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渊看着她眼中熟悉的痛苦和自责,心脏像是被细细的钢丝勒住。但他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责备,反而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平和而坚定地望进她湿润的眼睛里。
“不用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能穿透迷雾的力量,“婉凝,你只是病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带着医生般的引导和不容置疑的期望:“所以,你要比之前更努力,更配合治疗。明白吗?”
方婉凝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看着慕景渊,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静的、仿佛能包容她所有不堪和混乱的力量,用力地点了点头。
慕景渊继续清晰地说道,为她指明方向:“林主任在神经外科领域深耕多年,他对你目前这个情况涉及的领域有所了解。他有一位同学,是国内处理这类颅底脑脊液漏和后续修复的专家。等下周那个关键的脊髓造影检查结果出来,明确了漏点的位置,只要你的身体条件允许,达到手术指标,”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心,“我们就立刻安排手术。”
他没有说“如果”,他说的是“只要”和“就”。这不仅仅是一个治疗方案,更是一个承诺,一个目标,一个需要他们共同去努力实现的未来。
方婉凝听着他条理清晰的话语,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为她规划前路的担当,心中那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愧疚和恐慌,似乎找到了一点可以依附的支点。她盈满泪水的眼睛里,除了悲伤,似乎也燃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她看着他,再次用力地、几乎是咬着牙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带着泣音却异常坚定的字:
“好。”
看着女儿情绪似乎稳定下来,并且与慕景渊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外人插足的微妙氛围,陈书仪擦了擦眼泪,悄悄给丈夫和儿子使了个眼色。
方峻林会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婉凝,你好好休息,我跟你妈……去看看给你订的营养餐好了没有。”
方远凝也立刻接口,语气尽量自然:“对,我正好去问问王医生几个检查的细节。景渊,你陪婉凝坐会儿。”
齐文兮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家人一起退出了病房,并体贴地将门轻轻带拢,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安静下来,方才在家人面前强撑的平静似乎也随着门关上的声音而微微松动。
方婉凝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戴着戒指的手指上,久久没有说话。慕景渊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轻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疲惫:“对不起……景渊。” 她顿了顿,似乎鼓足了勇气,才继续说道,“当我……当我只记得那些美好的事,沉浸在自己幻想出来的世界里,对着你笑,说着傻话的时候……你其实不用……不用那么辛苦地陪我演戏,回应我。”
她抬起泪眼,看向他,眼底是清晰的心疼和自责:“我知道那样很累……你别太累了。”
慕景渊静静地听着,看着她努力为自己着想的样子,心头微软,又带着细密的疼。他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平和:“我会注意休息的,别担心。”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继续说道:“而且,婉凝,只记得美好的事……其实也挺好的。”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勉强或无奈,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包容,“至少,在那一刻,你的世界里没有痛苦,没有愧疚,你能真正地……松一口气。”
他向前倾身,目光更加专注地凝视着她,语气变得郑重:“所以,答应我,每次当你像刚才那样,从那种‘美好’的状态里清醒过来,记起一切的时候,不要再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愧疚里。不要觉得那是你的错,或者又给我添了麻烦。”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把它当成……就像天气偶尔会变一样,是一件平常的事。可以吗?”
他的话语,像一阵温和的风,轻轻拂过方婉凝布满裂痕的心田。没有责备,没有厌烦,只有全然的接纳和引导。他让她不要抗拒那片刻的“不正常”,甚至从中看到一丝喘息的价值;他更让她不要为每一次的“清醒”而加倍痛苦。
方婉凝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她看着慕景渊,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静的、仿佛能容纳她所有混乱和不堪的温柔,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好……我会努力的。” 她重复着他的话,像是在对自己立下誓言,“把它……当成平常的事。”
努力不再为短暂的“遗忘”而愧疚,努力接受自己时好时坏的状态,努力……在他的支撑下,一步一步走下去。
听到慕景渊让她将病情的波动视为“平常事”,方婉凝心底那根紧绷的、时刻准备着承受指责或怜悯的弦,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更具体、更能抓住的事情上,这或许也是她对抗内心恐慌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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