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 第12章 微妙平衡

#### **第一节**

**凌晨四点的市政府大楼，只有周正帆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像黑暗中的孤岛。**他被暂停调查组联络人职务已经三天，但这并没有减轻他的工作量，反而让他陷入了更复杂的处境——既要配合调查，又要维持市政府正常运转，还要应对来自各方的试探和压力。

桌上的保密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周正帆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省委调查组王建国的直接线路。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接起电话。

“正帆同志，抱歉这么晚打扰。”王建国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但严肃，“调查组需要立即调阅2016年至2018年期间，市政府所有涉及金光化工项目协调会议的纪要原件。包括那些没有正式记录的内部协调会。”

周正帆的心猛地一沉。调查组不仅要求调阅正式会议记录，现在连非正式的内部协调会都要查，这说明调查正在向更深层次推进。更关键的是，那些内部协调会大多没有正式记录，即便有，也都保存在各位参会领导的个人档案中，调阅难度极大。

“王组长，我需要时间协调各部门整理这些材料。”周正帆谨慎地回答，“有些会议可能没有留下正式记录，我需要核实具体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王建国的声音更加严肃：“正帆同志，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的形势。调查组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证明在金光化工项目推进过程中，存在多次绕过正常程序的内部协调。这些会议虽然非正式，但对项目审批产生了实质性影响。我们希望得到市政府的全力配合。”

“我明白，我会立即安排。”周正帆回答，同时快速在便签纸上记录要点。

挂断电话后，周正帆立即叫来已经在隔壁休息的于晓伟。这位忠诚的秘书虽然眼带血丝，但依然保持着职业的敏锐。

“晓伟，调查组要调阅2016到2018年所有金光化工项目内部协调会的记录，包括非正式会议。”周正帆将便签纸递给于晓伟，“这个任务很敏感，你亲自负责，注意方式方法。”

于晓伟接过便签，眉头紧锁：“秘书长，这个范围太广了，而且很多内部协调会确实没有正式记录。特别是...”他犹豫了一下，“有些会议是刘副市长主持的，当时他还不是分管领导，按照分工不应该参与这些协调。”

周正帆点点头，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刘永春在金光化工项目中的角色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而现在调查组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先整理我们能找到的所有正式记录，对于非正式会议，列出清单，注明哪些有笔记或纪要，哪些完全没有记录。”周正帆指示道，“记住，不要主动询问各位领导，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调查组的常规要求。”

于晓伟离开后，周正帆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尚未苏醒的城市。远处，金光化工事故现场依然有零星灯光闪烁，像一块无法愈合的伤疤。这起事故不仅夺去了生命，现在更像一面照妖镜，照出了隐藏在这个城市肌理深处的种种问题。

清晨六点，周正帆小憩片刻后，开始准备新一天的工作。他被暂停调查组联络人职务后，日常工作反而更加繁重。周市长明确指示，在调查期间，市政府各项工作必须正常推进，不能有任何松懈。

七点三十分，周正帆准时出现在市政府常务会议室，主持召开每天的晨会。与会各部门负责人看到周正帆时，表情各异，有同情，有疑惑，也有幸灾乐祸。

“开始吧。”周正帆没有理会这些目光，直接进入议程，“首先请应急管理局汇报事故善后最新进展。”

应急管理局局长打开文件夹：“目前所有遇难者家属已经签署赔偿协议，最后一名重伤员昨天脱离危险期，现场清理工作完成百分之八十...”

周正帆认真记录着，不时插话询问细节。他知道，尽管调查还在进行，但善后工作不能有任何拖延，这关系到政府的公信力和对遇难者家属的交代。

接下来，环保局汇报了事故周边环境监测情况，住建局汇报了受损房屋鉴定和修复进展，卫健委汇报了伤员救治情况...每个部门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工作，但周正帆能感觉到，在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当安监局汇报全市安全生产大检查进展时，周正帆特别注意了几个数据。

“...截至目前，共检查企业385家，发现隐患1265处，其中重大隐患35处，责令停产整顿企业12家。”安监局局长念着报告，声音平静。

“这12家停产整顿企业的名单和具体情况，我要详细报告。”周正帆打断道，“特别是，其中有没有像金光化工这样，之前已经发现隐患但整改不到位的？”

会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安监局局长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个...我们需要进一步核实。”

“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详细报告。”周正帆的语气不容置疑，“同志们，金光化工的教训就在眼前，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晨会结束后，几个部门负责人有意放慢脚步，似乎想与周正帆私下交流，但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了。在当前的敏感时期，任何非必要的私下接触都可能被误解。

回到办公室，周正帆看到桌上已经放着一摞待批文件。他快速翻阅着，这些文件涉及城市建设、经济发展、民生保障等各个方面，都是这座城市正常运转所必需的。

在审批一份关于支持中小企业发展的文件时，周正帆特别注意到了资金审批流程。他回想起金光化工在发展初期也曾享受过类似的政策支持，而当时的审批过程中是否存在问题，现在都成了调查的重点。

“秘书长，省委组织部的电话。”秘书的内线电话打断了周正帆的思绪。

周正帆接起电话，是省委组织部干部处处长的声音：“正帆同志，按照省委统一安排，下周将对你市领导班子进行年度考核，请提前准备相关材料。”

年度考核在这个时间点进行，周正帆立即嗅到了其中的特殊意味。他不动声色地回应：“明白，我们会按要求准备。”

挂断电话后，周正帆沉思片刻，然后让于晓伟通知办公厅，立即开始准备考核材料，特别是领导班子在事故处置中的表现材料。

中午，周正帆在食堂简单用餐后回到办公室，继续处理文件。下午两点，他按照计划前往市人大，汇报事故善后工作情况。

在市人大常委会会议上，周正帆面对代表们的质询，沉着应对。他既如实通报了情况，又注意把握分寸，避免在调查期间发表不当言论。

“周秘书长，请问事故责任认定什么时候能有结果？”一位资深代表直接发问。

“事故调查正在依法依规进行，具体时间由调查组确定。”周正帆谨慎回答，“市政府全力配合调查工作，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公正的结论。”

“有传言说，事故背后涉及**问题，请问市政府对此有何回应？”另一位代表的问题更加尖锐。

周正帆保持镇定：“如果代表有具体线索，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向纪检监察部门反映。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我不便对具体问题发表看法。”

汇报结束后，周正帆正准备离开，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悄悄拉住他：“正帆，最近听到一些议论，你要有心理准备。”

周正帆心中明白主任的暗示，但只是点点头：“谢谢主任关心，我会做好本职工作。”

返回市政府的路上，周正帆一直在思考如何在这种微妙平衡中找到突破口。他既不能显得在阻挠调查，也不能给人试图影响调查的印象；既要维持政府正常运转，又要应对调查带来的各种连锁反应。

下午四点，周正帆回到办公室，于晓伟立即前来汇报材料整理进展。

“秘书长，我们已经整理了2016年至2018年期间42次与金光化工项目相关的会议记录，其中正式会议28次，内部协调会14次。”于晓伟递上厚厚的文件夹，“在14次内部协调会中，只有5次有简要记录，其余9次完全没有任何书面材料。”

周正帆快速翻阅着材料，特别注意到了几次关键协调会的主持人都是刘永春，而当时刘永春的分管工作并不包括工业项目。

“这些材料暂时封存，等调查组正式调阅时提供。”周正帆指示道，“注意做好备份。”

于晓伟离开后，周正帆继续处理日常工作。傍晚六点，他主持召开了一个关于城市重点项目建设推进的协调会，确保在事故阴影下，其他重要工作不受影响。

会议进行到一半，周正帆接到周市长秘书的电话，说周市长要立即见他。

周市长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这在平时很少见。周市长站在窗前，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正帆，坐。”周市长没有回头，“今天的省委常委会研究了金光化工事故处理问题。”

周正帆心中一紧，静静等待下文。

“省委认为，事故性质严重，影响恶劣，必须严肃追究责任。”周市长转过身，脸上写满疲惫，“罗书记明确表示，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那省里对市政府的工作...”周正帆谨慎地问道。

“省委肯定了我们的事故处置和善后工作，但对事故预防和监管提出了严厉批评。”周市长走到办公桌前，掐灭手中的烟，“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江城了。”

周正帆震惊地看着周市长，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感到突然。

“市长，我...”

周市长摆手制止了他：“不用多说，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要守住底线，维持市政府正常运转，这是我们的责任。”

周正帆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

离开周市长办公室，周正帆心情复杂。他既为周市长感到惋惜，也对未来的变数感到忧虑。

晚上八点，周正帆还在办公室批阅文件，于晓伟匆匆进来，关上门低声道：“秘书长，有紧急情况。调查组今晚突然约谈了市环保局的三名退休干部，包括之前失联的王工程师。”

周正帆立即警觉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一个小时前，调查组直接派车接的人，没有通过市政府。”于晓伟的声音有些紧张，“而且，我收到消息，王工程师向调查组提供了一份关键证据，是关于金光化工项目环评审批的完整记录。”

周正帆沉思片刻，问道：“刘副市长那边有什么反应？”

“刘副市长下午以检查工作为名去了金光化工，待了两个小时才回来。”于晓伟回答，“另外，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吴天雄副厅长今天没有出现在调查组驻地，据说因病请假了。”

**种种迹象表明，调查正在向关键阶段推进，而各方面的反应也越发微妙。周正帆感到，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心，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吞没。他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知道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 **第二节**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周正帆疲惫的脸上。**他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被窗外麻雀的啁啾声唤醒。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他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驱散睡意。

今天将是关键的一天。省委调查组将继续深入调查，而市政府这边，还有一大堆日常事务需要处理。周正帆必须在配合调查和维持政府运转之间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上午八点，周正帆准时出现在办公室，于晓伟已经在那里等候，手里拿着今天的工作日程和一夜之间汇总的各种信息。

“秘书长，今天有几个重要安排。”于晓伟递过日程表，“上午九点，召开市长办公会，研究下半年经济工作；十点半，会见来访的企业家代表团；下午两点，陪同周市长调研城市建设重点项目；四点，听取安全生产大检查阶段性汇报...”

周正帆快速浏览着日程，这些都是维持市政府正常运转所必需的工作，但在当前的特殊时期，每项工作都显得格外敏感。

“调查组那边有什么新动向？”周正帆问道。

“调查组今天开始约谈安监局的相关人员，重点是了解三个月前那次安全检查的详细过程。”于晓伟压低声音，“另外，我了解到，调查组昨天约谈王工程师时，获得了一份手写笔记，详细记录了八年前一次关键协调会的情况。”

周正帆心中一动：“笔记内容知道吗？”

于晓伟摇摇头：“具体内容不清楚，但据说涉及当时一位市领导对金光化工项目的特别指示。”

就在这时，周正帆的保密电话响起，是调查组王建国打来的。

“正帆同志，调查组需要调阅市政府2017年度所有的资金审批记录，特别是涉及工业发展扶持资金的部分。”王建国的声音听起来比昨天更加严肃。

周正帆感到一阵头疼。调阅资金审批记录，这意味着调查可能涉及经济问题，而不仅仅是工作失误或监管不力。

“王组长，这个范围很大，我需要时间组织整理。”周正帆谨慎回应。

“我们理解这项工作量大，但请尽快。”王建国停顿了一下，“另外，请提供一份2015年至今，所有从市政府调离或退休的处级以上干部名单。”

这个要求更加敏感，周正帆立即意识到调查组可能在寻找关键证人，或者是在调查干部交流中是否存在异常情况。

挂断电话后，周正帆立即指示于晓伟组织专人整理相关材料，同时特别注意保密和程序合规。

上午九点，市长办公会准时开始。周正帆注意到，今天的会议气氛与往常不同，与会人员虽然都在认真讨论经济工作，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审慎和顾虑。

在讨论到下半年重点项目安排时，发改委主任汇报了一个工业园区配套设施建设计划，其中提到了对园区内化工企业的安全设施改造支持。

周正帆立即警觉起来：“这个计划之前有没有经过安监部门的专业评估？”

发改委主任愣了一下：“这是常规的配套设施建设，应该不需要特别评估吧？”

“金光化工事故的教训告诉我们，任何涉及化工企业的项目都必须严格评估。”周正帆语气严肃，“请安监局立即组织专业力量进行评估，确保安全设施改造到位。”

会场上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大家都感受到了周正帆的谨慎。在当前的敏感时期，任何与化工企业相关的决策都可能被放大检视。

周市长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点头或摇头，把更多的发言机会留给了周正帆和其他副市长。周正帆明白，这是周市长在为他创造锻炼机会，也可能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人事变动做准备。

会议结束后，周正帆快步回到办公室，准备接下来的会见。在走廊上，他遇到了刘永春副市长。

“正帆秘书长，最近工作很辛苦啊。”刘永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既要配合调查，又要维持日常工作，真是不容易。”

周正帆保持微笑：“谢谢刘市长关心，这都是分内工作。”

“听说调查组最近约谈了不少人，”刘永春看似随意地问道，“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周正帆心中警惕，表面不动声色：“调查组的工作是独立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

刘永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眼神中的复杂情绪让周正帆更加确信，这位副市长对调查进展十分关注。

十点半，周正帆在市政府接待室会见了来访的企业家代表团。代表团成员都是本市重点企业的负责人，他们对事故后的营商环境表示担忧。

“周秘书长，金光化工事故后，我们感觉政府的监管力度明显加大，这是好事。”一位企业家代表说，“但我们担心会不会出现一刀切的情况，影响正常生产经营。”

周正帆理解企业家的顾虑，谨慎回应：“市政府支持合法合规企业发展的立场没有改变。加强监管的目的是为了消除隐患，保障安全，而不是限制发展。我们会注意把握监管的度和方法，避免影响企业正常生产经营。”

另一个企业家问道：“有传言说，事故后市政府将暂停所有化工项目审批，请问这是真的吗？”

周正帆摇头：“市政府没有出台这样的政策。我们将依法依规推进项目审批，同时加强安全监管，确保不再发生类似事故。”

会见结束后，周正帆立即让于晓伟整理企业家的意见建议，准备在适当时机向周市长汇报。他知道，在事故阴影下，维持企业信心和经济发展同样重要。

下午两点，周正帆陪同周市长调研城市建设重点项目。在调研过程中，周市长特意与项目负责人和工人代表亲切交流，了解项目进展和存在的问题。

在一个地铁建设项目现场，周市长对周正帆说：“正帆，城市建设是民生工程，也是发展工程，不管发生什么，这些工作都不能停。”

周正帆明白周市长的言外之意。即使面临人事变动和调查压力，市政府的工作必须保持连续性和稳定性。

调研结束后，在返回市政府的车上，周市长看似随意地问道：“正帆，如果你来接市长的担子，有信心吗？”

周正帆心中一震，谨慎回答：“市长，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现在最重要的是配合好调查，做好本职工作。”

周市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眼神中的期待让周正帆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下午四点，周正帆主持召开安全生产大检查阶段性汇报会。各相关部门负责人汇报了检查进展和发现的问题，情况比预想的更加严峻。

“截至目前，共发现各类安全隐患2863处，其中重大隐患51处。”安监局局长汇报时声音低沉，“更令人担忧的是，有17家企业存在屡教不改的情况，多次检查发现问题，但整改始终不到位。”

周正帆面色凝重：“这17家企业的名单和具体情况，立即整理成专门报告，我要亲自督办。对于那些拒不整改或整改不到位的，要依法采取严厉措施，该停产的停产，该关闭的关闭。”

会场上一片寂静，大家都感受到了周正帆的决心。在金光化工事故的阴影下，没有人敢在安全问题上掉以轻心。

会议进行到一半，于晓伟悄悄进来，在周正帆耳边低语：“秘书长，调查组刚刚带走了安监局的两个处长，说是协助调查。”

周正帆心中一惊，但表面保持镇定。他示意会议继续，自己则快速思考着这个突发情况的含义。

安监局的干部被带走协助调查，说明调查组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具体线索，调查正在向纵深发展。这对周正帆来说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的是真相可能即将大白，坏的是这场风波可能波及更多人。

会议结束后，周正帆立即与周市长通了电话，汇报了这一情况。周市长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依法依规处理，保持正常工作秩序。”

晚上七点，周正帆还在办公室处理文件，于晓伟带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秘书长，我收到一个匿名消息，说金光化工的董事长李建业已经苏醒，并且向调查组提供了一份关键证据，涉及多位市领导。”

周正帆立即警觉起来：“消息可靠吗？”

“来源不明，但据说李建业提供的证据不仅涉及项目审批，还涉及一些特殊利益输送。”于晓伟的声音有些紧张，“更关键的是，据说其中提到了刘副市长和吴副厅长。”

周正帆沉思片刻，问道：“调查组有什么反应？”

“调查组接到证据后，立即加强了安保措施，同时要求增加纪检监察力量。”于晓伟回答，“另外，我注意到，刘副市长今天的行程全部取消，据说身体不适。”

种种迹象表明，调查可能已经到了突破的关键时刻。周正帆感到，维持了这么多天的微妙平衡可能即将被打破。

晚上九点，周正帆正准备离开办公室，保密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省纪委监委张正华主任打来的。

“正帆同志，调查组需要你明天上午九点前来协助调查，就一些具体问题作出说明。”张正华的语气异常严肃，“请做好必要准备。”

**挂断电话后，周正帆久久无言。他知道，自己一直努力维持的平衡可能即将结束，接下来将是直面风暴的时刻。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份尚未完成的市政府工作报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亲自完成它。**

#### **第三节**

**深夜十一点的市政府大楼，绝大多数办公室已经漆黑一片，只有周正帆办公室的灯光依然顽强地亮着。**他刚刚接完省纪委监委张正华主任的电话，通知他明天上午九点前去协助调查。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

周正帆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寂静的城市夜景。街灯连成一条条光带，车辆稀疏地穿梭其间，整座城市正在沉睡，而他却要独自面对职业生涯中最严峻的考验。协助调查——这四个字在官场中有特殊的含义，它既可能是简单的了解情况，也可能是严重问题的前兆。

手机震动起来，是妻子发来的短信：“今晚回家吗？女儿想你了。”

周正帆心中一酸，简单回复：“还有工作，你们先睡。”他不想让家人担心，更不愿他们被卷入这场风波。

放下手机，周正帆开始整理手头的工作。他仔细审阅了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逐一做出批示或提出处理意见。对于需要延续的工作，他写了详细的说明和建议。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官员，他深知无论个人遭遇什么，政府的工作都不能受到影响。

凌晨一点，周正帆叫来于晓伟，交代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安排。

“晓伟，明天开始，我可能要离开几天。”周正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日常工作按照分工，由各位副秘书长分别负责。重大事项直接向周市长请示汇报。”

于晓伟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恢复专业态度：“明白，秘书长。还有什么特别交代吗？”

周正帆沉思片刻：“三件事。第一，确保调查组需要的材料及时准确提供，但一定要按规定程序办理，做好记录；第二，维持市政府正常运转，特别是民生工作和重点项目不能受影响；第三...”他停顿了一下，“注意各方面的动向，有异常情况及时向周市长报告。”

于晓伟认真记录着，他能感受到周正帆交代中的深意。

交代完工作，周正帆让于晓伟先回去休息，自己则继续在办公室整理个人物品。他将工作文件和私人物品分开，把涉及敏感内容的材料单独存放。在这个过程中，他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遗忘在抽屉底层的U盘。

插入电脑，U盘里存的是三年前一次工作会议的记录和照片。其中一组照片引起了周正帆的注意——那是金光化工项目开工仪式的现场照片，照片中不仅有企业负责人和市领导，还有几个当时并不应该出现在那个场合的面孔。

周正帆放大照片，仔细辨认着每一张面孔。突然，他在人群的角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省生态环境厅副厅长吴天雄。按照分工和级别，吴天雄不应该参加一个市级项目的开工仪式，更何况当时他还只是省厅的一个处长。

更让周正帆惊讶的是，在另一张照片中，刘永春副市长正在与吴天雄亲切交谈，而站在他们旁边的，正是金光化工董事长李建业。三人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融洽，仿佛是老朋友重逢。

周正帆立即将这些照片备份到多个安全的地方。这些影像资料可能成为调查的关键证据，也可能是保护自己的重要筹码。

凌晨三点，周正帆终于离开办公室。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来到江边。初秋的江风已经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人清醒。他需要在这个安静的地方整理思绪，为明天可能面对的情况做好准备。

作为市政府秘书长，周正帆经历过各种复杂局面，但这一次不同。他不仅要面对工作上的问题，还可能涉及个人清白和仕途命运。更关键的是，他一直在努力维持的平衡可能即将被打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周正帆回想起自己从政的历程，从基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他始终坚信，只要坚持原则、为民服务，就能问心无愧。但现在，他第一次感到了迷茫——在这个复杂的官场环境中，有时候清者未必自清，还要看政治博弈的结果。

清晨五点，周正帆回到家中。妻子还在熟睡，他轻轻走进女儿的房间，为踢开被子的女儿盖好被子。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睡颜，周正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信念——无论面对什么，都要守住底线，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家人的期待。

小憩两个小时后，周正帆起床准备前往调查组驻地。他特意换上了一身整洁的西装，打上领带，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和正式。妻子察觉到他的异常，但没有多问，只是默默为他准备了早餐。

上午八点三十分，周正帆提前来到调查组驻地。在接待室等候时，他遇到了同样前来协助调查的安监局刘明局长。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都没有说话，但都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忐忑。

九点整，工作人员引导周正帆来到一个问询室。房间里布置简洁，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省纪委监委张正华主任和另外两名调查组成员已经在里面等候。

“正帆同志，请坐。”张正华示意周正帆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今天请你来，是想就几个问题了解一下情况。”

周正帆点点头，保持镇定：“我一定如实回答。”

问询从常规问题开始，主要是关于事故处置过程中的一些细节。周正帆一一作答，语气平稳，条理清晰。

但随着问询的深入，问题开始转向更敏感的领域。

“正帆同志，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在三个月前的安全检查中，你作为检查组组长，最初是主张立即停产的，为什么最后改变了决定？”张正华问道。

周正帆谨慎回答：“在检查过程中，我们综合考虑了各方面因素，包括安全风险、经济影响和社会稳定等，最终集体研究决定给予整改期限。”

“集体研究？”张正华追问，“是哪些人参与了这次集体研究？有没有会议记录？”

周正帆心中一震，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避：“检查组正式成员都参与了讨论，但有些讨论是在非正式场合进行的，没有详细记录。”

张正华与另外两名调查组成员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问道：“我们接到反映，说在决策过程中，有领导对你施加了压力，要求改变最初的决定。情况是否属实？”

周正帆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个问题如果回答不当，要么会被认为推卸责任，要么会被认为隐瞒真相。

“作为检查组组长，我对检查组的决定负全部责任。”周正帆最终选择了扛起责任，“当时的决定是基于专业判断和实际情况做出的。”

张正华没有再追问，但周正帆能感觉到他眼中的审视。

问询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涉及的内容越来越广泛，包括金光化工项目的历史审批情况、市政府与企业的关系、甚至是一些个人交往情况。周正帆谨慎应对，既如实回答问题，又注意不涉及未经证实的内容。

中午十二点，问询暂时结束。张正华告诉周正帆，下午可能还需要继续，请他随时待命。

离开问询室，周正帆在走廊上遇到了刚刚结束问询的刘明局长。两人擦肩而过时，刘明悄悄塞给周正帆一张纸条。

回到临时休息室，周正帆打开纸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他们问了很多关于刘副市长的问题。”

周正帆心中明了。调查组显然已经将重点放在了刘永春身上，而今天的问询可能只是在核实相关情况。

下午一点，周正帆在调查组食堂简单用餐后，回到休息室等待。他利用这个时间，仔细回顾上午的问询内容，思考其中可能隐藏的深意。

下午两点，问询继续。这次的问题更加具体，主要集中在金光化工项目审批过程中的几个关键节点。

“正帆同志，根据我们调阅的档案，金光化工项目存在未批先建的情况，但相关监管部门却没有及时制止。作为市政府秘书长，你对此是否知情？”张正华问道。

周正帆谨慎回答：“在事故后的资料梳理中，我们注意到了审批时间上的一些问题。但具体监管过程，需要问询相关监管部门。”

“我们注意到，在项目审批过程中，有一些非正常的协调和干预。”张正华直视周正帆的眼睛，“特别是，有证据显示，当时还是副秘书长的刘永春同志，多次出面为金光化工项目协调关系。你对此了解多少？”

周正帆心中一震，知道问题已经触及核心。他思考片刻，选择了一个中性的回答：“刘副市长当时负责招商引资工作，为项目推进提供协调支持是他的职责。”

“协调支持和违规干预是有本质区别的。”张正华意味深长地说。

问询继续进行，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周正帆感到压力越来越大，但他始终保持着冷静和克制，既不推卸责任，也不轻易涉及他人。

下午四点，问询终于结束。张正华告诉周正帆，今天的问题已经问完，但他暂时不能离开调查组驻地，需要随时配合进一步的调查。

周正帆被安排到驻地的一个房间休息。房间里设施简单，但有独立卫生间和基本的生活用品。他明白，自己实际上已经被软禁了。

晚上七点，于晓伟通过特殊渠道送来了一些换洗衣物和个人用品，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刘永春副市长今天没有上班，据说因病请假。

周正帆心中明白，刘永春的“病假”很可能与调查有关。这场风波正在向最高层蔓延。

晚上九点，周正帆站在房间的窗前，望着远处的市政府大楼。那里是他工作了多年的地方，有他倾注心血的事业，也有他熟悉的同事和朋友。而现在，他却在这里接受调查，前途未卜。

手机已经被要求上交，他失去了与外界直接联系的能力。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权力的双刃剑特性——它可以用来服务人民，也可能被用来谋取私利。

深夜十一点，周正帆正准备休息，房间的门被敲响。打开门，外面站着张正华和两名纪检监察干部。

“正帆同志，抱歉这么晚打扰。”张正华表情严肃，“调查组有一些新发现，需要立即与你核实。”

周正帆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镇定地说：“请进。”

张正华没有进门，而是说：“请跟我们到问询室。”

**再次来到问询室，周正帆发现里面的气氛与白天完全不同。张正华和另外两名调查组成员面色凝重，桌上放着一摞新材料。周正帆感到，今晚的问询可能会改变很多事情，包括他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