，会议准时开始。省委罗书记亲自主持，首先通报了全省安全生产形势，接着重点分析了金光化工事故的教训。

“这起事故暴露出我们在安全生产工作中还存在不少短板和漏洞。”罗书记语气严肃，“特别是监管责任不落实、隐患排查不彻底、整改措施不到位等问题，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周正帆认真记录着，同时注意观察会场反应。各地市领导表情凝重，显然都感受到了压力。

接下来是各地市汇报环节。按照安排，江城是第一个发言的。周正帆整理了一下衣领，稳步走上发言席。

“各位领导，同志们。”周正帆的开场白沉稳有力，“首先，我代表江城市政府，对金光化工新区爆炸事故表示沉痛检讨。这起事故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教训极其深刻。”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会场，继续说道：“事故发生后，我们全力做好善后工作，同时积极配合调查组查明原因。初步来看，事故暴露出我们在安全监管上存在明显短板...”

周正帆的发言既坦诚又克制，既承认问题，也介绍了整改措施。当他提到近期暗访发现的隐患时，会场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这说明我们的安全监管还存在盲区，形式主义问题没有根本解决。”周正帆语气沉重，“我们必须以刮骨疗毒的勇气，彻底整改，绝不姑息。”

发言结束后，周正帆回到座位。他能感觉到来自各方的目光，有赞许，有同情，也有审视。

接下来是其他地市的汇报。周正帆认真听着，同时注意观察刘永春的反应。刘永春面无表情，但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的节奏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中午休会时，周正帆在餐厅遇到了几个熟悉的地市秘书长。大家表面上热情寒暄，但言辞间都带着试探。

“正帆，刚才发言很实在啊。”一个同行看似随意地说，“不过这么坦诚，不怕被抓住把柄吗？”

周正帆微笑回应：“真相就是真相，掩饰反而会酿成大错。”

另一个秘书长压低声音：“听说你们那边最近不太平？调查组还在深入调查？”

“正常工作程序。”周正帆轻描淡写。

午餐后，周正帆在休息室小憩。小刘悄悄走过来，低声汇报：“秘书长，我打听到，刘副市长今天的发言稿重点突出了事故前的监管工作和整改措施，对审批环节的问题轻描淡写。”

周正帆并不意外。刘永春显然是想把焦点引向具体操作层面，回避决策层面的问题。

下午的会议继续进行，轮到刘永春发言。他走上发言席，语气自信，内容却与周正帆形成了微妙对比。

“...在事故前的安全大检查中，我们已经发现了部分隐患，并采取了整改措施。”刘永春侃侃而谈，“但由于企业主体责任不落实，整改不到位，最终导致了事故的发生...”

周正帆注意到，刘永春在发言中多次使用“已经”“及时”“有效”等词语，强调政府监管的努力，弱化监管责任。

更关键的是，刘永春在提及审批环节时，只说“符合当时的规定程序”，完全没有触及“未批先建”等实质问题。

发言结束后，刘永春回到座位，向周正帆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会议最后，罗书记做总结讲话。他特别强调：“安全生产责任重于泰山。各级领导干部要亲自抓、负总责，不能把责任简单推给下面。特别是主要领导，要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周正帆能感觉到，这话既是对所有人的要求，也是对江城问题的针对性指示。

散会后，周正帆正准备离开，罗书记的秘书再次找到他：“周秘书长，罗书记请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再次来到罗书记办公室，周正帆发现气氛与上午不同。罗书记面色严肃，桌上放着一份材料。

“正帆同志，坐。”罗书记示意他坐下，“今天的发言，你表现得很坦诚，这很好。但是...”

他拿起桌上的材料：“我刚刚收到一份反映，说你在三个月前的安全检查中，明知存在重大隐患，却没有坚持立即停产的意见。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周正帆心中一震，但表面保持镇定：“罗书记，作为当时的检查组组长，我对检查组的决定负全部责任。当时的决策是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后集体做出的。”

“但是，”罗书记直视他的眼睛，“有证据显示，你最初是主张立即停产的，为什么改变了立场？”

周正帆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避，但也不能轻易将责任推给他人。

“在检查过程中，我们深入了解了企业情况和整改能力，认为在严格监管下限期整改是可行的方案。”周正帆选择了一个中性的回答，“这个判断有误，我负主要责任。”

罗书记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但眼神中的审视让周正帆感到压力。

离开省委大院时，已是傍晚。周正帆坐在回江城的车上，心情复杂。今天的会议，表面上平稳度过，实则暗流涌动。

小刘打来电话汇报：“秘书长，机关里对您今天的发言反响很大。有人认为您敢于直面问题，也有人觉得您太过坦诚，可能授人以柄。”

“还有别的反应吗？”

“刘副市长回来后，立即召集了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开会。据说是研究下一步安全生产工作，但参会人员都是他的亲信。”

周正帆明白，刘永春这是在巩固自己的势力，为可能的变动做准备。

回到办公室，周正帆看到桌上放着一份紧急文件——是省委办公厅刚发来的通知，要求各地市限期报送安全生产责任追究情况。

文件特别强调，要对“决策层面的责任”进行明确界定。

这时，小刘敲门进来，脸上带着担忧：“秘书长，我刚刚得知，调查组明天要正式约谈刘副市长。而且，他们调阅了刘副市长近五年的所有工作笔记和会议记录。”

周正帆心中明了，调查正在向最高层推进。

“还有，”小刘压低声音，“我听说，金光化工的董事长李建业已经苏醒，并且开始配合调查。他提供的信息，可能涉及更高层面的问题。”

周正帆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城市。远处的霓虹灯闪烁不定，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小刘，你说在机关工作，最重要的是什么？”周正帆突然又问起了昨天的问题。

小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最重要的是问心无愧。”

周正帆转过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说得对，问心无愧。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就在这时，周正帆的保密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省纪委监委的号码，他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的消息，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第二节完 字数：）

#### **第三节**

**周正帆接完省纪委监委的电话，久久没有说话。**小刘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但不敢贸然发问。

“准备车，我要去调查组驻地。”周正帆终于开口，声音异常平静。

在前往调查组驻地的车上，周正帆一直沉默地望着窗外。夜色中的城市流光溢彩，但他的内心却如同被浓雾笼罩。省纪委监委在电话中告知，调查组在进一步核查中发现了一些新情况，需要他立即前去说明。

到达调查组驻地时，周正帆发现这里的安保比往常更加严密。经过严格的身份核实后，他被引导至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小会议室。

省纪委监委张正华主任和两名调查组成员已经在里面等候。让周正帆意外的是，省委组织部的一名副部长也在场。这种阵容表明，今晚的谈话绝不寻常。

“正帆同志，请坐。”张正华语气正式，“这么晚请你来，是因为调查有一些重大进展，需要向你核实几个问题。”

周正帆点点头，在指定的位置坐下。他注意到，会议室里安装了多个摄像头，谈话内容将被全程记录。

“首先，关于三个月前的安全检查。”张正华开门见山，“我们调取了当时的全部工作记录，包括一些非正式的工作笔记。有证据显示，你在检查组内部会议上明确主张立即停产，但后来改变了立场。能否解释一下这个转变的原因？”

周正帆心中一震。调查组显然已经掌握了更详细的内部信息，这个问题比白天的更加直接。

“作为检查组组长，我对最终决定负全部责任。”周正帆依然选择承担主要责任，“当时的决策是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后做出的。”

“包括领导压力吗？”张正华直接问道。

周正帆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个问题已经无法回避，但也不能轻易指证他人。

“在决策过程中，有不同意见的交流和讨论，但最终决定是检查组集体研究的结果。”

张正华与组织部的副部长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问道：“我们接到反映，说刘永春副市长曾对你施加压力，要求改变最初的决定。情况是否属实？”

周正帆深吸一口气：“在工作过程中，领导提出意见建议是正常的。作为具体负责人，我对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

他没有直接确认，但也没有否认。这种回答既保全了大局，也守住了底线。

张正华没有再追问，但眼神中的审视更加锐利。

“第二个问题，”张正华转换话题，“关于金光化工项目的历史审批。我们注意到，你在担任办公厅副主任期间，曾参与过一些项目协调工作。你当时是否察觉审批程序存在问题？”

周正帆谨慎回答：“当时我的工作职责主要是会议组织和文件流转，对具体审批业务的合规性不太了解。”

“但是，”张正华拿出一份文件，“在这份项目协调会纪要中，你曾提出‘在依法依规前提下适当灵活处理’的建议。这个‘灵活处理’具体指什么？”

周正帆接过文件，快速浏览。那是八年前的一次会议记录，他几乎忘记了这次会议的存在。

“我当时的建议是基于一般性工作原则，希望在不违反规定的前提下提高办事效率。”周正帆解释，“并非特指某个具体项目或具体做法。”

张正华点点头，记录了下来。

问询持续了两个小时，问题一个比一个深入，一个比一个敏感。周正帆始终保持冷静，如实回答问题，但对不了解的情况坚决不做猜测。

晚上十一点，问询告一段落。张正华告诉周正帆，今晚的问题已经问完，但他需要随时配合进一步的调查。

离开调查组驻地时，组织部的副部长特意送他到门口，看似随意地说：“正帆同志，省委对干部既要严格要求，也要关心爱护。你的工作表现，组织上是看在眼里的。”

这句话看似平常，但周正帆听出了其中的深意。在调查的关键时刻，组织部的这个表态值得玩味。

回市政府的路上，周正帆一直在思考今晚的问询。调查组的问题明显更加精准，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大量证据，调查可能接近尾声。

更关键的是，组织部副部长的在场，暗示着接下来可能有人事变动。

回到办公室，小刘还在等他。看着周正帆疲惫的神色，小刘关切地问：“秘书长，情况严重吗？”

周正帆摇摇头：“正常的工作问询。这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小刘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离开：“秘书长，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向您汇报。今天下午，综合二处的李处长提前结束休假回来了，直接去了刘副市长办公室，待了半个多小时。”

周正帆眼神一凝。李处长在这个敏感时刻提前返校，并且第一时间去见刘永春，其中必有蹊跷。

“还有，”小刘继续说道，“我听说，办公厅最近在秘密整理一份关于您的全面材料，包括工作经历、家庭情况、社会关系等，说是为干部考核做准备。但时间点很巧合。”

周正帆点点头。他明白，这是有人在为可能的职务变动做准备，也可能是有人在收集对他不利的材料。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周正帆平静地说。

小刘离开后，周正帆独自在办公室里沉思。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显，调查即将结束，责任认定即将出炉，人事调整也在酝酿中。

他打开保险柜，取出那些匿名材料，再次仔细翻阅。这些材料中的信息与调查组的提问有很多吻合之处，说明提供材料的人对调查进展十分了解。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助他？目的又是什么？

周正帆思考片刻，决定主动出击。他叫来值班的机要员，要求调阅近三个月所有市领导的日程安排和接待记录。

在等待材料的时候，周正帆继续处理手头的文件。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日常工作。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坚持。

凌晨一点，机要员送来了调阅的材料。周正帆仔细翻阅，特别注意刘永春和吴天雄的活动轨迹。

他发现，在事故发生后不久，刘永春曾以汇报工作为名，三次前往省城，每次都会见不同的人。更关键的是，这三次会面都没有在正式日程中记录。

而吴天雄在调查组成立后，以各种理由请假八天，期间行踪不明。

这些发现让周正帆更加确信，刘永春和吴天雄在事故调查期间异常活跃，很可能在暗中运作。

凌晨两点，周正帆终于离开办公室。在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妻子的电话。

“还在忙吗？女儿发烧了，我刚从医院回来。”妻子的声音带着疲惫。

周正帆心中一阵愧疚。在忙于工作的同时，他忽略了家人。

“严重吗？我马上回来。”

“已经稳定了，医生说只是普通感冒。你忙完工作再回来吧，别着急。”

周正帆挂断电话，心中五味杂陈。在事业和家庭之间，他常常难以兼顾。但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是他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到家时，女儿已经睡着，妻子还在等他。

“今天很辛苦吧？”妻子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心疼地问。

周正帆简单讲述了今天的情况，包括会议和调查组的问询。

妻子听后，沉默良久，然后轻声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但你要记住，我们不要大富大贵，只要问心无愧。”

周正帆感动地握住妻子的手。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时刻，家人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天清晨，周正帆早早起床，为女儿准备了早餐。看着女儿退烧后恢复红润的小脸，他感到莫大的欣慰。

上午八点，周正帆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小刘已经在那里等候，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

“秘书长，有大消息。”小刘关上门，声音压得很低，“调查组昨晚连夜约谈了刘副市长，持续了六个小时。今天一早，刘副市长直接被省纪委监委带走了。”

周正帆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感到震惊。

“具体情况知道吗？”

“据说涉及金光化工项目审批中的严重问题，还有那个咨询公司的利益输送。”小刘声音颤抖，“而且，吴天雄副厅长今天也被停职审查了。”

周正帆沉默了片刻。这场持续多日的风暴，终于迎来了重大突破。

“机关里有什么反应？”

“大家都很震惊，但没人敢公开讨论。不过，”小刘犹豫了一下，“我听说，有人开始把责任往您身上推，说您作为秘书长，应该早点发现这些问题。”

周正帆并不意外。在权力更迭的时刻，总有人会试图转移视线，保全自己。

上午九点，周市长突然召集紧急会议。所有副市长和关键部门负责人参加，气氛异常凝重。

“同志们，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周市长开门见山，声音沉重，“刘永春同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在接受组织审查。在这个困难时刻，我们更要团结一致，维持市政府正常运转。”

会上，周市长宣布了一系列应急安排，确保各项工作不受影响。周正帆被临时指定负责刘永春分管的工怍。

散会后，周市长特意留下周正帆。

“正帆，现在的局面你很清楚了。”周市长语气严肃，“刘永春的问题很严重，可能还会牵扯更多人。省委要求我们稳住局面，你的责任很重。”

“我明白，市长。”

“另外，”周市长深深看了周正帆一眼，“省委正在考虑江市班子的调整方案。你要有心理准备。”

周正帆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可能即将迎来重大转折。

回到办公室，周正帆看到桌上放着一封匿名信。拆开后，里面只有简短的几句话：“风波将息，好自为之。真相终会大白。”

**就在这时，周正帆接到省委罗书记亲自打来的电话。罗书记的消息，让他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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