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下缓缓流淌。方婉凝遵循着家人的保护和医生的专业建议,大部分时间待在家中,通过邮件与星河沟通画稿的修改。偶尔在天气晴好、且齐文兮评估她状态稳定时,会在家人陪伴下在小区花园里短暂散步。
她变得异常“听话”和“安静”,仿佛又回到了刚出事后的那段时间,只是眼神里少了当初的茫然空洞,多了几分沉静的隐忍。她不再主动提及任何与医院、与过去相关的话题,只是日复一日地埋首于画板前,用细腻的笔触勾勒着星河小说中的世界。那是一个关于生命、失去与希望的故事,奇异地与她此刻的心境产生了某种共鸣。
方家客厅,傍晚
“婉婉,星河的稿子修改得怎么样了?”方远凝看着妹妹从书房出来倒水,状似随意地问道。
“差不多了,最后一幅的色调按照他的意见调整了一下,他说很满意。”方婉凝轻声回答,语气平淡。
“那就好。”方远凝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星河先生人确实不错,听说他身体状况最近也有些反复,但每次沟通都很有耐心。”
方婉凝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抬眼看向哥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还好吗?”
“听说是在进行新一轮的治疗,过程有些辛苦。但他还惦记着小说出版和插画的事,很乐观。”方远凝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他还让我转告你,让你加油,别被一时的困难打倒。”
“嗯。”方婉凝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轻轻应了一声。星河那句透过网络传递过来的“加油”,与记忆中紫藤花下那声清冷的“加油”重叠,让她心头泛起复杂的酸涩。
叶家,晚餐时间。
餐桌上气氛有些沉闷。叶黎初即将高考,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叶知行和黎夏尽量聊些轻松的话题,但总能感觉到小女儿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烦躁和压力。
“小初,多吃点鱼。”黎夏给女儿夹了块鱼,柔声道。
“哦,谢谢妈。”叶黎初扒拉着碗里的饭,没什么胃口。她抬眼看了看对面安静用餐的慕景渊。她哥最近似乎更忙了,回家吃饭的次数都少了,即使回来,也大多沉默寡言,除了偶尔问问她的学习情况,几乎不提其他事。她知道,他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哥,”叶黎初忽然开口,声音有些硬邦邦的,“我们学校下周开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家长要去。”
慕景渊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目光温和了些:“嗯,我知道。那天我调了班,会和爸妈一起去。”
叶黎初“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饭,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她知道哥哥一定会去,就像他从未缺席过她人生中任何重要的时刻一样。可越是感受到这种无言的守护,她心里对方婉凝的那份复杂情绪就越是翻涌——如果不是她,哥哥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情感都封闭起来,活得像个精密却冰冷的仪器。
黎夏看着一双儿女,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给慕景渊盛了碗汤,语气尽量自然:“景渊,最近医院忙吗?看你好像又瘦了。”
“还好,科室正常运转。”慕景渊接过汤碗,语气平淡,“有几个复杂手术,耗些精神。”
叶知行看着养子,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化为一句:“注意身体,别太累。”
“我知道,爸。”慕景渊应道。
关于方婉凝,关于那天在医院发生的事,在这个家里仿佛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没有人主动提起,仿佛不提,那些沉重的过往和现实的压力就能暂时被隔绝在外。
方婉凝的书房,深夜
方婉凝完成了星河所有的插画稿,发送了过去。她关掉电脑,却没有立刻离开书房。窗外月色如水,洒在书桌上,映亮了桌角一个被她用布盖起来的画框。
她伸出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掀开了那块布。
里面是那幅她一直不敢面对,也从未让人看见的画——依据模糊记忆和强烈情感描绘出的紫藤花架,以及花架下那个模糊却让她心碎的身影。这是她在记忆混乱时期,凭着本能画下的关于慕景渊的画像。
手指轻轻拂过画布上冰冷的颜料,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思念和愧疚再次席卷而来。她想起星河小说里的一句话:“有些人,有些事,如同刻在灵魂上的印记,并非刻意回避就能真正抹去。”
她是不是……应该试着去面对?而不是一味地逃避和恐惧?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星河发来的邮件,除了确认收到画稿并表达高度赞赏外,还附了一段话:
“方小姐,你的画为我的故事注入了灵魂,谢谢你。最后那幅主角在废墟中看到一株嫩芽的画面,尤其让我触动。这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曾对我说过的话——‘命运给予的创伤,或许会留下永久的疤痕,但它无法剥夺我们在废墟中寻找生机、甚至开出花朵的勇气。’与你共勉。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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