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一个中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引擎熄火后,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被瞬间放大,凝固在冰冷的水泥空间里。
张鹏程解开安全带,动作僵硬,没有看旁边的王菊花一眼,直接推门下车。
王菊花心里那点因为儿子最后冰冷态度而产生的恐慌,在看到儿子依旧把她带回家、而不是真的直接扔去火车站后,迅速消散,转而滋生出一股“我就知道你会服软”的得意,虽然这得意被厚厚的怨气包裹着。她哼了一声,也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母子二人依旧一言不发,一个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一个盯着电梯壁里自己模糊而带着怒气的倒影。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张鹏程拿出钥匙打开家门。一股家常的、略带油腻的饭菜味飘了出来——显然不是李芳还在时会有的那种清新整洁的味道。
“爸,你回来了?奶接到没?”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伴随着拖鞋的啪嗒声。
张鹏程还没回答,就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穿着居家t恤短裤的女孩探出头来,是女儿张月。
“奶,你可算来了!路上累不累?”张强嘴里叼着牙签,含糊地说着,视线却在王菊花和张鹏程之间来回扫视,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王菊花一看到自己另外两个孙子孙女,尤其是在她看来“最有出息”的两个孩子。
她把包往地上一扔,也顾不上换鞋,就拍着大腿嚎哭起来:“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如今有钱了,翅膀硬了,要把他亲妈赶回农村去自生自灭啊!不想养我了啊!嫌我丢他人了啊!”
这一哭二闹的架势,熟练得如同呼吸。
张月和张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看向脸色铁青的张鹏程。
张鹏程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他疲惫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妈,您能不能别一进门就闹?”
“我闹?是我闹吗?!”王菊花见有“观众”,情绪更加饱满,眼泪鼻涕说来就来,“你刚才在车上怎么说的?啊?要给我买票送我回去!还说什么多一分钱生活费都没有!张强!张月!你们听听!这是人话吗?我可是他亲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供他读书,他现在就这么对我!”
张强一听,眉毛就竖起来了,他把牙签一吐,走到张鹏程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挑衅:“爸,真的假的?你真这么跟奶说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奶这么大年纪了,想来城里享享福,你怎么能赶她走?”
张鹏程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累了,你们照顾好你奶奶,给讲讲城里的规矩,别一天没事瞎闹……”说完回屋休息去了,晚上周婷的约会都拒绝了,最近越来越不顺,那天要去庙里烧个高香,去去晦气。
“奶,你咋惹我爸生气了?”
“你爸自己心情不好,怪我,我咋会……”王菊花口是心非的说着。